声明:本书由奇书网(www.qisuwang.com)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.   《从先生从不讲武德》作者:阁阁雾   文案:   药谷毒医从宥言,一朝穿越,变成炮灰小明星。   在医院盘算未来时,他偶然发现对面住着一位清冷的美人,很合自己胃口。   初次搭讪美人,被对方当成神经病。再次出手时,又被对方一脚踢下床。   别问苦不苦,没钱才是苦;别问累不累,没钱才是累。为抱得美人归,从宥言从此踏上了努力挣钱的不归路。   当然,在赚钱的间隙,还得把媳妇的肠胃照顾好。   “寅儿啊,新出炉的辟谷丹,快来尝一尝。”从宥言拉住尚鹤寅,强行塞给他一枚丹药。   尚鹤寅烦躁推开:“这是三无产品吧,你有国检药检药监的证明吗?你怎么不吃?”   从宥言撕开小包装,开始吃麻辣小鲍鱼:“我打小就吃辟谷丹,都吃腻了。如今我励志要吃遍天下美食哒。寅儿,你吃不吃鲍鱼啊?”   尚鹤寅一脸的嫌弃:“一股子地沟油味,还不如辟谷丹呢!” 第一章 我又回来了   冰冷的风,甩在脸上,沉甸甸的。   病房内,只有监护仪默默发着绿光。   从宥言在黑暗中倏然睁开双眼,新鲜的氧气迅速灌进肺部,他的视野由黑变白,亮得极其刺目。   体内残破的血管似乎还未长好,伴随着战栗发出枯萎的喘息。   只是睁眼这一个动作,就已经耗光了储存了养分,从宥言只得再次合上眼,养精蓄锐。   梧桐树上的乌鸦被屋里动静吓到了,一扫之前的颓靡,“呱呱”大叫几声,扑棱着翅膀飞远了。   查房的两个小护士被窗外的刮噪声吓了一跳,关紧窗户后,靠在一起小声聊天。   “这人就是刚出道的十八线小明星?”   “是啊,送来急救时,肠子都流出来了。”   “这么惨?”   “据说这小明星生活不检点,被朝阳区群众举报了,公司要跟他解约,他就在影视公司楼下玩自杀。”   “是嘛…”   “谁知道呢,听说乱着呢。”   护士叽叽喳喳说完,又去别处查房了。   ……   墙上的时针在默默旋转。   躺在病床的指尖逐渐透出几分红润,从宥言试着呼吸了几次,再无卡顿,他调整气息,使出全力,想逼迫自己坐起来。   用力牵扯身体时,身旁的监控仪器瞬间发出鸣叫。  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,一群人嗡嗡嗡地冲进来。   这群白衣人,正肆无忌惮地摸索着自己。掀眼皮的,摸脉搏的,查伤口的,量体温的,各司其职。   走在前面的一个白大褂,抄起听诊器,凑上前听心跳,未了满意点头,“您还记得自己姓名吗?”   从宥言眼眸转动,缓缓融合着原主留下的记忆,咧嘴笑道:“我大概…姓从,名宥言。”   白大褂竖起五根手指问他继续问:“看这里,这是几?”   从宥言撑着坐起,盯着那五根手指看了几眼,摸着下巴说道:“指尖起泡脱皮,乃毒气淤积,湿气过重挤压脾脏之症。”   白大褂听后一愣…这是正常病患应该有的反应吗?   从宥言打着哈欠缩回被窝:“简单,取赤小豆,薏仁,芡实,山药,鸡内金,砂仁,茯苓,槐花,金银花,百合,乌药叶,烘焙之后磨粉煮粥,一月后,可解。”   后面站着的几个白大褂也呆住了。   最先反应过来的医生,还是距离从宥言最近的那位。   那人收回手掌,笑眯眯地点头,在记录板上奋笔疾书。   “很好,再观察两周,就可以出院了。”   ……   康复科的后院。   从宥言坐在床边,正拿着镜子观察着左耳后侧,总觉得这颗豌豆大小的红痣长得奇怪。   怎么说呢,摸上去,是平整圆滑,毫无瑕疵的。   关键就在于,红痣过于平整圆滑,毫无瑕疵了。   想不明白他也懒得想了,支着下巴在纸上写写画画,画得都是陈年旧事。   从宥言出生时,阿爷被封为元帅,阿父是御前大将,兄弟姊妹具是习武之人,是个家底丰厚的官二代。无忧无虑长大之后,因体质纯阳,没有逆脉,才被云游的药谷毒圣看中,收入门下。   每日跟着师傅研习丹术,跟师世伯攻克蛊毒,修炼虽然辛苦,却也乐在其中。   炼制逆行九转丹那天,姹女和蛇蜕的分量明显有偏差。师弟却说这是师傅、师伯,合计出的新方子。   想着大家都是同门,应该不会在炼药时下黑手。所以,卯时一到,从宥言还是带着黑甲虫,准点踏入丹房。   偌大的爆炸声在丹房里爆开时,师傅他们肯定被吓坏了吧?   好在,黑甲虫跟着一起过来了---   从宥言的瞳孔缓缓聚焦对准纸张,上面胡乱画着一个衣衫飘逸的少年,正站在山头,仰天长啸。   未等他发出世事无常的感慨,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了。   光着脑袋,一身肥肉的男人带着暴躁闯进门,视线对上之后,他挽起袖子,对着从宥言劈头盖脸的狂喷吐沫。   “从宥言!你又惹事?是不是不想混这行了?不想工作,你早说!叶姐现在很生气,后果很严重!你倒好,在公司楼下玩死遁!”   从宥言眯着眼睛,审视着这只暴躁的猩猩,嘴角泛起一丝讥诮,“你是谁?来此作甚?”   熊大大呼小叫了半天,嗓子都哑了,却换来对方这神来一笔的喝问,有点发蒙---这小兔崽子今天是怎么了?吃错药了?敢顶嘴了?不过,该说的,还是要说完。   熊大压下火气,抖出一张纸,扔在病床上:“我是你前经纪人!呐,这是公司开得条件,先帮你压下这次头条热搜,然后召开记者会,解除合约。”   从宥言冷笑:“既是你们提出的解约,那赔偿我的违约金怎么算?”   “你有多大脸,还想要违约金?”熊大气急败坏地打开手机,点开头条:“你看看,你看看,看看饭圈是怎么说你的!一个靠潜规则才有台词的小演员零演技的表演,令人瞠目结舌,只想呕吐。”   从宥言对这些丝毫不在意,对扔在被单上的官方声明,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,他神色淡然:“帮我付清所有住院费用,余下的不劳你费心。”   见从宥言开了价,貌似也不会太多,自己还可以克扣下大半。熊大自以为计谋得逞,洋洋得意道:“好,成交!”   从宥言拉开床头抽屉,翻出一叠账单:“拿去吧。”   熊大傲然接过,扫了一眼,揉揉眼珠,再看,没看错!十万!   他吃惊地看着悠然喝茶的从宥言:“你是金子堆起来的嘛,几天的住宿费,这么贵?”   “我的命肯定值钱啊!重病初愈之后,总得买些补品,调养调养。”从宥言慢条斯理地说完,视线便移向窗外。   熊大背过身去,暗暗核算了一遍数目,跟别人成百、上千万的解约费比起来,区区十万,勉强也能接受。   熊大刚做出可以考虑的表情,从宥言便开口催促他去前台付账。   摔上房门,从宥言摸着下巴笑道:“今天运气不错,缺钱就有人送钱,瞌睡便能遇见枕头。”   他从床下拖出一脸盆磨成粉末的药材,搁在手心里细细闻着…这里的灵气实在是贫瘠,与千年前完全不一样,搞得草药都带着一股子混沌的家养蔬菜味道。   没法子,既然买来了,总得用在自己身上。   从宥言将这些草药粉兑上热水,和匀后,舒舒服服的泡了进去,萦绕在雾气氤氲中,他仰面舒坦地叹了一口气,嘴角扬起一抹笑:“贼老天,我又回来了!” 第二章 遇见一眼万年   珍惜的将药汤中最后一点药力吸收完毕,从宥言依依不舍地走出浴室,开始为下一次的药浴钱烦恼。   几朵淡淡的花瓣,顺着嗅觉,安静地飘来。   从宥言顺着香味,往窗外看去。   对面楼层也有一个住院病人,正垂眸端着杯子,一副要喝不喝的样子。   少年斜靠在窗边安静地喝水,光与影穿过发间,衬得他宛若一个瓷娃娃,苍白易碎。  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秒,从宥言的视线紧跟着眨巴了几下。   躁动不安的心,瞬间被花香卷起,悄悄收在案头。   这人,还真是好看!从宥言越看越上头,心痒难耐,几步走到窗口,将视线聚焦在对面。   绝美的画面实在是悦目,他都舍不得眨眼了。   少年蹙着眉,在瓷碗里挑来拣去的,一副并不想吃的样子。   对面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,少年接完电话后,迅速做出选择,放下瓷碗,带上房门下楼。   而楼下,一位行色匆匆的护士,正抱着托盘,急匆匆地往这里走。   从宥言站在对面楼层,自然看的清清楚楚。   这个护士,呼吸沉重,宽肩窄臀,下盘扎实,隔着衣服也能看出肌肉的轮廓,这哪里是女娇娥,这活脱脱的是庙里的护院金刚啊。   从宥言在心里默然猜测着:只怕有古怪。   果然!   与少年擦肩而过时,金刚护士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。   不好!从宥言眉峰一皱,衣袖急促抖了抖,指尖微弹。   地面一阵沙沙作响,无数细碎的影子,悄悄向护士靠拢。   毫无察觉的护士神色一敛,一甩手中托盘,暗藏其中的针管一弹一缩,伸出蜂针一样的口器,奋力向少年的心口扎去。   略凉的空气被针尖划过时,摩擦出高温,恐惧顺着风声渗进骨髓。   少年被忽如其来的刺杀惊住了,呆立在那里,动弹不得。   早有准备的从宥言双手一撑,借着梧桐树枝的缓冲,跳下二楼,几步急冲上前,一抬手,隔开护士的手腕,拇指扫过对方虎口位置,趁对方吃痛,伸脚一踢,踹飞了针管。   护士眼角闪过狠厉,肘部上挑,从口袋里拔出一支匕首,改为攻向从宥言。   从宥言随手弹了弹耳屎,漫不经心笑。   金刚护士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,直挺挺地刺过来。   从宥言不闪不避,清冷高傲地瞪视着他,嘴角挂着冷笑:“白痴!”   风中瞬时布满了腥臭味,零碎的土块碎屑,野菜藤蔓齐力将路边的石子迸裂开来。   这一切的变化都不在金刚护士的预期之内,他脸色一变,心中簌簌发抖,刚想后退,脚脖子就被一道枯藤给缠住了。   冰冷的风夹裹着温热的血,迸溅在地面。诡异的一声骨折声传来,金刚护士双膝跪地,带着一脸的惊愕。   “啊~不要~”未等金刚护士喊出完整求饶的话。缠在后脚脖上的枯藤间隙,慢慢悠悠地爬出一只肥硕的黑虫子。   听不见风声,闻不见花香!此时此地,金刚护士的视网膜上,逐渐蒙现出一层死气。   他想大步后退逃跑,可双腿早就骨折了,体内的血液开始结冰,心跳腐碎成泥。   又一只寸许长的黑虫从金刚护士的鼻孔里钻出来,摇头晃脑一番,缩了回去。   眼前发生的一切攻击画面,都是加快乘3版本,少年恍若看了一场没有替身的武侠戏,眼光闪了几闪。   十几秒后,金刚护士手握匕首,瞪圆了眼珠,直挺挺地摔倒在地。   从宥言那双春水含涧的眸子,带着遗憾扫过来,“手头紧,药材少,还是未成年的幼崽啊,能力有限。”   少年难以置信地转过脸:“这还叫能力有限?”   被美人似嗔非嗔的视线盯着,从宥言嘚瑟的浑身舒坦,从怀里掏出一尊仿古青铜烟灰缸,食指轻弹,发出“铮铮,铮铮”的敲击声。   窸窸窣窣,窣窣窸窸……功夫不大,冰冷的护士身上爬下百来只各色虫子,争先恐后地爬回烟灰缸。   从宥言盖上盖子摇了摇,从塑料袋里取出自制的药饼子,掰碎了,扔进烟灰缸。   歪着头,倾听里面响起争夺饭食的之声,眼眸逐渐染上一层满意。   待啃噬声停止,从宥言缓缓打开盖子,百来只小虫,死伤了大半。   小甲虫小蜈蚣之类,一起缩在边缘地带颤抖,烟灰缸的正中央,滑稽的盘坐着几只肥肥的黑虫子,一起耀武扬威竖起触角摇曳,颜色油润金亮,恰如被墨水浸泡的狼毫。   从宥言爱怜地将最肥的黑虫子挑出来,放在指尖,往前一递:“送你!”   少年吓了一跳:“送我?”   “这个金刚一看就是接受任务的杀手呐。你好好想,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?所以,你很危险呐!”从宥言耐心解释道:“别看这只小虫子还是幼崽,对付几个人不在话下。我不在时,由它护着你。”   这也,太玄幻了吧。   少年盯着那只肥肥丑丑的虫子,犹豫片刻,心里的膈应逐渐占据了上风,他摇摇头,婉言拒绝了:“我们还不是很熟…”   想变熟?那还不简单。从宥言一挺胸膛,“在下从宥言,是一名医师!乃汉朝大将枞公的后人,‘宥’字宽也,代表我豁达且善言。”   你的确废话很多!…少年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,实在是摸不清对方底细,迟疑了一会儿,他才反问:“你,不认识我?”   从宥言眯眼笑:“认得,认得,你就住我对面嘛。”   少年:…好吧,我所说的认得和你所说的认得,不是一个意思。   “我叫尚鹤寅!”最终,他还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,不过黑虫子就敬谢不敏了,“我对很多东西都过敏,您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   少年垂眸看着脚尖,轻声说:“那么…再见了,从先生。”   道别时,少了一些傲然冷峻,多少有点感激的成分在里面。   尚鹤寅转身离去时,瞥来一眼,黑色的发,衬着琥铂的眼,染着温润的笑意。   白净,瘦削,唯一显得有些活力的,便是那双诱人入骨的眼珠,只需要望过去,清澈浅亮的琥铂色便能将人拖入无形的漩涡。   痉挛,战栗,周身汗毛瞬时竖起。   从宥言心中不舍,不管不顾地捉住少年的手腕,指尖下传来的的脉搏却细若游丝。   “呀!你脾胃不和已久,浮而无力!再不调理,恐有性命之忧。”   一涉及专业领域,从宥言来了精神,哪里再肯松手,处于关心未来媳妇的色痞本性使然,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塑料袋,抖出一颗硕大的丹药,塞过去,“这是辟谷丹,赶紧服下吧。”   “辟谷丹?你是不是武打仙侠书看多了?”尚鹤寅掩住嘴,看了一眼貌似乌鸡白凤丸的白蜡色的大丸子,心生厌烦。   “这是我刚制好的辟谷丹,原本是备着自己吃的,你赶紧服下吧,好歹增加一点力气。”   怕你了!尚鹤寅只得一把接过,随手揣进裤兜,瞪着从宥言:“麻烦让一让吧。”   从宥言自动将画面延续到自己媳妇害羞遁走,在病房里举着辟谷丹反复摩挲,端详良久,眼眶含泪,怎么也舍不得吃的画面。   纵然有王伯卖瓜,自卖自夸的嫌疑,从宥言还是温馨劝告:“那啥,这辟谷丹炼制不易,现今的药材有许多已与古时不同,消耗了我许多财物方才做好,可还是有缺陷,就是保质期不长。你回去就记得吃啊!”   尚鹤寅扬起下巴,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对方。   从宥言见未来媳妇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耐烦,晓得今天的话题终结时间到了,恋恋不舍地挪开位置,“想我就打电话告诉我哈,我住在202,就在你对面。”   这个疯子!尚鹤寅再也懒得应付,低头穿过小路,往回走。   紫藤花下,略显萧瑟背影,渐行渐远。   从宥言眼巴巴地瞧着美人走远,不死心地一挥手,黑色的肥影子悄无声息地飞出去,黏在清瘦的后颈上,扭扭肥身子,消失了。 第三章 辟谷丹的味道   交完住院账单,返回202病房,并围观了下半场斗殴画面的熊大,狠狠咽下一口吐沫,颤抖着拨响了电话:“喂?先生,是我。我觉得计划可以改变一下…您看…”   熊大刚刚放下电话,就听见楼道里响起渗人的歌声,不能说是五音不全,而是彻彻底底的图财害命。   鬼气森森的歌谣,短短几十字,没有一个调调待在应该待的位置上。   从宥言慢悠悠地走至202门前,一甩病号服,咿呀唱着:“得个里格朗~~~得个里格朗~~~我的妻啊,我的妻啊。我是你的夫啊,你的夫啊。”   熊大正在屋里坐卧难安,被魔音困恼地差点以头抢地,一听声音在门口停住了,急忙换上笑脸,上前开门。   从宥言正欲拔高音域,来一次自我突破,见病房门被一个满脸痤疮的光头男人拉开,惊扰了兴趣,顿时不高兴了,一甩袖:“你谁啊?”   “我是……”   “哦,等等!我想起来了,你就是那个结账的人嘛,账结清了吗?”   “我已经结清了。还有一件事…”   从宥言哪有耐心与之说话,特别冷艳地歪歪下巴:“结清账单,就滚吧。”   熊大还想厚颜多唠叨几句。   从宥言摸出青铜颜色的烟灰缸,指尖绕着盖子打转:“这栋楼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,营养成分不高,该给宝贝们吃点什么加餐呢?”   说着,说着,不怀好意的视线便移向屋里的唯二之人---熊大身上。   从宥言略带嫌弃地叹气:“分量是够了,只是肥肉太多,需得暴晒几日,熬一熬…”   熊大吓得一个机灵,迅速捡起桌上的黑包,深深鞠了躬,转身便逃。   “呔~胆小鬼!就这胆子也敢偷窥本尊幽会美人!”从宥言嗤鼻,关紧房门,双手抱臂躺在床上哂笑。   想当年,谁敢做此逆鳞之事,只怕死都无法死得痛快。   “只是今日心情甚好。便饶了你这混球。”从宥言将小鼎搁在枕边,脑中浮现出美人的一颦一笑,志得意满的握拳:“不出月余,我便要迎娶你。”   得意不过几秒,从宥言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关键问题---银子!   三媒六聘,奢华婚礼,豪宅生活,等等等等,尚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准备。   而且每一件都极耗费银两。   坐在床上,从宥言盘算起来,“瞧这具躯壳的惨样,估计名下并无家产田地,这可如何是好?”  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!从宥言遥望窗外的风景,顿时悲从中来,忍痛拨号问了对面病房的号码,并转拨过去。   202的对面就是220。   “喂?”   听见迷人的男低音在耳畔响起,从宥言更加难过了,抽泣几声,惨兮兮地说道:“寅儿啊,是我~你别急哈,再多等我几月,我一定攒够钱财娶你过门!”   尚鹤寅:……   没等尚鹤寅反应过来,羞愧交加的从宥言已挂了电话。   “嘟嘟嘟…”忙音响起。   尚鹤寅手里握着话筒,垂眸看着来电显示,静静地笑了一下。   “谁啊?”坐在沙发的黄小雅一边削苹果一边笑问。   “不知道,可能打错了。”尚鹤寅轻轻放下电话,出于礼貌接过那叠切好的果子,只用小叉子戳来戳去,并不品尝。   “好歹吃一块吧,团里就等着你这根顶梁柱呢,下一站的记者见面会已经定下了,你这身体……”   “我没事!”尚鹤寅飞快捡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,囫囵嚼了几下,费劲地咽下肚里。   黄小雅咯咯咯地笑了,弯起兰花指,继续剥橘子,“这样才对,这样的少爷在舞台上抱着我时,才更像一位少爷!”   尚鹤寅苦笑,嗯了一声,握住她的手:“我一定会演好的,放心。”   黄小雅笑盈盈地捡起一瓣橘子,塞进尚鹤寅的嘴里,盯着对方的眼,轻声问:“甜吗?”   “…甜…”刚说完甜字,尚鹤寅的胃部紧跟着便传来一阵痉挛,咽喉立刻做出弹射性的呕吐反应。   他急忙捂住嘴,起身往洗漱台奔去。   刚才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几颗水果粒,加上存货并不多的胃酸,一起翻江倒海的倾到在马桶里。   尚鹤寅吐到无物可吐,才勉强起身,趴在洗手池上,拎开水龙头冲洗口腔。他还不能离开,一身狼狈的酸臭味,根本不能面对同事,这不是演对手戏,可以笑着说“你放心,我没事。”   他只想关紧洗手间的小门,趴着继续洗。   可黄小雅还是推开门进来了,二话不说,递给他半颗黑色的药丸:“呐,看你放在床头的,是不是忘吃了?”   “谢谢。”尚鹤寅接过药丸,虽然颜色可怕,不过味道确实出奇的好闻,散发这一股青柚味。   喉咙随着这股清香咽下口水,想也不想,仰头一口吞下。   药丸滑进食道,极顺利的抵达胃囊,轻柔的温柔的安抚着痉挛内脏。   尚鹤寅杨起眉梢:“挺好吃的,没想到这医院发放的药丸,竟然这么好吃。”   黄小雅歪着头打量:“是呢,简直是药到病除,半颗药丸下去,你的气色便红润了。”   “没那么夸张。”尚鹤寅笑:“剩下的拿来吧,趁着胃部舒服,赶紧吃了。”   黄小雅点头应了一声,转身去床头取药丸。   尚鹤寅跟在后面,瞥见黄小雅的手指,正往塑料袋那里摸去。   原先搁在塑料袋上的半颗药丸,已撕去白色蜡衣,里面的黑丸子,正安静地躺在女孩掌心,散发出清香。   尚鹤寅拈起药丸,瞧了半晌,诧异道:“你拿的药丸,是这颗?”   黄小雅点头:“对啊,我见上面有医院的标记,就倒出来,把白蜡撕开了。怎么了,有什么问题?”   尚鹤寅捡起塑料带,翻过来一看,果然,上面印着一行红色小字---梅山医院康复科。   ‘那小子神神叨叨,抠抠索索,连包装药丸的塑料袋,都要捡现成的。不过,这药效确实不错。难道…他真是某位隐士?会自己做…辟谷丹?’   思索了半晌,尚鹤寅还是有些不放心,将半颗丹药放在鼻下闻了闻,沁入心脾的味道顺着呼吸,钻进血脉,满腹都是饱含汁水的花果香。   心里腾然升起对食物的渴望!细弱的渴望越积越多,堆成一句话---想吃了它,喝了它,溶解它,消化它!   太难得了,肠胃功能疲软罢工许久。这些年,身体机能第一次对大脑发出饥渴的信号。   不再犹豫,他仰头咽下剩余的药丸。 第四章 与我无关   饱腹感瞬间占据四肢,久违的暖流从丹田处散开,暖洋洋的,真舒服啊!   尚鹤寅打着呵欠,眼皮打架,忽然有了倦了意。   黄小雅贴心地起身,倒好热水,兑上带来的奶粉,“喝点羊奶,暖暖胃,再睡。”   尚鹤寅迷迷糊糊接过杯子,仰头喝下,埋头便睡。   黄小雅俯身喊了几声,见床上鼾声已起,便趴在枕边痴痴地看,小声道:“过几天一定要来排练啊,我等你!”   她足足在枕头边磨蹭了十五分钟,才叹气一声,起身离开。   等门外的感应灯熄灭后,尚鹤寅的发间爬出一只黑黝黝的虫子。   它晃动着触角,感应着热量来源,蠕动着爬至额头位置,左右扭了扭,闻了闻,确认过信息准确之后,毫不犹豫地伸出尖锐的小牙!啊呜一口!   ……   月黑风高杀人夜,花帽压低幽会时。   从宥言闲庭信步地走在医院走廊里,风里飘着类似潮起潮落的沙沙声,那是浸泡在夜色中的草坪,与脚面摩擦之后的动静。   待月色渐浓,暮气升起时,他侧耳驻足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仰头望望四周,屏息疾行。   一直摸索到220的窗下,从宥言才稳住神色,背靠墙根,摸出烟灰缸。   紧跟着楼下的弹击声,220的推窗缝隙里,钻出一条眼熟的黑色虫子。   从宥言举起烟灰缸,摇了摇,那条小黑虫挪至窗沿,奋力一跳。   伴随着一道华丽的抛物线,细小的黑影飞进从宥言掌心。   这是从宥言在这个世界培育的第一条毒蛊虫,一直靠曼陀罗花、生草乌、南天星、当归,磨成的药饼子喂养,好不容易才长这么点大,尚未蜕皮,若不是为了保护美人,从宥言再也舍不得拿出来献宝展示的。   小肥虫子扭扭捏捏地亮出小尖牙上的血渍。   “哎呦喂,咱们小胖很厉害嘛,已经认主啦。”从宥言满心欢喜地摸出药饼子投喂小虫,等肥虫吃完后,又塞给它一堆小蜈蚣当零嘴。   摸着小黑虫的肥脑壳,从宥言欣慰极了:“你帮我护着美人媳妇,我不会亏待你。日后你若想讨媳妇,就包在我身上。”   肥虫子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,上半身仰起,前六对小爪子抱在一起,拱了拱,拜了拜。   从宥言喂完蛊虫,挥挥手,让其先爬回去。自己裹紧病号服,吸气吐气,奋力一跃,踩着梧桐树梢,一蹦一跳地往二楼前进。   有小虫子做内应,从宥言毫无阻拦地从窗口钻进病房。   跃下窗台时,一楼护士站的落地钟准时敲响。   21点,查房时间到。   小护士拎开房门探头进来看了看,见床上躺着人,带上门便出去了。   病房重新回归沉寂,从宥言被窝里飞快的钻出来。   揽着尚鹤寅,他深深吸着对方呼过的空气,在幽暗中久久凝视对方的睡颜,越看越欢喜。   咱家媳妇真乖啊!到底还是把辟谷丹吃了!   还是我的眼光精准毒辣,这样的美人绝对不能便宜别人。从宥言心痒痒的,眼珠扫过四周,贼溜溜地撅起嘴唇,小心翼翼地凑上去,在那吹弹可破的脸上,“啵”了一下。   小树苗果然得依靠养分才能茁壮成长啊。从宥言偷笑起来,脑袋挨得更紧了。   味道很热,气味好甜!   220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,踏进来一双护士鞋,被撑得有点大。   来人的呼吸很轻,心跳很稳,动作也极快!   窗帘拂动,月光冷冽,匕首亮出寒气,引得从医师极其不爽。   说时迟那时快,尚鹤寅发间飞弹出一只黝黑的小虫子,“嗖”的一声,钻进攻击者的鼻孔。   被攻击者全身震动,一声尖叫,僵直着倒了下去。   尚宥言被惊醒,迷迷糊糊坐起身。   隔壁一两位觉浅的老人陆续开门,站在走廊上互相询问:“我听见有惊雷炸响了,出了什么事啊?”   “糟糕,忘了还有其他人。”从宥言急忙跳下床,推门、撒药,催眠、一气呵成,哄那些人继续回屋睡觉。   转身回屋,面对一脸质疑的尚鹤寅,从宥言套上手套,一边撒药粉遮,一边郁闷烦恼:“本来咱们睡得好好的,都是那和刺客坏我好事!我定要将他炼成肥料!方解我心头之恨!”   你耍流氓,还耍得有理了?尚鹤寅怒火攻心,却也只能压低声音,“你是怎么跑进我房里的?还和我睡在一起?”   “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啊,怎么就不能和你睡在一起你了?”从宥言被责备的眼神灼伤了自尊,感到特别委屈,解释了一句:“真的,以前很多人追求我,我都看不上,我就看上你了。”   尚鹤寅牙关紧咬:……   见美人气得全身颤抖,从宥言依然没羞没臊地凑上去,握住对方的手,语重心长道:“所以,寅儿啊,你要珍惜我啊!”   尚鹤寅难得的好梦被人硬生生打断,脾气再好也收不住了,指着大门,喝道:“滚出去!”   从宥言哪里肯滚,他以房间里太臭,地上又有死尸,总得有人处理后续事宜为由,留下了。   蹲在尸体旁,他简单翻查了一番,对杀手的身份做了进一步推断:“此人只是强化了筋骨皮,并未锻炼内息,入门弟子的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撂倒他了。”   扒开凶手的口腔,他眉峰一皱,嘀咕了一句:“跟中午那人一样,嘴里暗藏毒药,这是死士,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。”   尚鹤寅勉强靠在床边,阖眼喘息,并不说话。   从宥言笑了笑:“也不知中午那具死尸,他们是如何挪出医院的,康复科这里居然半点动静也没有,我原本以为会来几个警察的。”   尚鹤寅缓缓睁开眼睛,乜了他一眼。   从宥言不知死活地继续:“啧啧啧,看来这是一个组织缜密的暗黑势力啊!他们为什么盯着你不放啊!”   尚鹤寅冷哼:“我哪里知道?”   从宥言极其自信地一拍胸脯:“寅儿啊,这都不是关键!”   “那关键是什么?”   “关键一,他们不晓得我是你未来的丈夫,我肯定会保护你的。关键二,他们不晓得我英明神武,天下无敌!有我护着你,你定会安然无虞。”   尚鹤寅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遍,确定此人不是痴人说梦,只是单纯的傻子之后,笑了起来:“你说的两个关键,都与我无关。” 第五章 顺风车   从宥言在尸体身上撒上药粉,等尸体面部开始溶解坍塌,又才敲了敲烟灰缸,放里面的小虫子出来加餐,等这些虫子大快朵颐后,他这才站起身,可怜巴巴地看着尚鹤寅。   自己要才有才,要貌有貌,智商啥的更是碾压大众几百年。所以,他特别不理解为何美人总是拒他千里之外,好在自己是饱读诗书的好男人,可以纵容媳妇的小脾气。   “寅儿啊,你脾胃不和,脉象虚浮,阳虚已久。若没有我,你肯定会死哒。”   “谁都会死。”尚鹤寅特别冷酷无情地说道:“兴许好人就是不长命,坏人就是活千年呢。”   “可是,寅儿啊,我就是好人呐!我也能保证咱俩长命百岁哒。”从宥言默默握拳,表决心:“玩毒,养生,我都会。”   尚鹤寅被对方捧脸花痴样的星星眼恶心到了,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。   他的确不习惯和这样厚颜又粘人的玩意相处,暗想:此人虽然有些智障,可也算是救命恩人,自家那些糟心的破事,自己想法子化解便得了,不应迁怒于旁人。   于是他缓和了一下语气,开口说道:“从先生,多谢你的好心,不早了,请回吧。”   不!早!了!这,这就是邀请自己上床睡觉啊!啊!啊!从宥言眨巴着眼,捂着心口:怎么办?怎么办?一板一眼说话的媳妇更吸引人了!   尚鹤寅斜靠在沙发上,大眼瞪着从宥言的小眼,半晌无语。   最终,他的定心不够,还是败下阵来,既然言语无效,还是用行动表明立场吧。   几步走至房门口,尚鹤寅一把拉开大门,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   从宥言此时眼神忽然就不好了,他打着哈欠,爬上床,缩进回被窝,不断拍床单:“早点睡觉对皮肤好!寅儿啊,别傻站着,赶紧过来睡觉啊。”   尚鹤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,夜深人静,若是打电话报警,或是大声喊人,将事情闹大了,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。   而另一边,从宥言也在坚持不懈地拍着床单:“来嘛,来嘛,快点睡觉啊。”   二人隔着病床僵持起来。   “随便你。”尚鹤寅“啪”的一声,把门带上,合衣倒回床上:“离我远一点,我对陌生气味过敏。”   这些话,根本就是对牛弹琴,从宥言选择性的耳聋了。   他小心吸了几口属于另一半的空气,开心地靠过去,帮美人拉上被子,“寅儿,你放心哈,我是守礼的君子。你放心睡吧。”   尚鹤寅冷哼了一声。   从宥言笑嘻嘻地靠着对方,小声呢喃:“尽管靠着我吧,我阳气旺,很暖和哦。”   这倒是真的,从宥言像个小火炉似的,全身散发着光和热。   ‘反正都是男人,我担心什么?’尚鹤寅头一挨着枕头,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,陷入甜梦时,他迷迷糊糊的想着:‘此人除了神经兮兮的,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。’   第二天。   尚鹤寅睡到自然醒,懵懵懂懂睁开眼,身边的被窝早已空了。   “算他识相。”   坐在床上,伸懒腰,细胞充满氧气,给出的回应太舒服了。   脑袋还陷在混沌中,他懒懒的打着哈欠。   长期饮食不规律,加上熬夜背剧本,尚鹤寅的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状态,难得体验如此深度的睡眠,精神气不错。   习惯性地端上茶杯,站在窗边,刚想喝,他忽然就感应到流氓的无赖热力,下意识地看了对面一眼---果然,那个小白痴,正扒着窗台往这里看呢。   ‘简直跟三流小说里的花痴一样。’尚鹤寅沉默了一会儿,索性也不拉上窗帘了,背过身去,拨通了电话:“喂,达叔,对对,我想出院回家休养,明天还要参加排练。”   坐在窗边看美人的从宥言一边吸溜着面条,一边傻笑招手,心里美滋滋,“我就说罢,既是我出手,牛头马面也要回避一二,寅儿的精神好多了。”   可能面条的滋味太香甜了,从宥言吸溜的声音很大,隔着数十米,飘到220这边。   放下电话,尚鹤寅的胃部一阵抽搐,忍不住转过身,对这边喊道:“吃饭可不可以不要发出这样的声音。”   从宥言收起大碗,抽出纸巾擦嘴,毫不在意地笑道:“寅儿啊,你吃没?”   看见你便饱了!尚鹤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,“没胃口!”   “哦~”从宥言赶忙从裤兜里摸出刚做得药丸,装进塑料袋里,用手一甩。   那袋装着药丸的塑料袋飘飘忽忽地飞过树梢,穿进220窗口,稳稳当当地落在桌上。   ……原本还在咬牙切齿的尚某人,气焰降低不少,心情复杂地捡起来,琥铂色的眸子闪了几闪,视线转向对面。   “我现在手头紧张,只能做低档次的辟谷丹,一颗能管你一周。昨天那颗,是化解你脾胃经脉不调的,今天这颗才是调整你饮食的,赶紧吃吧啊。”从宥言说完,重新端起大碗开始不出声的吃面。   服下那颗三无产品之后,身体的确有了改善,昨夜难得的好眠就是证明。   只是萍水相逢而已…为什么…对我这么好?尚鹤寅垂眸暗想:换自己,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。   药丸在手中掂量了半天,青柚的香味越来越浓,尚鹤寅沉吟几分钟,决定服下。   他朝对面喊了一声:“从先生,这药丸多少钱,我买了。”   从宥言放下大碗,露出五颗小白牙,笑眯了眼:“本尊亲手熬制的药丸通常都是无价的。”   ‘这是准备跟我讨价还价了!’尚鹤寅眼梢轻轻挑起,将塑料袋放下了:“你有药监局、质监局的证明吗?”   药监局?质监局,那是怎么玩意?从宥言打开手机快速搜了一下,看清名词解释之后,发出一声嗤笑:“啧,我的药根本不需要检测。在药谷炼药时,我天天检验药物的药效,我最有经验了。”   见尚鹤寅又要开口,从宥言急忙拦住话头:“寅儿啊,我对别人才会开价,你是我媳妇,我的就是你的,我怎么会问你要钱呢。你放心拿,放心吃吧。”   尚鹤寅……我就晓得,最终的话题会终结在这里。   麻蛋,既然是请客,不吃白不吃。尚鹤寅“恶狠狠”地盯着手中的药丸,用力掰成两瓣,仰头吞下。   从宥言担忧地看着尚鹤寅:“寅儿啊,记得多喝水啊,辟谷丹的药理复杂,不喝水,有点噎人哦。”   服下丹药的瞬间,能量化为热能流进百骸的空隙,血液也变得鲜艳起来,带着充盈的氧气缓缓流过心脏。   肠胃又得到了满足,他心中微微暖了一秒,若强说自己冷血,没有波澜,那是假话。   尚鹤寅掩饰性的咳嗽一声:“那个……我马上办理出院,大概下午就走,这里距离市区很远,要不要搭个顺风车?”   从宥言一听美人主动相邀,顿时喜笑颜开:“当然要,我马上收拾东西。” 第六章 不识相的人   下午。   康复科楼下,准时出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。   达叔拉开车门,惊诧地发现自家少爷身后跟着一个嬉皮笑脸、力大无穷的青年。   揉揉眼睛,没看错,真的是力大无穷。   青年穿着普通的衬衫牛仔裤,一手拎着两个行李箱,一手抱着一只巨大的布包。   是的,老爷子没看错,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使用粗布蓝底白花的方形布片,电影电视中,走江湖常见款,对角打成漂亮的如意结,背在身上的那种。   黑发青年哪怕背负着如此繁重的行李,依然气定神闲地贴在少爷身后,话痨般跟少爷说话,难得少爷没有发火,愁眉,生气啥的。   ‘这位壮士是谁啊?’达叔关上车门后,坐在驾驶位置,通过反光镜,仔细打量着从宥言。   尚鹤寅略略起身,温言道:“达叔,去翡翠湾。”   坐稳后,他扫了一眼厚着脸皮挤过来的小无赖,无奈地叹气,简单介绍道:“这是抚养我长大的达叔。”   能把媳妇养大的人必须是亲人啊,从宥言肃然起敬,连忙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:“达叔,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请收下。”   达叔哪里肯接,连连摇手。   从宥言继续推销:“达叔,这是养生丸,药力温和,滋养筋脉,比那些杂牌子的膏方还要管用。”   见达叔还在推辞,尚鹤寅笑了一下,吩咐道:“达叔,你收下吧,算他的打车费。”   达叔只好收下,随口道了谢。   从宥言豪迈地挥手:“你既是寅儿的达叔,便是我的亲叔叔,自家人就别计较了。”   仿佛一记炸弹在耳边爆炸。达叔一脚急刹踩下,迟疑地回头:“先生,您刚才称呼少爷…寅,寅儿?”   “嗯啊,他是我未来的媳妇啊!我是他未来的夫君!”从宥言大言不惭地龇牙笑,特别补充了一句:“我正在攒钱,很快我们就会结婚哒!”   达叔吓得不敢吱声了,疑惑地看向尚鹤寅。   从宥言见状,竖起手掌隔住半张脸,对尚鹤寅小声道:“达叔是不是有点耳背啊,需不需要我做一些保养耳朵的药给达叔吃?我跟你说,这耳背啊,得尽早医治,否则会留下病根。”   尚鹤寅依在靠枕上,闭目养神,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你给我闭嘴!”   从宥言顿时委屈起来:“寅儿,你又凶我?你也太难讨好了!”   达叔紧皱的眉峰松开了,将一颗老心放进肚里,展颜微笑:原来是追星的粉丝啊,我就说嘛,少爷的眼光极高,哪会看上普通人。   轿车缓缓在翡翠湾小区门口停下来。   尚鹤寅揉揉太阳穴,“从先生,我到了。”   从宥言哪怕再迟钝,也晓得这是下逐客令呢。他眨眨眼,装傻:“寅儿,咱们就住在这里吗?”   前方驾驶位,车门一响,达叔下车吸烟了。   尚鹤寅见达叔下车避开,索性也不客气了:“这是我家。”   从宥言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肩膀:“我晓得,有骨气的男人是不应该住在媳妇婚前房里的。可是,可是我现在手里没钱呐。”   他看着铁面无私的尚鹤寅,小心翼翼道:“我暂借你家住几天,等我有钱了,就搬你家隔壁。好不好?”   尚鹤寅淡淡一笑:“一点都不好。”打开自己的手机支付后,他伸出手:“从先生,你的手机呢?”   从宥言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二十万元的汇款,拎着自己的布包行李,站在轿车前,带着被人抛弃的哭腔,叮嘱尚鹤寅:“寅儿啊,你要照顾好自己啊,不要挑食,想吃辟谷丹,就打我电话哈。”   站在夕阳下摇着小手绢和媳妇依依惜别后,从宥言心中燃起熊熊烈焰:落后就会挨打,没钱就别想娶媳妇。为了早日获得媳妇的青睐,挣钱才是首要任务啊。   收起悲伤,背起行囊,从宥言悲怆转身,盘算着怎么利用手机里的二十万翻本。   刚走出小区监控范围,就感到后背有阴风袭来。   一时走神了,竟没发觉有歹徒靠近,何人如此大胆,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!   从宥言耳廓微动,刚想驱动毒虫,才想起最厉害的那只已经送给媳妇了。   只不过迟疑了两秒钟,脑后就被一记闷棍击中。   ……   在黑暗中睁开眼,目光所及之处,均是闪着暗蓝色的灰。   好在不是伸手不见五指。   从宥言微微扭动身体,发现手脚都被人捆绑着,脸颊摩擦在水泥地上,冷得很。   鼻腔能闻见一股熟悉的腥臭味,眼角也能瞥见门缝外的白色灯光。   从宥言的脑子还在旋转,未等他做出准确判断,那条门缝被人拉开了。   一束刺眼的亮光出现在眼前,一双皮鞋轻佻地踩在他鼻尖前。   有个声音响起:“大哥,这张脸长得还真好看,出货之前,给兄弟们玩玩吧。”   门外的人在哄笑:“老吴,这可是上头老板指定的药引子。”   药引子?我吗?从宥言的脑袋嗡嗡乱响,依稀记起,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听见的声音,好像就是这里的某人。   那个叫老吴的男人有些可惜的咂咂嘴,动作粗鲁地抓起从宥言的脚踝,倒提着将他拖了出去。   然后,像扔一个破麻袋那样,毫不在意地扔在一张狭小铁床上。   从宥言被头顶的光线刺了眼睛,条件反射地眨了眨。   “大哥,你看,他还会抛媚眼呢,哈哈……”   “长得是不错!那天倒是没发现。”一根粗壮的手指轻蔑地摸着从宥言的脸颊,鼻涕虫一般滑至他耳后,暧昧地摸着那颗圆痣,“只要我想找你,你是逃不掉的!”   中气不足的声音离开了,坐在不远处的凳上,软绵绵地说着:“那晚肠子都流出来了,你居然还能活下来。”   从宥言哼了一声,别过脸去。   “呦呵,这小白脸还矫情起来了。”先前的那个声音一把薅住从宥言的头发,迫使他抬起脸:“看着我,说话啊!”   好!既然你们想要,我就给你们!   从宥言的眼睛很亮,在白炽灯下闪着妖冶的邪光,“你不是想尝尝我的味道吗?可以,我答应你了。”   从宥言的肤色原本就白得异于常人,此番又刻意地散发出蛊惑的魅气,哪怕语气是冰凉的,却也带着撩人心弦的力量。   他带着看戏的轻松笑意说着:“帮我松开,我逃不掉的,死前就想做一些想做的事。”   话音刚落,耳边尽是倒吸凉气吞咽口水的声音。 第七章 药引子   “卧草,这人绝对是妖精,我来,我来,我要第一个。”   从宥言记得这个声音,就是那个叫老吴的男人。他斜眸看过去,像是与情人对视:“好,你便是第一个。”   老吴被这软酥入骨的眼神麻住了,嘻嘻笑着,几下解开从宥言的绳索,一把抱住他的细腰,原地转了一个圈:“小心肝,让哥哥好好疼你!省得你吃苦头!”   从宥言嘴角弯起,笑盈盈地眯起眼睛,勾住老吴的脖子,随意地挥挥手指,弹弹指甲。   已经抱着他按倒在铁床上,亲来吻去的老吴忽然抖了一个寒战。  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抖了一个寒战。   从宥言盯着老吴僵直变色的眼珠,哈哈大笑:“你还想继续吗?我还有很多花招没使出来呢。”   “啊!”老吴惨叫一声,一手捂着眼睛,扑通倒地。   而另一只手臂,伴随红艳艳的腥臭味,摔落在地。   从宥言随手将捡起那只断臂,舔着嘴唇:“哈!鲜血的味道可真是好闻呢。”   坐在不远处的男人,神色一变,刚想张嘴呼叫,却惊恐地发现,他的手脚逐渐石化,呼吸卡在咽喉,再也动不了。   这人…有古怪!男人恼怒异常,慌乱起来,血管里的液体,正在一点一点变成浆糊,秒针飞过60下,不可一世的男人保持着起始模样,僵化在椅子上,死不瞑目地停了呼吸。   人堆里爬出一人,呵呵乱叫着,颤巍巍地扑向墙边,奋力关了电闸。   热汗随着呼吸,乱遭遭地淌下来,瞬间将藏于黑暗中的这群人的衣衫染透。   断了一只手臂的老吴滚在角落里,冒着血蒸汽的发丝,紧紧黏在头皮上,喘息的声音也越来越粗笨。   沉寂的黑屋里,只剩下刻意压抑的呼吸声。   从宥言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:“那位断了胳臂的大哥呢,你出来啊,别跟我玩捉小鬼啊,我的耐心可不好!”   “十,九,八,七,六,……”从宥言一边踱步寻找,一边数起倒数。   药效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,如附骨之蛆,深入血髓,留给这些人的时间不多了。   可从宥言觉得特别有意思,特别想看看别人跪在自己脚下哀求的表情。所以,只要他不愿意,这人暂时还死不了。   “…三,二,一,时间到。”从宥言笑盈盈地走到墙边推上电闸,看着满地安静的死尸,呈现出的各种惨状,露出满意。   一摸怀里,果然---手机,烟灰缸都不在身上,这也难不倒他。   舌头弯成圆圈,从宥言吹出特有的口哨,伴随着类似蛇类出行的“嘶嘶”声,不大会儿功夫,角落里爬出不少黑甲虫,最后两个独角仙,合力地推着一个青铜色的烟灰缸,往这里爬。   从宥言低头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:“好样的,小仙儿,待会的眼珠子都留给你。”   四下响起各种吸吮的声音,这里没有狂风,却又比狂风骤雨更可怕。   角落里的瞎眼独臂老吴,除了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,再将耶稣阿拉如来都念叨几遍之外,别无他法。   身边的伙计们好像都咽气了。搞不懂为啥旁人都死了,自己还喘着气,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。   只要熬过今夜,等外面那尊活阎王赶紧离开就成了。   然后自己一定洗心革面。‘佛祖啊,保佑我啊。’老吴流满血污的脸上,写满了期盼。   “你求任何神仙都没有用,只有我点头,你才会死。你是不是想死啊?”   老吴的耳畔忽然传来清冽的耳语。吓得他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跪倒就磕头。   因为药效的缘故,老吴的脸上带着惊悚却又鲜艳的红色,很不正常,只不过他自己不晓得罢了。   “大侠饶命啊!”   从宥言温和地笑了:“我可不是大侠,我不过是个大夫。”   老吴立刻改嘴:“神医饶命啊!”   从宥言慢条斯理地在老吴鼻尖下踱着步子,“你看看,原本你们都活得好好的,非得做非法的买卖,这才招惹了杀身之祸。”   老吴痛哭起来:“我只是小喽啰。”   从宥言现在急需的就是惧怕他的奴才,就跟当年在药谷中一样,只有惧怕和毒性,这帮恶人才能乖乖听话,供他驱使。   “所以,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。一条路,就是死。死并没有什么可怕,不过是化为肥料,供我饲养的虫宝宝们吃了就可以了。”   老吴听着优雅的声音表述着最残忍的下场,身体止不住的打颤:“我选第二条路!”   从宥言被打断了即兴发言,有点不高兴,拎起老吴的头发,随手便赏了一个滚烫的大嘴巴子:“我还没说第二条呢!”   “……”遇见这样神经兮兮,思绪乱飞的神医,半边脸都肿起来的老吴也木滴法子,只得洗耳恭听。   “第二条路,可以活下去,以后便是我的奴才,只能听命于我,若敢背板,便得遭受万虫噬心,神魂俱毁的下场。”   老吴吞了一口吐沫暗想:怎么听起来就跟武侠小说里桥段一样呢?这疯子是不是真的武痴啊?不过眼下,肯定是先活着才行。   想通后,他赶忙举手:“神医,我,我选第二条。”   从宥言满意地蹲下身子,摸摸老吴的眼角,笑道:“乖啦!我先帮你恢复视力,我可不要一个瞎子奴才。”   一股恶臭钻进眼眶,老吴只觉得眉骨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中了,剧痛之后,无尽的黑暗里隐约透出一丝亮光。   光点不断堆积闪耀,老吴甩甩头,睁开眼。  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清冷绝美的面孔,那个自称是神医的阎王爷带着一抹邪笑盯着他:“快快起来拜见主人。”   老吴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了。   从宥言状似无意地吹吹指尖,说道:“忘了告诉你,方才治你眼睛时,我不小心把一颗虫卵放进去了,若你不想变成肥料,就等一会儿再站起来。”   刚想起身的老吴,暗咬牙根,再也不敢动弹了。   对付这等恶人,从医师素来有办法,只消一颗虫卵,保证这帮怂货再也不敢生出二心。   从宥言这才擦擦手指,起身笑了:“这便是我的规矩!我只要听话的奴才。去吧,将我行李取来。”   一桶汽油,一根火苗,废弃仓库在夜色里烧得通红。   从宥言感慨极了,决定要吟诗一首,抒发一下死里逃生后的情感历程。 第八章 新收的奴才   “啊~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多么美好!啊~澎湃的青春就是充满了意外!啊~梦想带我飞跃了千年,来到现在!啊~我就是绝世明珠,在哪里都会发光发热。”   老吴被神医动不动的“啊,啊,啊,”以及毫无逻辑性的对比句,噎到无话可说。   不过,他毕竟是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,颇有点眼力见,费力地用单手拍在胸壁上,发出类似巴掌的声音,“好诗,好诗!主人啊,您实在是太有才华了。”   从宥言有点意外地扭头:“怎么,你也懂诗词么?我怎么觉得有点过于大白话了。”   老吴脸不红心不跳地赞美道:“略懂,略懂。主人您的诗词,都是发自肺腑的,自成一体,格调清新,语言朴实,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。”   “哈哈!”从宥言拍拍老吴肩膀:“不错哦,有前途。”   带着新收下的小厮,从宥言开始琢磨创业问题。   第一关,没有学历,无法行医,便是第一只拦路虎。   吃了闭门羹的从宥言望着社区医院---院长室的小木门,摸下巴,考虑着要不要给胆大妄为的院长下个蛊毒啥的出一口恶气。   拒绝就拒绝吧,竟敢嘲笑本尊是深山老林出来的土包子。   作为小厮,老吴只敢小声提醒,“那啥,主人啊,息怒!现在是法治社会,不能随意杀人哒。”   从宥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,斜了老吴一眼,“那你原先是做什么营生的?”   老吴垮着脸,暗自悔恨:所以,我现在断了一只胳臂啊。   从宥言摆摆手:“行啦,只要不弄死,就不算违法啦。”   老吴赶紧举手建议:“主人,忘记这个无知的蠢货吧。其实还有一招,可以迅速发财致富哒。”   从宥言眼睛一亮:“打劫吗?我人手不够啊。”   “非也,非也。如今到处都是监控,打劫最容易被抓了。”老吴鸡贼般地挤挤眼,笑道:“我的提议是---成为网红。”   “说详细些。”   “做网络直播,直播日常,成为网红后,可以卖萌,可以卖货,反正您做啥都会有人喜欢。”   “难吗?”   “对于别人兴许是难事,对于主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。”   从宥言对于金钱的渴望特别强烈,激动地搓着手:“说来听听。”   老吴打开手机,翻开首页举例子:“很简单,首先我们得规划好推广路线,然后租一间得体的房间,客厅要宽敞明亮,摆设要高贵冷艳,再其次就是购买一张套设备……”   “等等,这么麻烦?我哪有那个时间耗在这上面,有没有速成的?”   老吴闻弦歌而知雅意,压低嗓子笑起来,“主人,如果您还想加快……只有走偏门了。我们买个现成的V号吧。”   还有这种作弊方法?从宥言略思索后,矜持点头:“行,尽快搞定。”   老吴眼珠转了转,弯腰应诺:“请主人尽管放心。”   “对了,再帮我搞定今晚的演出票,地点是歌剧院。”   时间紧迫,老吴答应一声,急忙起身去找黄牛买票。   ……   坐在社区医院门诊室外,从宥言的手机响了。   “喂!谁啊?哦~熊大?找我有事吗?”   “有,而且是好事。我跟叶姐汇报过了,叶姐想跟你再谈谈合同的事。”   “合同?”从宥言掏掏耳朵,嗤笑一声:“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了,咱们已经解约了。再说解约这事,也是你们提出来的,我一分钱也不会付哒。”   “这不是误会嘛。叶姐刚才把我骂了一顿,说想亲自跟你道歉。这合同嘛,还是可以谈谈滴~”   “不行!我忙着挣钱呢,没空!”  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插嘴说了几句话,熊大很快就接过话茬,笑眯眯地说:“你想挣钱,早说啊,叶姐说啦,只要你过来谈合同,钱好说。”   “给多少?”   那边又停顿了十几秒,熊大掩饰性的咳嗽几声,小声道:“一晚上10万,你肯来吗?”   10万啊~从宥言杨起眉梢,嘴角缓缓浮出笑纹:“可以!你来接我吧,我在凤凰里社区医院的门口等你。”   放下电话,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烟灰缸,起身往外走---蚊子腿再细也是肉啊,挣钱去喽。   很快,熊大开着商务车过来了。   午后的阳光,收敛了几分灼热,从宥言抄手站在树荫下,听见喇叭声,悠悠抬头,微风卷起他额前碎发,露出一张较好的纯善脸颊,漆黑的瞳仁冷淡地看过来,亮眼到触目惊心。   这分明是影视剧里妥妥男一号,贫贱不能移的校草贵公子哦!   熊大只瞧了一眼,便差点沉溺进去,脱水而亡。   在羡慕的同时,心里难免冒出了酸气---哎,有些人啊,就是命好,只凭一张脸,就可以混得风生水起。   一路无话,商务车风驰电掣地行驶至城北区。   从宥言的双脚刚踏进兰夕影视的顶层会客室,熊大就迅速溜出去,并关紧了大门。   脚下是猩红的地毯,身旁是熏香的蜡烛,到处都冒着粉色的泡泡,看上去特别像求婚的场景。   ‘原来现在人喜欢这个调调。’从宥言暗想。   “小言来了?我在这里。”勾勒着金边的隔间门后,传来女人的声音,颇为耳熟。   从宥言脚步一转,往声音的来处走去。   果不其然,推开门后,隔间里另有乾坤。   醒目的一张圆形水床,端端正正的杵在屋内,轻纱薄雾缭绕左右,一个女人斜坐在床边,正含笑打量着他。   精心修饰过的眼神极其放肆,带着一种审视商品的味道。   不过从宥言的长相似乎戳中的女人的萌点,她很满意,骤然散开长发,露出一双长腿,勾勾脚尖:“来吧,帮我按摩。”   从宥言的脑海自动闪现出原主的记忆,各种自带消音画面的野餐聚会,各种不可描述细节的心跳呼吸。   哈~有意思!他站在原地,饶有兴趣地盯着女人看,“叶姐?”   叶姐咯咯笑起来:“小言啊,隔了几天,就不认得我了?”她飞了一个媚眼,随即甩开浴袍,将保养得益的身体展现出来,拍拍水床:“按摩精油在抽屉里,快去拿来。”   从宥言并未觉得尴尬,反而勾起唇角露出笑意,反身把房门带上了,扭头问:“那么,叶姐需要我怎么帮你按摩呢?”   “当然是全方位的,按摩了。”   “全方位,按摩?”   从宥言挑眉询问时,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味道,勾得叶姐心跳加速。 第九章 娇花小妖精   叶姐噘起小嘴撒娇,拉开抽屉取出精油,递过去:“来吧,等你半天了,快来帮我按摩!这些天,你在医院里装死,害我损失了好几笔生意呢~”   “哦?是吗?”从宥言走近床边,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她。   “不过你安全回来了,咱们的合同依然有效,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呢。”叶姐娇飞来一记媚眼,娇滴滴地笑道:“来吧,不要因为我是迷人的妖精而避开我嘛~!今晚只有你和我。”   从宥言俯下身子,认真地审视眼皮底下肌肤,做出评价:“作为人类,你的本钱还可以。筋骨紧凑饱满,皮肤油润光滑,的确是下了功夫的。”   叶姐面露娇羞,笑得花枝乱颤:“讨厌,哪有这样夸赞女生的。”   从宥言话锋一转,“不过可惜啊,我对你这样的娇花妖精不感兴趣。”   热血刚刚涌上心头的叶姐脸色一变,盖上浴袍,坐起身:“什么意思?那你怎么答应过来的?”   从宥言耸耸肩:“为了挣钱啊,你要晓得,我是要追老婆的人,我家老婆貌若天仙,比我还贵,我若挣不了足够多的彩礼,如何敢上门求亲啊。所以,我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,先挣一个亿再说。”   叶姐斜眼看着不识时务的少年,冷冷哼了一声,嘲讽道:“一个亿?你在做梦吧。你也配值一个亿?”   从宥言有样学样的斜眼看着对方,觉得自己过于仁慈了,刚进屋时,随手洒下的药粉剂量实在是,太!低!了!   从宥言睁大纯善的眼睛,频频摇头,“很快你就知道请我出山,价格不菲。今晚还得感谢你,给我这次机会,朝目标又迈进一小步。”   “小瘪三!你给我等着!”叶姐刚想再怒骂几句,忽然发觉唇舌麻木,牙齿控制不住的半合着,吐沫挂在嘴角,可笑的悬在那里。   她颤抖地想要按动报警按钮,却惊恐地看着无法动弹的手指,宛若鸡爪般的僵硬着。   转眼再看,眼前的美少年依然笑着,灿烂的仿若写真照片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。   从宥言弹弹不存在的灰尘,坐在矮凳上,看着逐渐僵化,不能动弹的叶姐,嘻嘻一笑:“放心,我既收了钱,就得将信用,而我是极有原则的人,10万块呢,肯定得包你满意才行。”   口不能言的叶姐羞愤交加,暗自发誓:明日便封杀此人!   从宥言很有绅士风度,贴心地帮对方将金丝绒的被子拉上去,温柔说道:“别看你丑成这样,运气却是极好的,能请得动本尊亲自出手。哎~谁让我最近手头紧呢?”   叶姐瞪大眼睛,怒火加倍翻腾:不仅要封杀,还要踏上一万只脚,让他永世无法翻身……   从宥言心安理得地坐在旁边,挑拣着玻璃碗中的水果。   选中苹果后,他自顾自地削起苹果皮来,吃完一个,他又摸出烟灰缸和药饼子,“笃、笃、笃”的敲击缸壁,召唤黑甲虫出来吃饭。   无法动弹的叶姐,出于好奇,悄悄看过来。   因为距离比较近,她能窥见黑甲虫子的模样,它那恐怖的嘴巴,带着双重滤网,边缘是白鲨般的尖牙,密密匝匝布满了黑甲边缘。灰白不明的食物浸湿了虫子的爪毛,黏搭搭的油脂顺着毛尖往下流淌,缓缓滑进早已退化的背翅里。   而那些黏液,被甲虫的爪子甩粘在黑色的皮壳上,像刚呕吐物完的一滩污秽,令人反胃。   叶姐第一次看见这么恶心的生物,吓得赶紧闭眼装死。   “啧,没有眼力,小黑这么可爱。”从宥言对于普通人的审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,吃完水果,收好甲虫,起身对着床上的僵化女人招手再见。   “叶姐,下次……我可要加价了。”   ……   趁着月色正好,从宥言心情愉悦地出了门,随手招了一辆出租,直奔歌剧院。   歌剧院的金色大厅,正在上演最后一幕悲剧。   “噗!”伴随着道具匕首在脖颈边划过,尚鹤寅扮演的傻瓜儿子应声摔倒在石阶上。   红光乍起,舞台被雾蒙蒙的血色笼罩。   他盯着逐渐上升的羽毛紫衣,缓缓阖上眼。   带着银光的尘埃从天而降,一片一片落在身上,涂满油彩的脸上,缓缓滑下没有颜色的泪珠。   受尽磨难的女声,高亢地唱起挽歌,整座剧院陷入悲情时刻。   灯光暗下去,陷入墨色的剧场,爆发出马蹄疾驰般的雷鸣声响。   被人扶起,尚鹤寅定了定神,沉住呼吸,走向舞台中央,聚光灯下,唯一的C位正等着自己。   从容不迫的鞠躬谢幕。   聚光灯下的话剧新星,仰起消瘦的脸,勾起唇角微笑,美艳地浑然不似真人。   幕布拉下,失去灯光护佑的尚鹤寅褪去光环,紧紧捂住胃部,跪倒在地,干呕起来,身体残存的热量,已被冗长的工作消耗殆尽了。   眼前金星乱冒,双眼一黑,他晕倒在地!   而他的发间,一坨更黑的颜色,开始不安的扭动起来。   舞台下,从宥言眼皮狂跳,腾地站起身,几步跳上舞台,钻进幕布后,一把抱起尚鹤寅,单手搭脉。   再睁眼时,他对病情已了然于胸,指间闪过几根银光,一挥手,银针已经扎进穴道。   周围的人群哗然起来,黄小雅大喊道:“你是谁?”   “我是尚鹤寅的私人医生。”从宥言在关键时刻倒也镇定,架势十足地站起身:“请大家退后,寅儿需要新鲜的氧气。”   黄小雅右手背在身后,哑着嗓子质疑道:“你说是医生就是医生了?我们怎么没有听说过?”   从宥言扫了她一眼,弹弹袖口,笑了:“小姑娘,不要乱打电话哦,我这人的脾气可不太好。”   黄小雅随即尖叫起来,手机跌落在脚下,藏在身后的手腕暴露出来,手腕处一道整齐的黑线正在迅速往上蔓延。   “上台演出还带着手机?”身旁有人小声议论。   更诡异的是黄小雅,她在舞台上滚来滚去,指尖在裸露的皮肤表面抓挠着,嘴里嚷着:“好痒,好痒!救救我,救救我!”   从宥言骂道:“痒,也得给我忍着!再敢说话扰我思绪,我就让你永远张着嘴,却说不了话。”   黄小雅顿时蔫吧了,身后有好心同事,急忙拽着她往后面找青草膏去了。   从宥言单手搭脉,脉象形在皮肤之间,隐隐约约静而不动,忽而一跃即去指下脉细如同雀啄一般。   这是中毒了!从宥言眉头皱起,扭头吩咐:“针,刀,酒。” 第十章 我家媳妇,有我护着   黑暗里,老吴消无声息的钻出来,小心地递上银针,薄刀和酒精。   从宥言拎开酒精瓶盖,倒在刀上消毒,摸出打火机点燃后,烤了烤刀刃。   让老吴举着薄刀,他扶着尚鹤寅坐起,拥入怀中,伸手摩挲其后背寻找穴道。   这个动作实在是过于亲昵,关键他做起来很坦然,没有半分令人遐思的地方,拇指顺着脾经按摩直达肠经,再将周围其他经络梳理一遍。   骨骼分明的手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魔力,仿佛有看不见的暗流被他牵引住了,那些乱杂无章的隐疾在他的引导下,往腿部走去。   从宥言单手褪去尚鹤寅的鞋袜,此时再看脚尖,每一颗都是滚圆乌黑,仿佛紫葡萄一般。   银针迅速扎进穴道阻止毒血上行,小刀在从宥言的指尖舞出一圈光影,轻轻划过脚趾,一挑一动,皮肤表面就裂开均匀的划痕,殷红的血浆滴答滴答的顺着裂口流出。   奇异的香味随着血珠落地,飘散开来。   尚鹤寅就在此时,幽幽地叹一口气,垂在身边的手指腾地攥紧了。   围观的众人齐齐发出惊叹_( ̄0 ̄)_哦~   从宥言见尚鹤寅醒转,弯起眉眼笑起来,刀背再次点过后者脚背,快速点了几下,脚趾的血珠登时凝住了。   诡异的现象,堪比考古现场发现了古墓遗书一般神奇。   连带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吴,都被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。   尚鹤寅睁开眼,头脑还是昏沉沉的,身体已被按进了温暖的怀里。   在医院里听了几天的声音传进耳朵,带着责怪的语调:“寅儿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,染上了尸毒?”   尸毒?原来我不是饿昏了,而是中了毒?尚鹤寅勉强对准焦距,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人,心头闪过一丝温暖,小声笑起来:“又是你,我走哪儿都能遇见你。”   “那是当然的!你还在怀疑什么?我们就是天作之合啊!”从宥言铿锵有力、掷地有声地嚷着:“你看你,根本照顾不好自己,还狠心赶我走,离开我不过两天就出事了吧。”   尚鹤寅无奈地笑了,并不想就此多言。   旁边扮演父亲的老者开口询问:“您真的医生?能判断是什么毒?”   从宥言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这是寒香煞!一种通过呼吸道传播的毒素,无色的液体却有淡雅的香气,从暹罗国传入,炼此尸毒,需要百来个尸油熬制百日,其间还要加入大量的香料,着实的不易。”   “这又是如何染上的,咱们团最近没有出国,不可能接触到泰国人啊。”   从宥言冷笑一声:“下毒者会那么傻么?他们可以借助某种物体直接转给受害者,受害者若是长时间与之接触,就会染上此毒。乍一看似乎是低血糖晕倒的,可若是按照低血糖医治,受害者就会长眠不醒,永远陷入昏睡。”   又是那帮人?唉……尚鹤寅缓缓合上眼,睫毛在颤抖:“我累了,你帮我通知达叔来接我回家吧。”   从宥言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道:“现在你相信我是博古通今,学究天人的有为青年了吧。”   尚鹤寅睁开一只眼,缓缓道:“学究天人没发现,皮厚无比倒是事实。”   这太伤人自尊了,但是从媳妇嘴里说出来,好像就带着那么一点调侃在里面。   媳妇说的话,永远是对的!这是一条恒古不变的真理!从宥言发完感慨,摸出手机,问清达叔的电话,拨了出去。   旁边一众演员相互对视,谁也不敢出言提醒后台还有一位皮痒患者。   倒是从宥言的记性很好,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,递给身旁老者:“呐,止痒药,吞服。”   老者看着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,心里有些发憷,明明是个漂亮的男人,可那没有半分诚意的笑脸,挂上的是警告。   果然,这位私人医生开口了:“希望她会涨些记性!管住眼睛,管住嘴巴,方能活得长久。”   也不管舞台上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的言行,从宥言男友力爆发,一把抱起尚鹤寅,从专属通道走了出去。   这身骨架可真是轻!这个时代的审美可真是变态,中邪一般,好好的美人非得把自己折腾成一根筷子才肯罢休。   从宥言暗暗琢磨起滋补身体的药膳,先做个高汤菜心,祖庵豆腐,槐花菜面,养胃足矣。   尚鹤寅的一身毒素初解,浑身乏力,懒得避开公主抱,埋头缩在温暖的臂弯,睡着了。   从宥言是眼睛蓦地变幻出别样颜色,暗红一闪而过,唇角终于勾勒出笑意---好,这就回家睡觉去也。   达叔早早就在剧院后门等着,一见从宥言抱着自家少爷出来,眼皮忍不住跳了跳,赶忙打开车门。   从宥言抱着尚鹤寅坐在后排,老吴背着巨大的布包裹,闷声坐在前排。   达叔扫了一眼,独臂,一身戾气,三角吊梢眼,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。   从宥言瞧见了,笑道:“达叔莫慌,这我新收的小厮,别看面相凶狠,却是极听话的,你若有什么跑腿的事,都可以交给他去做。”   达叔干巴巴地笑了笑,心想:我哪敢吩咐一个凶徒做事。   路上再无其他废话,车子无声滑进地下翡翠湾社区的08号车库。   从宥言当仁不让地继续抱着尚鹤寅下车。   达叔领着他们从后门穿进大厅。   从窗口看出去,单门独院,错落有致的单独别墅附近还有许多。   社区中央位置,繁花,喷泉,欧式路灯,应有尽有。   屋里的布置则淡雅朴素,只在细节上彰显出匠心独具。   老吴满是好奇地看著书桌上那只紫竹狼毫胡笔搁置在白玉笔洗上。荷叶婷婷,清秀欲滴,幽暗的紫竹搭配着莹润的青白,勾得他老毛病又犯了,忍不住就伸出手。   从宥言刚将尚鹤寅放在沙发上,回头便看见不作不会死的那只独手正准备摸上去。   “住手!”他急忙喊道:“白玉笔洗上有寒香煞!”   老吴的爪子顿时定在半空,再缩回袖子垂首站在一旁,有点尴尬。   从宥言深怕在场还有人不怕死,解释道:“寒香煞这玩意很诡异,自带异香,等把玩者的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时,毒素已经渗入体内,难以拔出了。而此毒表现出的假象却是心率紊乱,无力口渴而已。”   达叔吓了一跳:“怎么会……” 第十一章 赝品   尚鹤寅面色平静,瞥了书桌一眼,叹了一口气:“待会儿扔了吧。”   从宥言轻笑一声,摇摇手指:“没事,莫急,等我化解了毒素,这个笔洗还是能用的。”   达叔懊恼极了,“一直收在老宅那里没用过,是老夫人陪嫁的古董之一呢。”   “是古董嘛?”从宥言奇怪,回头看着尚鹤寅:“可这笔洗的打造时间很短啊,我估摸着不会超过五年。”   尚鹤寅愣了一下,与达叔对视一眼,随即才反应过来,追问:“这件是赝品?”   从宥言点头,“对啊,仿汉的,而且仿制的很粗糙,到处都是瑕疵。”   ‘粗糙吗?这不是母亲带过来的陪嫁吗?我小时候经常看见的。’尚鹤寅面色凝重起来,半晌后反问:“你又不是古董鉴定师,如何能做出判断?”   见媳妇发问,从宥言欢欢喜喜走过去,盘膝坐在尚鹤寅眼皮底下,带着埋怨:“上次我就说了,我不仅是医师,我的曾曾祖父乃汉朝大将枞公,看来你都没听进去呐。”   “枞公那是千百年前的古人了。”尚鹤寅好奇道:“这里…有关联?”   “当然!我问你,若是你家里的东西,你小时候经常把玩,别人问你,你是如何知晓此物是不是你家的,你如何作答?”   尚鹤寅正色看着他,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性,都被他一一否决,只剩下最后一条,也许此人并非是得了神经病的疯子。而是…跨越了千年光阴,转世而来,真正的古董。   居然会遇见网文小说中的穿越桥段!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,尚鹤寅才镇定下来,盯着那双温润黝黑的眼睛,他忽然淡定下来,“那还不简单,若我家的东西,我自然能分出真假来。”   从宥言踞坐微笑,眨眨眼,指指自己,再指指笔洗:“对啊,对啊,这玩意以前就搁案首,我祖子弟常拿来玩耍,所以一眼就能辨出。”   末了他还挤挤眼睛,追加赞美了一句:“寅儿真是聪慧。”   这是真的?这货是古人!尚鹤寅认真看着踞坐在眼前的男人,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。   从宥言见便宜就上,色眯眯地伸手捉住对方的手掌,搁在自己胸口,“看,我可是活人呐,不是僵尸,我有温度,有心跳。”   温和的体温覆盖在掌心,尚鹤寅终于回过神,抽回手掌,问:“那你,又是如何死的呢?”   “嗐,炼制九转聚阳丹时,药材里混入了掺有杂质的姹女,炸炉了。”   ‘原来他是被炸炉碎片波及的一缕冤魂…’尚鹤寅将脸庞藏在灯光下,掩住了关切神情。   ‘是的,他有温度,有心跳,活泼得过分……我会饮下那杯烈酒吗?不!我不喝,只因为我不需要罢了。’   半晌,尚鹤寅才收回思绪,扭过头来,轻声问:“当时,疼吗?”   “当然疼,我也是血肉之躯。”从宥言撑着下巴陷入回忆,“那种感觉,就好像在烈日下行刑,被五马裂尸,活生生地撕成碎片,抛在荒野。再睁眼时,我就在这里了。”   那个年代,充满了尔虞我诈,国难狰狞,只不过他身为药谷二圣之一,位高权重,周围的垂涎觊觎也是必然的。   一时大意了,被人暗算霍祸至死,那也是命里该有的劫难,从宥言并不悲伤。   五马分尸啊!看来,穿越时空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。尚鹤寅感同身受地看着他。   从宥言察觉到同情,笑着摇摇手,安慰道:“只是一些爱而不得转而恨我的人,不足为惧。如我这般英明神武。朗行玉山的天才,不遭天妒才是怪事!”   尚鹤寅默默端起水晶杯,喝水:我就知道,这货是个自恋狂,凡尔赛同名爆款。   远处一直围观二人对话的编外人员,老吴捣捣达叔,小声问:“喂,你听得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不?”   根本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的达叔原本还在焦急,此时却是一瞪眼:“我自然晓得。”   “你都明白,说来听听啊。”   “那好,我告诉你啊!”达叔神秘兮兮地挤挤眼睛,示意老吴靠近些。   老吴弯下腰,声音更小了:“我听着呢,您说。”   达叔笑得胡子翘起,“主人家的事,咱们做下人的就不要多问。多做事,才能活得长久。”   哦草!就这?还要你说?我比你还清楚这些弯弯绕呢。老吴翻个白眼,不做声了。   在从宥言为数不多的原主记忆中,并未感受到多少暖意。关于这世界的眷恋少之又少,父母亲人的印象更是零蛋一个,加之自己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官,以及不断遭遇的明目张胆的刺杀。   所以他一点也不相信原主真的是一个靠脸吃饭的,预备役练习生。   再说,这样的脸庞根本不像是天生的,人为干预的痕迹太重了。   从宥言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,左捏捏脸,右看看鼻,不死心地拉过尚鹤寅并肩站在一起对比,美其名曰---从镜中观病人的病气,属于望闻问切的一种。   尚鹤寅的眼珠颜色宛若纯色琉璃,皎如玉树的肤色带着倦态,哪怕如此,这张脸也远比从宥言的有烟火气。   就媳妇这幅样貌,活在哪朝哪代都是妖孽啊。比较之后,从宥言心里更痒了,他舔舔嘴,很想唱支山歌给媳妇听。   众所周知,从医师表达心情愉悦的手法,一是唱山歌,二是吟诗词。   关键是,他自己并不知晓,他独门咏叹调的杀伤力,堪比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剑与噬魂刀。   从宥言不管,他一贯是想唱就唱的,而最能表达他心中所想的自然是《小雅采薇》。   “啊~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啊~美目盼兮,啊~青草茵茵,啊~美人顾兮,啊~君子所依!啊~啊~”   从宥言卖力地唱到高潮处,手抚胸口,恰到好处地抛了一个媚眼过去。   尚鹤寅脑神经剧烈抽搐了几下,被无限拔高的音域惊到目瞪口呆,手指一抖。   “哐当--啪!”水晶杯掉落地面,砸了个粉碎,溅起的玻璃渣滓,飞起半尺高,扎进脚面皮肤。   血液流出时,尚鹤寅忍不住一咧嘴,倒吸一口冷气。   “哎呀呀,你怎么这么不小心。”从宥言停下歌声,特别着急地蹲下身,查看玻璃渣,叮嘱道:“你别动,地上全是碎玻璃。”   身后,被魔音振聋发聩到差点想自杀的达叔缓过神来,急忙取出医药箱递过去。   从宥言取出酒精,清洗脚面,又用镊子取出皮肤表面的渣滓,最后涂上碘酒。   看见皮肤上转瞬即逝的血沫子,从宥言心疼极了,责怪道:“寅儿啊,我晓得你被我的真心感动到了,可再感动也不能乱了手脚啊!” 第十二章 求别唱   尚鹤寅的睫毛剧烈颤抖着,忍住疼,反问他:“你觉得我是被你感动到了?”   从宥言包扎好伤口,得意地抬头:“那是必须的。不信你问问老吴,每次我吟唱诗歌,他都会感动到流泪。”   尚鹤寅好奇地看着老吴,“难道你耳膜的构造方式,跟我们不一样?”   这话说的!好像我唱歌会杀人似的!谁不晓得我的歌声是治愈性的?从宥言气鼓了脸,也盯住老吴看。   被二人盯住的老吴尴尬地笑了笑,硬着头皮小声道:“主人的歌喉跟十面埋伏一样,跌宕起伏;又如同草船借箭一样,万箭齐发,根根扎在我心上……所以,每次听主人唱歌,我都感动到流泪。”   听见没?听见没?这就是群众的心声呐。从宥言满意了,又开始恬不知耻地吹嘘:“不满寅儿说,以往在药谷,只要我心情好,通常都会唱歌吟诗一番,那场面,你是没见过的,但是可以想像一番,很热闹哦!围观的,求药的,都在动情流泪。”   尚鹤寅默不作声地盯着他---这个傻瓜,还真是好糊弄,那都是有求于你的人啊。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个方向,那些人不是被你感动的,而是迫于你的淫威,被惊吓到不敢反抗的?比如眼前这位---老吴!   老吴真诚地看着从宥言:“那必须的,我对主人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!”   面对阿谀奉承,从宥言向来是照单全收的,他沾沾自喜地点头,“好说好说,你也只是窥见了本尊一点皮毛手段,日后有机会,也让你开开眼。”   尚鹤寅持续僵化中……   唉~不是早就晓得他是个萌蠢了吗?货真价实,童叟无欺。我又何必置气呢?尚鹤寅忍住笑,不置可否的走回沙发,闭目靠着。   从宥言丝毫不拘束,继续粘着他:“对了,寅儿啊,这里的物价好高,我们暂时还在找房子,今晚还是借住你家好吗?”   尚鹤寅接过达叔的水晶杯,正在喝水,闻言定住神,考虑起来。   从宥言已经习惯了媳妇神色冷峻的样子,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,反而觉得这样的媳妇很恬静很稳重,是个持家过日子的样子。   所以,他歪着头,撑着下巴,肆无忌惮地盯着媳妇看。   尚鹤寅虽说是演员,也受不了这样直勾勾的凝视,忍不住扭开头:“这样盯住别人看,很不礼貌的。”   “可你不是别人啊。”   “目前,我们只不过比陌生人多了一些熟悉而已。”   从宥言却是不管的,伸头追问:“为什么啊,明明抱也抱了,亲也亲了,睡也睡了。”   睡~睡了?谁啊?谁啊?达叔的眼珠瞪得溜圆,视线在自家孩子和傻瓜医生之间,来回扫视。   老吴悄悄抬头:好家伙,感情你也是色中恶鬼!   尚鹤寅身体顿时紧绷起来,皱眉:“什么时候发生的事?”   从宥言无辜地眨眼:“就在医院啊,我们不是抱在一起,睡了一夜吗?”   原来在医院啊…尚鹤寅放松下来:“抱在一起,就是睡觉?我当时手足无力,无法防抗,否则肯定会报警的。”   达叔,从宥言齐声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说啊?”   达叔瞪了从宥言一眼,转身看向尚鹤寅时,声音都变了,嘴唇乱颤:“少爷啊~您受苦了~”   从宥言急忙掏出一个小药丸,塞进对方口中:“达叔啊,小心血压。”转身看着媳妇,他小声嘀咕道:“寅儿啊,你不能吃干抹净后,转脸就不认人啦,这样很渣哎。”   尚鹤寅嘴角一僵:我~渣?到底谁不要脸啊!   从宥言眼眶一红,抽泣起来:“我不管,反正你要对我负责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你赶不走我的。”   “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?听不懂人话吗?那晚究竟如何,你心里有数。你只不过给我治病,顺便杀了一个刺客而已。”   尚鹤寅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蠢萌蠢萌的家伙挺好玩的,现在看来这家伙不仅是好萌,还会做好梦呢。   “那也算有肌肤之亲了!在过去,那是必须结婚的,否则我以后怎么见人呢?我守身如玉这些年,我的一世清誉啊……”从宥言刚想干嚎几声,转眼看见媳妇横眉冷对的眼珠,吓得舌尖一转:“我的一世清誉肯定要留给你啊!”   这个蠢货!不过…倒也蠢得可爱。再者,此人医术了得,毒术可能更胜一筹。留下他,对我有利无害………想到这里,尚鹤寅表情柔和了几分,勉强点头:“好吧,你可以留下,一楼的两间客房归你了。”   达叔急得声音都变了:“少爷!”   尚鹤寅揉揉眉头:“我累了,想休息。达叔,你跟我来。”   上得二楼。   达叔立马开口劝:“少爷,那人是个混球啊,口无遮拦,没上没下,迟早会气坏你,不要搭理他。”   “我晓得。”尚鹤寅弯腰从冰箱里取出冰水,仰头喝了。   达叔见尚鹤寅的神色并不像生气的样子,奇道:“少爷啊,那人住在这里,大少爷和老爷他们~”   尚鹤寅笑了笑,“我防的就是大哥他们。”   见达叔还想劝,尚鹤寅竖起手指,摇了摇:“家里老人刚走,我便接二连三遇见暗杀,都是受过训练的死士,除了他们想斩草除根,还会有谁?”   达叔闻言探口气,勉强点点头,道:“可是,少爷你就这么信任他?”   “放心吧达叔,有时候,驱使外人做事,更保险。”尚鹤寅想起从宥言的种种手段,笑得更开心了:“从先生骨骼清奇,脑回路也与众不同,能坚定不移地走自己想走的路。照此推断,他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来。只是安排他住在家里,这笔买卖我们不亏。”   达叔默然片刻,“总之,是少爷你受委屈了。”   ……   楼下。   从宥言大大咧咧地吩咐老吴把行李搬进朝南的那间屋子,亲自摆好烟灰缸后,摸出药饼扔了进去,弹了弹缸壁。   烟灰缸里顿时响起令人骨头发痒,头皮发麻的声音。   窸窸窣窣,窣窣窸窸……   几只油亮的黑甲虫晃着触角争抢起来。   从宥言惆怅地看着黑甲虫:“哎,你们都长大了,小屋子不够你们住呐,得换个地方。”   老吴以前就很好奇,现在胆子稍微大了些,趁着从宥言心情好,问道:“主人啊,您为何让小可爱们住在烟灰缸里啊。”   从宥言翻白眼:“你以为我乐意?还不是因为条件简陋,我没有办法吗?就这个破缸子,也是我在医院垃圾堆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呢。”   这倒也是,医院貌似是不给抽烟的。老吴哑然片刻,才小声说道:“我还以为烟灰缸养虫子是您的传统呢。”   “怎么可能?你这蠢货,想问题得用脑子,别用脚丫子!”从宥言只不过几分钟没见媳妇的冷脸,便觉得不习惯,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。   “唉唉唉~也不知达老头跟我家媳妇说我什么坏话呢。你说说看,像我这样英明神武霸气侧漏的男人,他还不满意,他究竟还想要什么哦?”   老吴:……或许,老人家只是简单的想要一个女生住在这里。   当然,这句话只能默念,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。   从宥言摸出一袋海鲜零食,吧唧吧唧吃着麻辣小鲍鱼,吐槽道:“唉~这老头明明吃了我的养生丸,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的。不是说吃人嘴软,拿人手短嘛?这人也忒不实在了。”   老吴很想跟达叔换换身份---这是什么双标待遇啊,凭什么我就被小虫子威胁,别人就有养生丸吃。   从宥言摸着下巴:“要不,我下次也给达老头搞点别的吃?”   老吴一听,狂点头:“主人真是英明啊!”真是太好了,可以抓获一个同病相怜的人,日后可以共同进退了。   从宥言斜眼看着露出兴奋的表情的老吴,冷笑:“你心跳加速,血压上升了,眼睛乱眨什么?混账东西,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?我对待长辈,那是春天般的温暖。我必须用实际行动感化他,让他承认我是寅儿的夫君才行。”   ‘您还真是敢想啊~这里可不是外国。’老吴的脸色一阵扭曲,却也只得低声下气答应了一声:“主人真是英明啊!”   从宥言得意笑:“去吧,咱们去附近溜达溜达,看看会不会有人做好事不留名,上门送肥料来了。”   从宥言口中的肥料一般就是碳基生物组合式化肥,老吴虽然心中把从宥言骂了百十来遍,嘴上却不敢有任何忤逆,急忙躬身奉承:“行嘞。等我把摄像设备找出来。”   从宥言一挥手:“记得把我拍得帅气一些,虽然我本身就是完美无缺的。” 第十三章 第一次直播   翡翠社区建在远离市区的山坳里,外围基本是青翠的山峦,浅黛的湖泊。   绿色的草坪上,脚下踩着一双千层底棉布鞋,穿着绸缎对襟的中年人正在摸着一块盘龙玉佩,愁眉沉思。   “许哥。”   中年人闻声抬头,“哦,木子,勘查的如何?”   代号木子的年轻人,柔中带刚的脸上挂着半张扭曲皱巴的皮肤,指尖略微内扣,关节粗壮,很显然是位练家子。   “许哥,那个神秘的男人跟着尚少爷一起进去了,没见他们出来。”   中年人点点点头:“这次一定要小心,已经折了两位兄弟了。”   木子双眼亮起一道邪光,笑道:“许哥放心,这次不会失手。”   中年人叹口气:“保存实力,不要拼命。若是完成了,咱们跟尚家的事情便两清了,再也不必理会那个疯子了。”   木子勾唇,带着讥笑评论着:“三次救命的机会,他居然用在这上面,这人还真是疯子…”   中年人捏紧了白玉蟠龙玉玉佩,哼了一声,满脸的不屑:“平生最看不起这等人,都是自家兄弟,非要不死不休。而我,迫于誓约,却要…”   ‘难道这次,许哥的意思是想放水了~’木子犹豫了一会儿,再次请示道:“那么这次…”   中年人收起玉佩,望着远处的别墅群,轻声道:“那人极其厉害,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,谈笑间便能连杀二人。你是我的王牌,一定保住自己,务必全身而退!我们与尚家的交易只是保家主危机时刻三次而已,并未答应他们以命相博。”   “我明白了!”木子弯唇笑,并指在额前划出一道斜线,“多谢许哥给我这个机会。”   而此时,中年人口中的怪物---从宥言,换上了一身青黛色的描花汉服,金光灿灿的行走在山间小路上,手中还拖着那只可笑的烟灰缸,根据缸盖上趴伏的黑甲虫的鸣叫,调整着前进方向。   画外音则是老吴在扮演,带着一股浓郁的唐山口音。   “观众老爷们,走过路过不要错过,也许你们是第一次刷到我们,没关系,一回生二回熟。喜欢我们今天视频,请在后面加收藏和关注哦。”   “言归正传,咱们初登宝地,还望多多指教。我家主人乃汉朝大将枞公后人,此番下凡历劫是为了寻找丢失已久的上古神兽,弑天虫。”   “经你一番解说,我怎么有种走江湖卖假药的感觉呢?”从宥言逼格极高地徐徐转身,“还有,我的目标根本不是找虫子,是找媳妇啊。”   老吴赶紧关闭录音,陪着笑脸:“主人啊,找媳妇这样的实话,不方便在网上说啊。这号是我刚刚买来的,人家已经经营的很好了,咱们在添加一些吸引人眼球的噱头,就能大杀四方了。”   从宥言心情愉悦地弯着大眼睛,笑眯眯的:“是这样嘛,你确定!?”   老吴脑海中一根最脆弱的神经瞬间被拉紧,他双膝一软,差点跪下,急忙弯腰解释:“这号原先是一个情感咨询号,我瞧着便宜,便买下来了。”   就在此时,烟灰缸上的黑甲虫触须忽然剧烈抖动起来。   得!来生意了!   从宥言眯了眯眼睛,视线转向黑麻麻的密林,“老吴,录起来,记得把我拍得帅气一些。”   每次听见主人云淡风轻的望向前方,前方注定会出现死人。   老吴自己就是由受害者变成贴身小厮的人,闻言后,立刻兴奋起来,那是一种见证别人受罪吃亏的阴暗心理在作祟。   从宥言华丽地转了一个圆圈,再仙风道骨的一拂袍袖,掩盖住黑甲虫飞出的影子,口中吹响口哨,喝道:“去!”   青铜色的烟灰缸里,迅速闪出三四道细小的黑影,直奔密林而去。   原本平静无波的墨色里,忽地卷起一蓬灰,紧接着一个人影,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,双臂不断挥舞,像在驱赶着什么蚊虫毒蜂。   月光下,可以看见那人的半张脸已经全部被毁掉了,就像融化后的雪糕,布满了红色的绽开的浆果,犹如地狱中的彼岸花一般,纤细且鲜艳的在晚风中跳跃不休。   来人裹在一件不透光的黑衣里,抬眼一见山间小道上负手而立的古装男子,歪斜的嘴角噙住一抹坏笑,手脚齐动,直向从宥言这里踢来。   原先的老吴成天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,算一个狠人,也被这样的罗刹样貌吓住了。不过手脚还算稳妥,他猫腰躲在从宥言身后,尽职尽责的录像,嘴里继续解说现场。   “观众老爷们,我发誓,这绝壁不是事先彩排好了,这是真实的案发现场啊,您马上就能亲眼看见神医大大是如何制敌的画面了,若您瞧着过瘾,记得点赞三连啊。”   同时,老吴头顶上,则响起毫不掩饰,略带夸张的笑声三连击:“哈哈哈~!”   从宥言并起剑指,朝前方一点,森然冷笑:“呔!吾乃药谷毒圣从宥言,汝乃何方鼠辈,敢在本尊面前撒野!”   而脚下的老吴,惊到冒出一脸的小数点,偷偷抬头看了一眼,埋头继续录像。   对面的黑衣人,双手低垂,指尖棘突,阴声笑了:“原来,你就是一个疯子…”   话音刚落,只见他手指微颤,无数的细毛闪着寒光,泼洒过去。   从宥言身形不动,淡淡伸出素手一扬,掌心的烟灰缸,在漆黑的夜里闪过狡黠的暗光,仿佛带着无尽的吸力,将这些牛毛细针全部都收了。   黑衣人眼珠瞪得溜圆,不等从宥言再变幻出手法,腾身一扯身后的钢丝绳,揉身后翻,准备逃离。   “哪里去?”   从宥言弹指轻击烟灰缸,缸壁震荡,发出清脆悦耳的“当当”声。   黑衣人在半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“啊!”   密林中本已就寝的小鸟们,受到惊吓,扑棱着翅膀飞上高枝。   在无数黑羽乱舞的空中,黑衣人四肢抽搐的摔倒在石子路上。   从宥言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近黑衣人,语调温柔地说道:“无知竖子,我允许你走了么?”   黑衣人浑身颤抖,却咬紧牙关不吭声。   从宥言啧啧赞叹,扭头对老吴说道:“你看看,这就是差距,人家的素质比你强多了,被小可爱们这样细心照顾,钻心般的痛楚,也能忍住不喊不叫不自杀,难得啊,难得!”   老吴举着小型摄影机,一边对准黑衣人猛拍,一边笑嘻嘻的奉承:“是是是,主人一向宅心仁厚,对付恶人都是留全尸的。”   从宥言得意之极,抛出烟灰缸,三只黑色甲虫同时蹦回缸内,“得嘞,将他带回去罢!最近正好缺个药人。”   老吴答应了一声,收起摄像机,弯腰扛起黑衣人,跟在从宥言身后。   黑衣人脑袋朝下被人背在身后,不断闻见各种味道,四肢百骸却宛若被针线定死了一般,每处穴道都传来虫咬蚁噬的苦痛。   这些倒也能忍受,关键是大哥那里该如何通知呢~原计划的全身而退,在敌方眼中竟如同小孩的把戏一般,不堪一击。   从宥言笑嘻嘻地回头:“臭小子,你莫慌,我暂时不会杀你。这得多亏你那半张脸的脸皮长得好,麻麻赖赖,疙疙瘩瘩,一点都不圆润,真好可以拿来做个试验!”   黑衣人倒悬在老吴身后,听见后,嗤笑一声,不以为然---你说得倒简单,我这可是烧伤后的瘢痕,不管怎么治疗,都会留下疤痕,可不是小手术。   “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小毛病,不过是撕开旧皮补上新皮,撒上药粉即可。”从宥言并不在意刺客的心理活动,只是坦然陈述自己马上需要做的买卖。   “我最近手头紧,找不到合适的药人,你正好送上门来,那就是你了。哎呀呀,我会很珍惜,会反复试验药效,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。”   虽然从宥言是带着笑意说出以上言论,木子的心头还是冒出一层寒冰---也就是说,我未来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了?   从宥言乜了木子一眼,抚掌微笑:“要不怎么说,你这样的衰人,运气却是极好的,落在本尊手里,享受最好的服务,生命暂时是无虞的。”   想到这个药人会带来无数的财富,从宥言心头升起万千的感慨,情绪激动之下,摇头晃脑,仰面当歌起来。   “啦啦啦,啦啦啦,手牵手跟我一起走,走过安定的生活,昨天已来不及,明天就会可惜,今天你要嫁给我,听我说…手牵手,我们一起走,把你的明天交给我…啦啦啦,啦啦啦…”   从宥言抖袖摆手,对月抒歌,余音绕林,久久不歇。   谁知,后面传来老吴惊恐的声音:“主人,这个药人,他,他,他口吐白沫,昏过去了。”   “嗯?此人的福气竟然这般浅薄?”从宥言无奈,一震衣袖,摇头叹息:“哎,既然如此,我们先回去罢,寅儿定是等急了。”   生怕这个药人没有撑到归家便死翘翘了,从宥言并指弹出五根银针,飞快地扎进后者头顶五窍,阻止血液攻进后脑,再一把拎起今晚的猎物,吩咐老吴跟上。 第十四章 “自愿做药人”的志愿者   纵然放在现代,你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到处溜达也是不合时宜的。   好在从宥言、从医师脑子极灵活,懂得月黑风高,老翁逾墙的道理,轻松地拎着猎物飞过翡翠湾的围墙,直奔08号别墅。   当他将手里的黑衣人扔在地板上时,将穿着睡衣出来喝水的达叔吓了一跳,以为这位祖宗是背了一具死尸回来。   从宥言从衣兜里翻出几包药粉,撕开后,对准地板上的人形生物,泼洒起来。   那双素白的手指,稳得像是有无形托架托住一般,药粉有条不紊地依次撒下。   尚鹤寅站在二楼的扶手边,垂眸看着从宥言杨手在那堆黑死布料上撒药粉,皱了皱眉,“这又是在干什么?”   从宥言极满意地嗅着空气,就等着媳妇问话呢,见尚鹤寅忍了几忍,还是问了,急忙解释:“寅儿,我在外面消食的时候,找到一个刺客,正好拿下做药人。”   又派出了刺客?尚鹤寅太阳穴猛地跳起,手指紧捏着扶手。   从宥言拍拍手上残余的药粉,插着腰,“现在没事了,这个人从此不会再说话了。”   “你把他弄成哑巴了!”尚鹤寅好奇。   从宥言得意地摇摇手指头,着重解释了一番:“不止,不止,本尊出手,哪能如此简单,既然作为药人,只要活着会呼吸就可以了。做实验时,肯定会痛啊,痒啊的,没事就瞎叫唤,特别招人烦。”   “所以呢?”   “所以,他只是活着,会喘气就行,余下的那些辅助功能,我帮他关闭了。”   尚鹤寅无奈扶额---我倒是忘了,此人乃毒医,可不是什么善茬。   从宥言特别体贴,自然晓得媳妇扶额是想问什么,举起半枚白龙玉佩,献宝,“寅儿啊,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。你看认不认得?”   “白玉蟠龙佩?”尚鹤寅吃了一惊,虽晓得大哥是铁了心要至自己于死地,可万万没想到他动用爷爷传下来的起死回生的保命符!   “呵呵~看来,我还真是值钱呢。”尚鹤寅缓步走下楼,接过白龙玉佩,端详片刻,捏在掌心,轻轻说道:“白龙佩已经现身,代表暗龙承诺的三次效命时效已过!我安全了。”   白龙玉佩,蟠龙呈现阴阳纹路,由明至暗,交叠一处,一半白,一半黑,需求方持有黑色,保护方持有白色。一旦白色龙佩现身,代表三次承诺,暗龙已经完成,最后一位执行者会亲自上门,索回黑色龙佩。   地板上的人形生物,无声无息地闭着眼,药包上粉色药沫正缓慢的侵入他的骨骼皮肤。   药粉是从宥言从黑甲虫的分泌物里提炼的,闻不出任何味道,区别于现代的很多重要粉末,这种看上去很张扬的的药粉,一旦泼洒出去,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,只等敌方吸收殆尽后,才会毫无踪迹的侵蚀对方的所有感官,却并不会伤及生命。   等敌方四肢酥软,五感全失,瘫倒在地,变成待宰羔羊时,药粉的残忍性,才会暴露出来。   不得不说,这样恐怖的药粉,他们这等凡人是听也未曾听过。  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无神论者,可遇见神奇的事件,还是会忍不住冒一句:“我的天啊!”   达叔一边喊着“我的天啊~”,一边帮老吴将地板上的活死人抬到厨房的料理台上。   尚鹤寅望着上半身被扒光的药人,问:“你进来时,没有被社区监控拍到吧?”   从宥言一拍胸脯:“我天赋异禀,过目不忘,进门前我就将这里的摄像头位置背下来了。保证不会有半个镜头拍到我。”   笑嘻嘻地说完,他将话峰一转,吩咐老吴:“快点啊,趁热打铁,今晚的直播就是炮制药人的皮肤啊,我们未来的银子就看今晚了。”   老吴急忙答应了,特别专业的开始布置灯光话筒,从宥言开始整理头发,摆放手术小刀,药包,陶罐。   尚鹤寅看着眼前画风忽变的客厅,叹口气,懒得计较了,转身上楼,“睡觉前,你负责把厨房弄干净了。”   窗外刮起夜风,枫树叶也极为配合,应景的飘起又落下。   画面一转,镜头前的白衣少年束好袖口,高深莫测地转过身来,手里捏着一柄小刀,画外音及时响起:“是的,我是一心求财的药谷毒圣从某人。您或许会问,今晚月色正好,大家睡意正浓,我还有什么干货奉上吗?答案是---有的,今晚给大家带来的是如何修复被大火烧毁的皮肤。”   镜头转向水墨色的大理石台面上,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半果男人。   从宥言笑嘻嘻地走进料理台,单手舞出漂亮的刀花,一指面目全非男,“这是被人毁容的志愿者,他自愿为今晚的试验献身。”   生怕镜头前的观众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,从宥言解释道:“别看这是陈旧的疤痕,可依然有修复的希望。所谓不破不立,只需要我切开旧痂,割除被损坏的部分,在血管里植入药剂,明晚就能看见效果。”   “当然,在生长皮肤的过程中,会有一些难以忍耐的痒痛。这一点大家尽可放心,志愿者的感官已经被我封闭了,他是感觉不到痛痒的。”   头顶的吊灯照亮了白衣少年的脸,他口中说着血淋淋的话,眼角无声无响的闪过勾人的光。   骨骼分明的手,举起寒光凌厉的刀,充盈的血管里似乎蕴含着无尽力量,事实也是如此。   “噗嗤”一声,尖刀分毫不差地扎进“志愿者”的瘢痕。   本来面部就糊成一团的疤痕创面,登时鲜红四溅。   惨白的吊灯下,白衣少年轻车熟路地挥舞着剜心牛刀,毫不在意的将皱巴巴的橘状皮肤扔在一旁的瓷碗里。   忙里偷闲中,他转眸对着镜头微笑:“放心,放心,没我的允许,阎王老爷不会收他的。切割损坏的皮肤,这只是恢复容貌的第一个步骤。胆小的可以跳过不看,胆大的可以继续欣赏。”   这这这,这根本不是胆大胆小的事儿,您做这行,合法吗?   看上去血糊糊的画面,其实在专业人士眼中却是极完美的。   做某种特殊买卖的人士:呦喝,这人的手法挺熟练啊,是不是同行啊,等会儿看看有没有自我介绍,等孩子毕业了,我倒是可以带带他。   刚下手术台的外科主任:呦喝,这是哪家医学院的学生啊,手法挺熟练啊,等会儿看看有没有自我介绍,等孩子毕业了,我倒是可以带带他。   尚鹤寅躺在床上,看着手机里的监控,略带血腥的画面清晰度良好,床头加湿器咕噜噜的冒着烟雾,带着温润的湿度,而他的思绪却落在枕边的白龙玉佩上……   母亲离世的太早,他已经记不清她的温暖了。   而父亲呢,丧事刚结束,便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别人,那个带着比自己大五岁哥哥的女人。   瞥见冷酷寡言的脸上浮现的温柔,年幼的小尚少爷由衷感慨,原来父亲也是有微笑这个功能的,只是不愿意对着他和母亲笑罢了。   做过亲子鉴定之后,爷爷万般无奈,只得接受事实,暗中吩咐达叔仔细照顾好小少爷。   艰难的成长过程中,遭遇了各种车祸意外,若不是达叔发现及时,及时报告给爷爷,只怕他早就死了。   于是,意外车祸没有了。   然后,又经历了数十次的洗胃…对于食物的厌恶感,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吧。   最后连食物也不敢假人与手,达叔事必亲躬,悉心照料着。只不过,不管达叔的手艺如何巧妙,如何用心,小尚少爷再也提不起胃口了。   加湿器咕噜噜,咕噜噜,带着白烟,卷着往事,融化在空气里。   睫毛那里有些湿润,尚鹤寅眨眨眼,用力咽下马上就要显形的难受。   手机里的画面已经接近尾声。   厨房料理台前。   从宥言接过老吴递过的抹布,擦擦手,龇牙笑道:“好了,损坏的皮肤,全部清理完毕,药剂也融入血管,现在就是耐心等待了,明日咱们再来看看,会有什么结果。”   老吴收好设备,带着习惯性的恭维说道:“主人果然是奇人啊,我估摸就算是龙虎山的那些活神仙,中山医院的一把刀联合起来,也做不了这样的手术。”   好家伙,全程不带麻药,完全没有消毒,是凭借酒精、火焰,简单的在刀刃上舔了舔,他就敢下刀子切病原了。   从宥言大言不惭地笑了,摆摆手:“这些都是小场面,以前我都不会亲自下手的,全是我的徒弟们做这些准备工作。”   老吴:“这些都只是准备工作?”   “我只是医生,又不是神仙,皮肤的新陈代谢不是我说的算,我已经加快手法了。”   即便如此,也是惊人的。   老吴完分庆幸自己没有被杀掉~能喘气,能说话的感觉太好了!当然,首先得伺候好眼前这尊金光闪闪的活菩萨啊。   从宥言将料理台上的“志愿者”拖上小推车,拉回储物间,自己打着哈欠装备回屋睡觉,老吴则带着讪讪的笑,拖着独臂开始打扫厨房。 第十五章 总有小人想要谋害寡人   二人完全不知道网络上发生了什么。   此番直播,在从宥言看来是理所应当,理直气壮,认真算起来颇有几分为了求财无奈下海的意思。   可在芸芸众生眼前,这跟庸医误人没有分别,还有不少热心市民咨询了律师,在视频下方留言质疑的就更多了。   可惜咱们从医师根本不晓得还有啥回复粉丝留言这一说,他满脑子的都是自家一亩三分田的事。   天刚泛出鱼肚白,他便如同早起的鸟儿一样,开始晨练了。   打完三趟八段锦,盘坐蒲团开始吐纳日华。   尚鹤寅则是夜猫子,等他十点之后起床时,一楼大厅的饭桌上,已经铺满了早餐。   各色蒸糕,各色粥品,各色干果,各色饮料。   奇怪的是,这些寻常的饭菜此时却飘着异样的清香,换句话说,飘着一股青柚的香气。   围着小熊围裙的从宥言正在汤锅里撒完最后一点粉末,见尚鹤寅迷迷糊糊的神色,笑眯眯地招呼:“寅儿,快来尝尝我的手艺。”   达叔在旁边咳嗽一声:“都是我做的,你不过加了一点药粉。”   从宥言有点不开心:“关键就是我的药粉,否则你做的饭菜都是垃圾。”   “很美味,赶紧吃吧!”   尚鹤寅喝止住二人如火如荼的对视,端起粥碗抿了一点百合山楂粥,适宜的温度流进胃部,带着辟谷丹的清甜。   还真是意外之喜。此时此刻,尚鹤寅才觉察出留下这个古代人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举动,可怜啊,好久都没有好好吃一顿了。   从宥言喜滋滋地看着媳妇喝粥,比自己喝粥还舒坦。   老吴焦急地站在从宥言的身后,凑着手,欲言又止。   他粗重的呼吸不断吹拂在饭桌上空,从宥言这才发觉,自家小厮似乎有话想说。   “何事惊慌。”   老吴哈下腰,将手机打开,“主人啊,有黑粉捣乱,您看,他们说您是庸医,还想要报警呢。”   “报警?报警就能救人嘛?如果报警有用,还要咱们医生做什么?一群蠢材!”从宥言面对流言蜚语向来强硬,寸土不让,他点点手指:“你帮我下帖子,不服来战,输掉的人,就做对方的药人,任人宰割,若是不敢,就别瞎哔哔了。”   到底是古人,还下帖子?这年头哪有打架前互相下帖子通知的。尚鹤寅实在是听不下去,喝完半碗粥,推开碗碟,“拿来给我看看。”   短短一夜,后面跟着几百条留言,可见民愤极大,这货居然死不悔改的,还想找药人做实验。  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,可以交给团队来运作,开一个记者招待会,化解此事。   尚鹤寅几眼扫完全部,淡淡笑了:“这事交给达叔去办吧,我们有一个团队,专门负责处理这一类突发事件。”   “寅儿!”从宥言激动不已,这真是高风亮节的雅士啊,自己的眼光果然好,找的媳妇如此靠谱,“怎么办,我又想吟诗高歌了,唯有诗词歌赋,才配得上寅儿你啊。”   啊啊啊!尚鹤寅,达叔一起扭头看着他。   达叔更是差点跪下哀求了:祖宗,你的事我肯定去办,求别唱。   尚鹤寅低声咳嗽几声:“那个,唱歌就算了,你带我去看看那个试验的药人吧,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。”   媳妇的要求,从宥言从来没有反对过,把尚鹤寅带到储物间之后,对着半张血糊糊的脸,亲自解说了几句,然后带上门离开了。   从宥言伸伸懒腰,觉得可以进城去各大药方巡视一番,看看这里的药材储备情况,上次在医院药房买的药,肯定是加了价的,老贵了。   可,想法是美丽的,现实的骨感的;这个清晨注定是不安宁的。   刚走到客厅,就看见老吴和达叔一起回头,用一种类似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。   悬挂在客厅背景墙上的电视,出现了娱乐早新闻。   “据报道,兰夕影视刚刚召开了记者会,宣布与不良预备练习生---从宥言解除合约,下面是详细内容。”   画面一转,是化过底妆的熊大面对镜头:“是的,这个练习生原本由我负责,可此人不仅不听指挥,不接受训练,还不通过公司,任意接私活,给其他小伙伴带来极不好的影响。若不公开,恐怕会有更多无辜的用人公司受到他的蒙蔽。”   画面又转至右边,精致到脚指头都在闪光的叶姐,面部肌肉僵硬,做痛心疾首状:“我们还接到了热心粉丝的举报,说是此人还做一些限制级的直播,靠无下限的镜头来吸引幼齿粉丝的关注。像这样的艺人,我们是不会和他签合约的,不仅不保护,还要公开公平公正地告诉大众,这人劣迹斑斑!……”   这娘们是要赶尽杀绝啊!当时还是心太软,下的药粉太少了。   从宥言摩挲着下巴,暗想:总有小人想要谋害寡人,当我是软柿子吗?O( ̄ヘ ̄o#)   老吴老老实实垂着头,不敢与从宥言直视,心里也在冒火:这老娘们,居然敢举报我们,我们也没做什么劲爆内容啊!往好了说,我们这是医病救人、普度众生呢。   达叔叹气:“他们说的是真的吗?要说实话啊,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。”   这绝壁是个疯女人!从宥言虽然不懂娱乐圈里的弯弯绕,可也明白舆论的力量很可怕。   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道:“这个疯女人想和我啪啪啪,我只是拒绝了而已。”   尚鹤寅视线飘过来一秒,里面含着笑。   达叔则是直接咂咂嘴,带着挑剔:“居然看上你了?”   从宥言不服气:“看上我怎么了,看上我很正常的好不好,我是多么正直善良的谦谦君子啊。”   “现在的人都是不要脸了吗。哎~”达叔难得的浮现出同情心,“待会儿我跟小何说一声吧,看看怎么反击回去。”   他想了想又回头,严肃地盯住从宥言:“待会小何到家里来,你跟她说得每一句话都得靠谱,晓得嘛?”   “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?”   “若小何问你,你是谁?为何住在这里?你要说,你是少爷的私人医生,暂时住在这里。”   从宥言挠挠头:“找工作好难啊!我上次去社区医院应聘来着,人家嫌弃我没有行医资格证,还追问我哪里毕业的,导师是谁。”   “……这事,容我想一想,行医资格证啊?”达叔略一思索,回道:“好在只是私人医生,咱家都是自己人,不需要查证书的。”   “需要我现场露一手吗?”   “你~真的会把脉?会治病?”达叔仍旧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。   “那还有假?”从宥言挺起胸膛:“我医毒双修。”   达叔皱眉。   “不信?月有盈亏,人有生死,世间万物皆有规律。”从宥言斜眼瞅了一眼达叔的气色,“呐,就拿达叔您来说吧,观你今日气色,面露潮红,痰火内蕴,正所谓阳盛所以阴虚。”   说罢,他上前一把拎起达叔的手腕,指尖滑过后者腕间,眉头微扬:“病灶来源于脉象满溢,前期阔大有力,尾部却虚浮起来,来盛去衰热盛主。您啊,津液亏损,夜间盗汗,阳亢之兆。喂喂喂!达叔,情绪不要过于激动啊。”   脉象呈现出老年人特有的滞缓和沉闷,不应该啊?如果服下养生丸,就不该这样!   从宥言放下达叔的手腕,有点不开心:“达叔,你是不是没有服用我给你的养生丸啊。”   达叔揉揉鼻头,沉默了:谁晓得你那药丸子有没有毒性啊。   从宥言摸着下巴,语重心长的教育达叔:“老人家怎么就跟孩子一样任性呢,不遵医嘱会吃大亏滴~要按时服药啊。”   切,我信你个大头鬼!达叔气哼哼地扭头,开大电视音量……哼,给你几分颜色,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,是不是?我就是不爱听你瞎哔哔,你能怎么滴。   “老顽固!”从宥言滋溜溜地喝着果汁,眼也不抬,“要不是看着你是养大寅儿的人,我才懒得管你呢。就一副老骨头架子,怎么跟个姑娘一样,瞎矫情个啥。”   喂!(#`O'),说人坏话时能不能离别人远一些,这是生怕我听不见吗?达叔关了电视,气得吹胡子瞪眼。   老吴见达叔的面色更红了,急忙打岔切入正题:“现如今,怎么对付那帮造谣的人呢。我估摸着咱们新建的号会被人查封。”   “会吗?”从宥言有点不相信,自己辣么努力,都放下身段亲自上阵了,还会有人不买账?换做往常,都是武林世家送上无数礼物,排着队的上门求药呢。   老吴戚戚然地点头,打开手机系统留言通知---果然,昨晚的视频被后台锁住了。   想到娶媳妇的钱会因此而大打折扣,从宥言不由地发怒道:“所有挡我财路者,都得死!”   老吴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:“先绑谁?”   从宥言一个毛栗子敲过去:“绑!绑!绑!成天就想着绑票,我是那样的人吗?只有下三滥才做绑票的事。”   老吴赶紧虚心求教:“那您说,我听着。”   从宥言嘿嘿一笑,伸手取过搁置一旁的烟灰缸,傲然说道:“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,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惹毛我的下场!” 第十六章 三只甲虫   弹弹缸壁,从宥言撒进一片药饼,三只黑甲虫依次爬出,站在他手腕上,活像整装待发的士兵。   从宥言的指尖轻轻点过甲虫触须,频率复杂且奇特,一人三虫,凭借虫语密码交流起来。   不久,领头的黑甲虫第一个飞起来,在客厅上空飞舞出8字形花纹,触须前后摇摆。   从宥言一指窗外:“去吧!”   另两只甲虫跟随着头领,在客厅盘旋了两周,领命离去。   这都是什么东东?   达叔狠狠咽下一口吐沫。感觉自家少爷好像招惹了什么神奇的物种,类似得不到就会杀人的那种瘟神恶鬼。   从宥言却捧着烟灰缸,唉声叹气:“肿么办哦,住房太紧张了,咱得赶紧给小可爱们寻个住所才是。”   “你需要什么样的缸?”   储物间的木门响了,跟“药人志愿者”交谈结束的尚鹤寅走出来,看着愁眉苦脸的从宥言,“我不抽烟,烟灰缸没有,只有一些玉质的笔洗,陶罐之类的物件,行吗?”   “~寅儿,你真好~”从宥言丢下烟灰缸,扑过去抱住尚鹤寅,不断的蹭蹭蹭:“我就晓得你是好人,我的眼光就是好。”   尚鹤寅躲闪不及,被对方强行抱住,脸色微红:“快松开!”   “寅儿的脸皮可真薄啊!”从宥言只得将爪子松开,紧挨着对方坐下,挑选笔洗。   尚鹤寅清清嗓子:“从先生,放出去的那些虫子,靠谱吗?”   “寅儿啊,请把那个吗字去掉,我做事一向靠谱!你看我坚定不移的眼神,就晓得我有多厉害了…”   从宥言还想借故继续赖在媳妇怀里撒娇,就听见内线电话响起。   客厅的灯光突兀的闪了几下,众人头顶响起温和的机械女声:“主人,门卫处有人找您。”   尚鹤寅急忙挣脱小色痞的纠缠,轻声问:“bobo,问清楚是谁!”   “好的,主人。”   客厅的灯光恢复正常。   谁啊,谁躲在屋顶?我怎么感觉不到?从宥言一副乡下土包子的嘴脸,张大了嘴巴,抬头四下寻找声源。   达叔故意咳嗽一声:“bobo,放一些日常的放松音乐。”   头顶的灯光闪了三下,女声再次响起:“好的,达先生,立刻为您准备放松曲目,卡萨布兰卡即将为您播放。”   一秒之后,整栋房子的每个角落同时响起舒缓的男低音“…FellinlovewithyouwatchingCasablancaBackrowofthedriveinshowintheflickeringlight…”。   尚鹤寅低头笑笑,在沙发上寻找了一出熟悉的位置,窝下来看书。   从宥言的表情是这个样子的……呆若木鸡。   达叔更得意了,又咳嗽两声:“bobo,开启除湿模式。”   “是的,达先生!”隔了一秒,头顶的灯光调皮地眨眨眼,女声提示道:“达先生,已经启动除湿模式。”   从宥言呆气十足的绕着屋子打转,全方位无死角地盯着屋顶---吊灯。   尚鹤寅微微扭头,瞥见小色痞的傻模样,有点不忍心,解释道:“这是家用防盗系统机器人,掌管整栋屋子的温度湿度,也没什么神奇之处。”   没等从宥言再次感慨现代科技的发达,头顶的女声又说话了:“主人,门卫处说,拜访者是您的父母亲。需要预定时间见面吗?”   “父母亲?”尚鹤寅牵出一抹淡淡的笑:“我的母亲早就去世了,父亲这个名词…我也许久没听说过了。bobo你跟门卫说,我是按时交物业费的业主,他们既收了钱,就得帮我守好门,不要放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我。”   “好的,主人。”   头顶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开,客厅依旧是舒缓的音乐,适宜的温度。   “…OhAkississtillakissinCasablanca,ButAkissisnotakisswithoutyoursigh.”   从宥言侧耳听了一会儿,觉得除了歌词听不懂以外,音乐曲调什么的,都是深得他心,于是仰头问道:“bobo,这首歌,我可以学吗?”   客厅里响起机械刻板的声音:“好的,从先生,请问您需要每晚睡前学习,还是起床梳洗时学习?”   从宥言彻底折服了,搓着手赞叹:“bobo,你这思维也太像人了。”   刻板的女声咯咯笑了起来:“多谢从先生的赞美,bobo变聪明,是主人不断帮我升级的缘故。”   达叔忍不住问:“你都听不懂这首歌的歌词,还学来作甚?”   从宥言含情脉脉地看着尚鹤寅:“学会了,自然是唱歌寅儿听了。”   好家伙,这小色痞在这里等着我呢!达叔冷笑:“这首歌说的是男女恋人在战争年代里生离死别的场景,你也要学嘛?”   从宥言缠绵地说道:“达叔又在诓骗寅儿了。有我在,寅儿死不了。是吧,寅儿,你也是晓得的。”   尚鹤寅从书页里移出一只眼睛,含笑看过来,“只要你别唱歌给我听就好了。”   从宥言极度不解:“为什么啊,我除了医术,就剩下美妙的歌喉可以展示了。”   尚鹤寅放下书本,无奈道:“我已经清楚你的歌喉了,没事的时候,保持安静就可以了。”   “哎呀呀!寅儿啊,你太狡猾了,想让我陪你坐,就直说嘛,我都会答应你的。”从宥言轻巧一跃,盘膝乖坐在尚鹤寅身边,笑眯眯地眨巴眼:“寅儿,你别老看书啊!顺带着,也看我一眼嘛~看我,我可比书好看多呐!”   噗~!‘简直~简直恶心死我了。’达叔气到爆肝,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当场晕倒,眼前这一幕,他实在是看不下去,一跺脚,转身回屋。   翡翠社区外,尚良志阴沉着脸色看着门口的保安。   “不好意思,这位先生,您提到的业主并不想见您,您还是跟业主沟通好之后,再过来探望吧。请不要为难我们了!”   尚良志一口气横在胸口咽不下去。   门卫处的保安咳嗽一声,清了清嗓子,岗亭里钻出来几个彪形大汉,面色黑的跟锅底一般,蓄势待发地捏着拳头。   身旁的夏芳立刻赔上笑脸:“好好好,我们回家再联系一下孩子,刚才麻烦几位了。”   门卫冷冷哼了一声,故意大声教训手下:“睁大眼睛,别把那些猫啊狗的,放进来,业主生了气,咱们也不落好。”   尚良志一口闷气噎在嗓子眼,转身便想骂回去,被夏芳拽上车时,满是忿忿,锤着方向盘,骂道:“养不熟的狼崽子,没有我哪来的他,居敢缩在里面不出来!”。   夏芳叹口气,摸出纸巾擦拭眼角:“我晓得,孩子一定是生我的气,才不肯见你的。这些年,我委屈受得太多了。达叔在老爷子那里说我不好,连累你也受冷遇,可我~我都是一视同仁的照顾着孩子们呐。”   资深美人哪怕是迟暮了,也会展露出梨花带雨般的柔弱。   这也是她一直得宠的原因。   尚良志很吃这一套,急忙安抚老婆:“这些年你受的委屈,我都晓得,都是那臭小子不识相,处处与你为敌。快别哭了~”   夏芳勉强止住泪水,“接下来怎么办呢…那个,那个人说了,要么交出他的手下…要么,要么就要小伟的性命赔偿…咱们平日里哪舍得多说孩子一句啊,这落在那人手里,不晓得会受到怎样的磋磨呢!”   尚良志一想到那个宛若从地狱里钻出的男人,手指颤抖起来,烟卷都夹不住了,他狠厉地盯着社区铁门:“我去找大伯,请他来收拾这个臭小子。总之,小伟一定要救出来!”   夏芳破涕为笑,面色稍缓:“是呀,咱们怎么把大伯给忘了,如今老爷子不在,大伯坐镇祖宅,他若肯发话,这孩子总归得听一听的。再说了,都是自家兄弟,小伟即使做错的事,又什么误会解不开的呢。”   “小伟做错什么了?没见过你这样做妈的,尽说自家孩子不好。”尚良志宠溺地捏着老婆的脸蛋,“你呀,就是心肠太软了!”   夏芳撒娇不依,笑道:“哎呀,大伯这人脾气很差的。抽空回趟家,我拿上几件礼物过去,才好开口说情。”   车里,二人情意绵绵的相互凝视,舍不得发动车子。   车外,三只黑色的甲虫,排成品字形,嗡嗡嗡地飞向远处。   ……   兰夕影视公司顶楼办公室。   直达的电梯打开了,几个刚参加完综艺组团出道的男孩子,描化着精致的妆容,依次跨出电梯。   谁也没有注意到,三只黑色的甲虫也无声地飞出来,跟着他们溜出电梯。   几个男孩子说说笑笑,一路调侃着走到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步,恭敬地敲敲房门。   随着一声甜腻的“进来吧~”这几个脂粉气十足的少年,一扫先前的轻松,拘谨地走进屋内。   叶姐披着浴袍,半合着眼皮,躺在美容椅上,正在接受纳米刀美容仪的微调服务。   听见房门关上了,她抬眼扫了一圈,扁扁嘴,并没有多大兴趣,干巴巴地说道:“熊大这回倒是很用心啊。”   站在这里的少年都是经过海选进入公司的新人,也有几分傲气,眼中多少带着属于舞台的星光。   此刻,他们变成了打折商品,被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神盯住了,精明的客人在货物之间仔细的挑选打量,挑剔之极。   他们跟菜市场里堆放过久的菜品一样,在即将下市前,失去了水分,蔫搭搭的跟菜秧一般。 第十七章 Shut down!   众人心里咯噔咯噔的响了几声,血管里残存的自尊,散落一地,面上露出一丝难堪和窘迫来。   领头的少年压下心头的尴尬,小声说道:“叶姐,熊哥说,今晚有一个派对需要我们出席,先过来看一下文案。”   “这个熊大,还挺会忽悠人~”叶姐哈哈笑了两声,挥手示意美容师先出去。   房门再次关闭。   叶姐坐起身,众人这才发现,眼前这位半老徐娘,脸部的肌肉有些僵硬。   说是僵硬如铁,又不太像。上面的毛孔清晰可见,颗颗分明!只不过,每一个毛孔都是努力的扩张状态!   领头少年心里咯噔一下,暗自寻思:这位大姐大是不是肉毒杆菌打多了?这脸整的~跟猪肉荣的砧板一样,太恐怖了!   众人俱是匆匆偷扫一眼之后,迅速低下头,不敢直视前方。   叶姐慢慢在抽屉里寻找香料,悠悠然的点上一根香薰蜡烛,“这几天,我略感不适,想找一个合眼缘的孩子帮帮我,不知你们谁的手艺,更好一些~”   ‘手艺?这是指什么手艺?’几个男孩相互打量着各自的神色,或杨眉,或垂首,或暗笑,或咬紧牙---似乎、好像、大概、也许,都有那么一点明白的意思在里面。   “若是都愿意留下,我也不介意!”叶姐看出几人的犹豫,嘿嘿笑起来:“面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放下的东西,也是最不实用的东西。等价定律,总听说过吧?比如那个从宥言,他便是太不听话了,让我厌烦了……”   从宥言?那个预备役、差点出道扮演校园偶像剧的男孩子?男孩们小心交换着眼神……   “叶姐!我愿意!”领头的少年第一个抬起眼睛。  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,那位斜靠在美容椅上的女人,专注程度堪比情人间的对视。“叶姐,我学过艾灸,也会一些美容仪器的操作步骤…要不,让我先试试?”   毕竟得到金主的认可,得到公司的全力支持,才是他进入这行的终极目标!   日后的资源、片约、通告,大把大把的资源,在前方招手。   谁会嫌钱多烧手啊?   余下几人只恨自己脸皮薄,没有第一个冲出去。   还是这孩子乖巧,比那个傻缺强多了。叶姐得意地笑起来,优雅地伸出手去,允许对方握住,勾唇一笑:“那便说定了!”   雕花茶几长的香薰蜡烛,随着屋内的热气流,爆裂开一朵小火花,发出轻微的“滋啦~”声。   原本安静吸在天花板上的黑甲虫像是嗅到了什么暗号波段,触须随着跳跃的蜡烛抖动起来,后面跟着两只甲虫,翅膀同时舞动,化出同样的频率。   振幅一致的三对黑翅下,暗藏着不少无色的粉末,随着甲虫用力的抖动,飘飘摇摇的混进空气,均匀地撒在对话中的二人口中,鼻中,耳中。   “哈哈哈~”叶姐的笑声只笑到一半便卡壳了。   另一位主角,画着精致眼线的男孩子也同时卡顿,僵在那里。   一男一女,二人的眼白由清转浊,皮肤上呈现出褐色的斑点,短短十几秒后,他俩的眼珠都蒙上了一层白翳,手指弯曲,诡变成电视中常见的丧尸状态。   余下的几位少年不敢作声,面面相觑,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未知生物混进了他们之中,首先想到的就是---逃跑。   包间的黑色大门无声地打开,走廊里响起慌不择路,噼里吧啦的脚步声,人群里压抑着不正常地呼吸,以及紧捂在咽喉里的恐惧。   屋顶的三只黑甲虫,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,停在僵立不动的二人头顶,领头的黑甲虫摩擦着复式鳌牙,刺穿咬破头皮后,将尾部最后一点粉末,埋了进去。   黑甲虫的触须抖动起来,爪尖敲击着头骨。   叶姐,男孩瞪圆了眼珠,模模糊糊地转过身,面无表情往门口走去。   熊大正和认识的几位娱记坐在一楼大厅会客沙发那里喝咖啡。   见叶姐和男孩相伴走出电梯,他刚想起身打招呼,便发觉叶姐的神色有点异常。   惨白的肤色下,布满的深浅不一的黄褐斑,手脚不自然的摆动着,如同提线木偶一般,僵硬的前进。   ‘叶姐这是怎么了,被榨干抽空了?……不对,叶姐一向注意形象,不可能变成这幅死样子还敢下楼。再说了,这里是公共场合,叶姐怎么可能不修边幅的出现在这里?’   “这里面有古怪!”   熊大手脚一阵发麻,下意识地就摸向裤兜,想打那个专线电话。   可视线飘向对面同样惊愕莫名的几位娱记,他眉头一皱,改变了主意,装作同样愕然的样子,同情地望着僵硬行走的二人。   叶姐和男孩直挺挺地走至兰夕大厦的旋转玻璃门前,停下脚步,迎着中午火辣辣的阳光,纹丝不动地站着。   同时的市郊。   “寅儿啊,今晚想吃什么啊,我看冰箱里的牛肉不错哎,要不晚上咱们做红烧牛肉吧。”   尚鹤寅单手翻书,眉头蹙起,刚想说,太油腻了,不想吃。就看见从宥言欢乐地解开冷冻牛肉,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玩起了花式庖丁的手艺。   一时间,厨房里刀光剑影的,好不热闹。   尚鹤寅托腮欣赏了一会儿,想到这位毒圣大人平日里最喜爱研究药理和味道…不如这样,索性将达叔从繁重的厨房里解救出来吧。   于是,尚鹤寅放下书本,改了口:“也好,这是科尔沁草原牛,做个牛腩吧。”   “真哒!”从宥言放下切好的牛肉粒,竖起手指:“我刚才看见还有大虾,今晚加菜,油焖大虾。”   一提到吃的,尚鹤寅的咽喉深处便下意识的冒酸水,忍住胃部上翻的恶心,他别过脸去,深吸一口气:“不要太油腻了。”   从宥言将生铁弯刀在指尖舞出卍字花朵,笑道:“有我在,包你爱吃。”   弯刀扎进案板上的牛腱子,从宥言感叹了一句:“想当年,这些都是违禁品啊,纵是本尊这般的人物,想吃上一口,都需要暗搓搓地托人买走私货呢。”   尚鹤寅有些好奇,“史书上也提过,不能吃牛肉,真的?”   从宥言咳了几声,小声道:“事关民生,明面上自然不能吃。”   他正准备细细跟媳妇掰扯一下自己以前的牛逼生活,手机定下的时间闹钟响了……   按下关闭键,从宥言抬眼对着尚鹤寅嘚瑟笑:“我预定的好戏要开场了,寅儿啊,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热闹啊。”   尚鹤寅想都没想,摇摇头:“那里有娱记,认识我的人比较多,我就不去了。”   从宥言顿时不高兴了,在自己大展雄姿的炫耀时刻,媳妇居然不肯捧场,太扫兴了。   没等他使出撒娇绝技,及时雨---达叔带着赶过来的小何进来打招呼。   一见这没羞没臊的家伙还在少爷眼前磨蹭、讨好、卖萌。达叔便血压升高,气到脑廓疼,火气“腾腾腾”的窜起三丈高,一把拎起从宥言的衣领子,拖出门。   他最看不得这个公孔雀踱来踱去展示羽毛的样子,狠声说道:“有我和小何跟着你去,还不满足吗?”   “那怎么能一样呢?”从宥言委屈极了,憋坐在车里,在玻璃上画着圆圈:“总得让媳妇晓得,他男人是极厉害的大人物才行。”   “极厉害?哼哼!有多厉害?目前你还寄居在我们家里呢。”达叔晓得这人是个傲气十足的蠢货,说话也变得直接,不再委婉了,“你一年挣多少钞票?我家少爷一人便能养活整个剧团。”   Firstblood!   从宥言抽抽鼻子,眨眨眼:“我以前一人便能麻翻整个武林!我抖抖手指,自然有人双手呈上大把大把银子。”   达叔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笑:“你也晓得,那是以前了!人家梁山好汉也晓得羞耻,谁好意思总提以前的事?”   Doublekill!!   从宥言不服气,声音拔高不少:“那怎么不能提呢?你都不晓得我是多么英明神武,朗行玉山,睥睨天下!”   达叔哈哈笑,斜眼看向窗外:“我不晓得,也不想晓得!等你挣够了十个亿,再来跟我说英明神武吧。”   Triplekill!!!   “十,个,亿?”从宥言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,想想自己的存款,略心虚,悄咪咪地摸出手机算了算差价。   看着那些数也数不尽的零,从宥言的手掌、血液、心脏,都在颤抖,顿时就蔫吧了,窝在副驾驶座里,不敢吱声。   ACE!   Shutdown!   ‘哼,小样!一个穷小子,也敢跟我斗嘴!’达叔下巴扬得比天还高,心情晴朗起来,笑眯眯地发动了车子,往兰夕影视公司驶去。   何圆圆坐在后排饶有兴趣地围观了整场对决,觉得这个小子很有趣,跟电视综艺中常见的那种木头疙瘩不同,完全是不同星球的不同生物。   他和他,应该不是一个人,难道是双胞胎? 第十八章 露一手   何圆圆手指头在发痒,很想打开电脑,奋笔疾书,以此为蓝本,写出一万字的小说开场。   “喂,小丫头,待会儿你就负责拍照上传啥的,其余的不要插嘴,晓得伐?”   正当何圆圆双手合十,眨巴着星星眼,陷入幻想言情中无法自拔之时,副驾驶传来清朗悦耳的男中音。   “欸~为什么啊?达叔请我过来,正因为我才是处理这一类事情的专家啊。”小何同学回到现实中,冷静地推推眼镜,不解地望着左前方:“这事可大可小,并非儿戏,你得听我的。”   早已从颓废中振作起来,一心挣钱的毒圣大人掏掏耳朵,叹口气。   “可我得挣钱娶媳妇啊,我还有十个亿要挣呢!达叔那是看在寅儿的面子,心疼我,容我暂居在家里。不过我不能不懂事。这事吧,我准备这么做……”   娶~媳~妇?何圆圆瞪得眼珠都要夺框而出了,全身三百六十五个八卦细胞都在发抖:“谁啊,谁是您媳妇啊?”   得意洋洋的毒圣大人刚想张嘴解释媳妇是谁…一斜眼便见达叔在冷笑。   达叔单手开车,另一只手,搁在脖颈处,做出掐喉咙的狠厉姿势。   裤兜里穷得只剩下30万软币的从宥言无奈之极,心里记下了这种无法言说的痛。   毒圣大人却只得换个话题:“小菇凉家家的,跟一个男人议论别人家的媳妇,合适吗?对了…那啥,咱们合计合计马上的行动哈。”   ……   兰夕影视大厅。   叶姐和男孩继续站在那里,仿若两根雕塑。   公司的后勤已经围成一个圆圈,将二人保护在临时搭好的布幕内。   保安尽职尽责驱逐着在场的记者。   一切貌似都在可控范围内。   前台组长刚拨完报警电话,熊大踱着悠闲的小步子走过去,“怎样,警察什么时候到?”   “说是通知了附近巡警,马上到。”   “啧,那个,我觉得吧,你应该再打个电话,方才稳妥。”   “熊哥的意思是…”   熊大抬手看看时间,斜眼又瞧瞧四周,凑过去,小声说道:“喂~你晓得咱们市郊有一座佛堂伐?就是毗卢寺,我以前常去拜拜,据说里面的主持有些本事。”   前台组长挠挠头:“熊哥,我头脑不灵光的,您干脆说得再明白些。”   “你咋这么笨呢,难怪无法升职。叶姐忽然变成这样,一看就晓得的非自然力量造成的。”   熊大咂咂嘴,伸手取过签字笔,哗哗在白纸上写下一串电话,丢给前台,笑道:“警察来了有啥用?遇见这事,还得请专业的驱魔师傅到场才行啊。”   盯着前台拨完电话,熊大背过身去,碎步疾行,悄悄溜出大门。   影视公司门口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各路人马,瞧笑话的,看热闹的,求真相的,反正是人头攒动,就差旌旗招展了。   达叔的车子来得晚,好不容易停在路边。   从宥言换上装逼利器---身着玄色青竹的汉服道袍,背着蓝花包袱,单手负在身后,少年老成地迈着八字步往前走。   “喂喂喂,达叔,从宥言刚才说得媳妇是谁啊?”何圆圆跟在后面,没忍住,小声问。   达叔尴尬地笑了:“我也不晓得,这家伙没准是个神经病,在做花痴梦呢,你别理他。”   “噫~达叔您不老实,我都听出来一点猫腻了。若从宥言真是神经病,您会帮他?尚少会帮他?行嘞,我不问了。”   何圆圆从背包里摸出小型摄影机,咧嘴笑:“人是会说谎的,机器不会说谎!是吧,达叔?”   达叔那是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说谎的,干脆咬紧牙关,修闭口禅。   何圆圆嘻嘻笑着,调皮地行了一个军礼,跳跃着跑至人群里,装作是一位热心市民。   从宥言行至影视大厦门口处,刚想摸出包袱里隐藏的青玉笔洗。   “喂~”达叔跟在身后,左顾右盼地小声说道:“你想好了再去做啊,你如果被吐沫星子喷死,可别拖累我们啊,我绝对不会从吐沫星子里捞人的。”   从宥言头也不回,“吐沫里暗藏的脏东西太多了!放心达叔,我不会把病毒带回家的。”   达叔皱眉,很想说,那还不是你家呢?想和少爷成亲?下辈子吧!   这边从宥言已经行动了,他轻轻敲击着玉璧,喃喃自语:“媳妇送给小可爱的房间果然气派极了!那么,好戏开锣、优伶登场啦!”   玉璧被从宥言敲响的瞬间,兰夕影视大厅里差点变成雕塑的二人齐齐转身,根本不管那些蓝布围栏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玻璃门外走去。   门口的警卫不敢阻拦二人前进,一边推搡着记者,一边呼叫保卫科长。   从宥言悄悄扣了一把银针在手。   叶姐和男孩目光呆滞地继续前进,同手同脚,关节部位咯噔作响,一直走到从宥言跟前,噗通一声跪下了。   动作整齐划一,眉头都不带打颤了。   只是下跪的声音颇大,震起一地尘埃,将周围围观的群众唬了一跳,何圆圆兴奋地往前挤,手里举着小巧的摄影机,在人群的缝隙间寻找着角度偷拍。   从宥言食指竖起,横在鼻下,轻轻扫过,遮住笑意,道:“不年不节的,我可没有红包给你们,快快请起。”   叶姐的眼中闪过翻滚的黑影,双目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来,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住的头颅,只会蓬头散发地不断磕头:“神医,救命啊!救救我,救救我!”   何圆圆一边拍摄,一边暗想:这女人,平日里跋扈惯了,居然得罪了这尊菩萨,实在是---一个大写的惨字!   装模作样了半天,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。   从宥言遂即假模假式地轻扬袖口,扶起跪地二人,温声说道:“唉~也罢,日行一善也是一种修行呐!谁让我天生心慈呢。能不能就好你们,且看运气吧。”   周身的内劲涌动至指尖,原先就预备下的几十根银针一齐飞出,分毫不差地扎进二人头顶。   围观的吃瓜群众发出惊呼,有人嘴贱,指着叶姐的鼻腔,大喊道:“哎呀,看呀,有东西爬出来了!”   一条发黑的粘液滑下来,掉在地面,化成一滩污血。   明明刚才看着还有几分人模样的叶姐,全身发软,昏倒在地。   从宥言伸脚,猛地一踢男孩后背。   男孩“哇”的一声,疼得弯成虾米状,吐出一滩黑血,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一见周围情况,吓得又赶紧合上眼皮。   大厦里的保卫科长,双股打战,刚想带着手下兄弟们冲上前去,抓住庸医,就看见那位庸医蹲下身去,托住叶姐的咽喉,喂下一枚丹药。   保卫科长很想出声喝止的,可肾上腺素就是不给力,他手脚打颤发抖,根本发不出出任何声音,眼睁睁地看着他敬爱的叶姐咽下了药丸。   躺在地上的叶姐,隔了几分钟,俯身开始呕吐,吐到黄胆汁都要吐光了,才缓过神来。   从宥言站在一旁观赏着被扎成刺猬头的叶姐,嘻嘻笑道:“叶姐到底是上年纪了,记性不大好,我好像跟你说过的,若想请我再出手,可不止10万了。”   一旦涉及专业领域,从宥言说话便会不自觉的带上了前世的语调,有一种难以琢磨的阴阳怪气在里面。   叶姐手脚俱软,心底一片冰凉,原以为是不堪一击之力的穷小子,怎么变得越来越可怕了。   不仅是夸张的言行举止,怕是怕此人手里是有些真本事的。   自己真是被鬼摸了头了,迷了心,上回的教训还不能说明问题吗。   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的流出五官,叶姐颤颤巍巍地开了口:“尽管开价吧。”   对于案板上的咸鱼,从宥言自有办法让它们吐银子,见叶姐的反应,他很是满意。   收好玉笔洗,摸出手机,打开计算器,点点算算了好一会儿,从宥言笑道:“都是熟人了,我算你便宜些,一口价100万。”   他又指了指旁边气若游丝的男孩子:“咦,这孩子好生面善,是你刚收的补药吗?”   远远被隔开的人群里,传来恶意的嬉笑声。   叶姐脑仁嗡嗡发胀,哪怕再不愿,此刻也得撑下去,只得一咬牙:“他是我旗下的艺人,医药费算我的。”   从宥言眼睛一亮,收起手机,负手而立:“好说好说,诚惠200万。”   叶姐牙痒痒的,心疼到差点晕死,刚想还还价,脑仁立马疼起来,像有一把无形的刀锯在割裂头骨,她吓得大叫起来:“小陈,小陈,快过来,马上给他转账。”   从宥言理所当然的收了钱,昂首吩咐,“取两碗鲜甜的酒糟和一个干净的陶瓷碗来;若没有,超市里的甜酒酿也是可以的。还有这是我开得药方,赶紧去附近的药方买来。” 第十九章 驱虫   很快,两份酒糟、两个陶碗、若干份草药,尽数取来,放在地面。   转头,他卷好长袖,对人群里的何圆圆眨眨眼:“那么,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。”   从宥言将瓷碗放在叶姐鼻下,又将刚买来的草药现场揉碎了,兑上酒糟一起搅拌。   草药伴着酒糟发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恶臭。   周围围观的吃瓜群众一齐后退。   “这味道!实在是辣眼睛!”何圆圆皱眉挣扎了一会儿,忍住恶心,往前走了几步,隐形摄像机继续工作着。   从宥言淡淡一笑,举着瓷碗往前凑,问叶姐二人:“是不是很好闻啊?”   叶姐不断吞咽着口水,若不是手脚发软,恨不得扑过来抢了。   她的神色是渴望的,做不得假。周围人这才信了,眼前这位汉服少年果然有几分本事。   从宥言将瓷碗面对二人,解释道:“你们体内的毒素更喜欢这个味道,别急别急!再忍一下。”   叶姐口水控制不住地顺着嘴角往下淌。   从宥言取出银针,对二人招招手:“来来来,手臂给我看看。”   青天白日下,二人泛白的手臂上,清晰可见的出现了两道黑线,正在蜿蜒前进,方向正是放在地面的瓷碗位置。   叶姐。男孩对视一眼,心里焦急一片,也晓得此时正是关键时刻,并不敢出声催促。   貌似是一条小蚯蚓在手臂的血管里寻找着出路,钻来钻去的,顶的血管频频暴起,周围胆小的观众吓退了不少。   “神医,神医,救命!”男孩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。   叶姐暗恨自己手贱嘴贱,招惹上此人,心想:你这个活阎王都收了100万了,怎么还跟一个祖宗爷似的,光顾着耍帅不动手,干晾着他们?赶紧驱虫啊。   从宥言小声笑道:“嘘,声音小一点,这些小可爱胆子很小的,一不留神,它们就缩回去了,我刚才那是缓兵之计,麻痹它们,放纵它们,等它们自己受不了诱惑时,自己会跳出来的。”   说罢,他对着瓷碗轻轻一弹,瓷碗发出无声的频率,碗内的药汁更“香”臭了,二人手臂上的黑线又往前爬了几厘米。   何圆圆满是好奇地想:“尚少这个新房客,到底是何方神圣啊?牛逼啊!”   像是听到的群众的呼声,从宥言缓缓回身,眼神晶晶亮着:“趋利避害,生者本能也。哪怕它们是一只小虫子,也是怕死的。若它晓得这是陷阱,就不会冒死出来吃饭了。诸位,禁声!”  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。   烈日下,瓷碗里的药汁蒸发浓缩的厉害。   不过药汁味更加刺鼻了。   二人胳臂上的黑线扭曲得更加厉害。   “就是此时!”从宥言眼疾手快,一手抓住一个手臂,银针刺进二人手腕间的太渊穴,拇指指腹用力一挤,两道紫影顺着针眼刺开的缝隙,飞快地窜出来,投入瓷碗之中,略略冒了一次小圆头,便缓缓沉入碗底。   再出现时,两条紫色的虫子畅游在药汁里,似乎很享受这种味道。   叶姐是第一视角,被小虫子的丑陋模样以及碗里的药汁味道熏着了,当即呕吐起来。   从宥言点点头,捡起紫虫子扔进笔洗中,悄悄弹弹玉璧:“药到病除!这些死虫子,我就带走了!”   他转身离去的同时,叶姐二人的头皮里爬出三只黑甲虫,趁众人慌乱,它们伸出触须在空中寻找了一番,然后扇扇翅膀,飞走了。   等这场闹剧敲锣打鼓的演完,毗卢寺里的高僧这才姗姗来迟。   领头的黄袍僧人皱眉嗅着空气中的残留气味,轻轻赞叹:“好手段!桃花落处,心境如水;风迹月影,过而不留。这是古时药毒双圣留下的残卷上记载过的,当年毒圣惯用的驱虫伎俩。自愧不如,换老衲在此,也做不到那人的千分之一。”   跟在一旁的熊大,手中的香烟微微一抖,眼珠不由自主的乱转起来。   ……   入夜。   翡翠湾的8号楼里,从宥言一边做菜,一边看手机,对自己挥一挥衣袖就打杀四方的视频极度满意。   尚鹤寅的目光淡淡扫过画面,笑了笑:“早料到了,圆圆就是做这行的,专业选手一登场,舆论导向自然会变。”   剧本刚看到一半,饭桌上就堆满了各种香气。   红烧牛腩,油焖大虾,清炒白菜,豌豆豆腐羹。   菜香扑鼻,道道清爽,并没有想象中的油腻味道。   看似平淡的饭粒,却带着令人心动的香气。   这人真的只是医生,不是厨子?   尚鹤寅默默嗅了嗅味道,肺部充满了欢愉的氧气,胃部传来进食的信号…这感觉的确稀罕!自己是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正常的饭菜了…太久了,记不清了,久到已想不起来原因了~   他抬眼看了从宥言一眼,端起饭碗,扒了一口饭,细细嚼了几下,品出了淡淡的青柚味…   从宥言托着腮帮子,眯着眼睛笑:“怎样?好不好吃?”   尚鹤寅并未回答,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,偶尔夹几根菜。   从宥言得意地看着,“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,我刚刚赚了200万,可以养你了。”   尚鹤寅听见胆大妄为的宣言有很多,类似这样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的倒是头回听闻。他并没反驳,只是弯唇微笑,觉得颇有趣。   自长这么大,从未有任何人跟他这般许诺过,通常长辈都只是问问达叔,孩子乖不乖,听不听话,其余的---便没了。   这感觉似乎也不坏,被人用力保护着,关心着;不是达叔那种诚惶诚恐式样的,而是…另一种款式。   看了一眼饭桌的另一边,达叔正坐在老吴对面,气鼓鼓地吃着简单的饭菜。   饭桌上,很久很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。   于是尚鹤寅不厚道地笑了,特意问:“从先生,你这样不好,怎么不喊达叔一起过来吃?”   “寅儿你不晓得,达叔没把我当成自家人呢。刚才我做饭时,他便在一旁监督我,说怕我下毒啥的!哼!我又不是给他做的,他也最好别吃。”   “其实达叔心肠很软,你得学着跟他相处。”   “才不是,他防着我呢!也不想想,如我这样的有为青年,搁在哪朝哪代都是被榜下捉婿的好对象啊!偷偷的说,达叔其实很没见识捏。”   达叔在饭桌那头听得明明白白,胡子都翘起来了瞪着眼珠:你这还是偷偷说,你这就是明明白白地说啊。   尚鹤寅喝汤的勺子停在唇边,暗暗笑---他俩怎么搞得跟婆媳一般,成天横眉冷对,没事找事。   从宥言见媳妇喝了滋补汤,欢喜极了,“告诉你哈,我不仅会养虫子,还会养人哦,我保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。”   变,变胖?一想到自己会变成米其林轮胎,油腻到秃头的样子,尚鹤寅顿时没了胃口。   “No.”尚鹤寅极冷静地放下汤勺:“我是演员,端起这碗饭,就注定不能胖的。”   ‘变胖有什么不好的,圆圆润润的多可爱,抱起来也很舒服。’不过这句话显然是媳妇的逆鳞,从宥言只敢想一想,根本不敢说出口。   他赶紧起身,捋顺媳妇炸起的猫毛,“好好好,日后做一些养生且不会让你发胖的。”   尚鹤寅淡淡嗯了一声:“对了,我那里有一本西餐食谱,没事你也可以翻阅借鉴一下的。”   从宥言更欢喜了,连连点头:“真哒,我最喜欢学习了。”   饭桌的另一头。   达叔恶狠狠地咬着筷子,努力不瞧那边冒着各色泡泡的恋爱饭桌,只扒拉自己眼前的扬州炒饭---我忍得住,一定得忍住!我就不吃你做的饭,哼唧!   食不言寝不语,吃完小半碗饭,尚鹤寅摸摸小腹,摇头:“我饱了,你们慢慢吃。”   “吃这才吃了几口啊,就说饱了?”从宥言起身跟上去,“不能马上躺下休息哦,对肠胃不利。跟我做一下五禽戏,里面有一款最简单的健脾功法,就是熊戏,针对的就是脾胃虚弱之人。”   熊戏?尚鹤寅在心底不禁升起一丝好奇,停下上楼的脚步,有点期待的扭过头。 第二十章 身土不二的五禽戏   “我来演示一下。”   从宥言伸展了一番手脚,忽然整个身子膨起来,模拟起狗熊姿态,双拳卷曲成掌状垂于腹部,上下摇晃手臂,目光炯炯环视,一步一摇探头探脑地在客厅里行走起来,间或还会四肢撑地,仰头做嘶吼状,反复九次之后,他双拳聚拢胸前,收工起身。   “五禽戏是老祖模拟动物日常形态创造出来的健体术,这套是模拟熊的动作,适合性格沉稳的人练习。只要呼吸调整好,脚步跟大熊一样浑厚,很快就能悟到其中的精髓了。寅儿,你试试呗。”   脸色微红的尚公子,移开视线,淡淡道:“太丑了!我不学!”   “不行啊,寅儿,你腑脏空虚已久,必须锻炼才能将经脉稳固住呢。我这里还有疏通任督二脉的功法,改日教给你。经脉疏通了,人自然就会健康起来。”   “我平时也会做一些瑜伽的…”   “瑜伽,那是啥玩意?”从宥言不相信还有别的功法比五禽戏还管用。   “一种练习吐纳呼吸,磨炼人的毅力和恒心的静态运动。”   “剽窃!这些五禽戏里都有。按说肯定是咱们祖师爷更聪明!所以,这个瑜伽教练肯定是剽窃咱们的,我要找他理论!”   达叔,老吴一直在旁听。   听到这里,二人齐齐停下手里的瓷碗,看过来。   老吴是硬生生的憋住了,不敢笑。   达叔则是不管不顾的哈哈大笑:“你赶紧找人理论去,我负责提供机票。”   从宥言反应很快,扭头问:“怎么,这货不是本国人?”   达叔点头,笑得不能自己了,“对对对,你口中的剽窃者就住在最高的山峰后面,那里有个国家叫印度阿三,瑜伽就起源于那里。你赶紧走吧,我马上给你找机票和护照。”   “达叔!”尚鹤寅微笑摇头,略带责备的小声阻止:“别欺负他。”   从宥言眼珠一转,顿时明白过来,气得鼻孔朝天:“达老头,枉费我一片纯善之心对你,你却给我下套子,我记着你了!”   达叔甩都不甩他,笑着拍拍胸口:“今晚好饱啊,无知者无畏的笑料都可以凑足几盆菜了。”   见从宥言面色不虞,尚鹤寅赶紧咳嗽几声。   达叔心领神会,起身行礼,“少爷啊,您明天还有新戏需要回剧团对台词的,早点休息吧,我也回屋去了。”   尚鹤寅带着一副‘不是我不想锻炼,而是时间不允许’的遗憾,对着从宥言抱歉的耸耸肩,微笑上楼去也。   面对满桌残羹,从宥言牙根紧咬,决定化悲愤为工作的动力,一挥手:“老吴!”   老吴赶紧丢下饭碗跑过来,垂手听令。   “赶紧收拾收拾,把药人带上来,咱们今晚继续!”   很快,小推车再次推出来,简易担架上的“自愿药人”眨巴着眼睛,脸部包裹着纱布,精神还不错。   从宥言满意地点点头,面对镜头道:“今晚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刻。”   毫无反抗能力的药人被老吴搬到料理台上。   从宥言打开准备好的自制针线布包,寻出一把狭长的小刀,顺着包成木乃伊的人形,自上往下虚点几下,戏谑着笑道:“我记得武侠书上有位先贤说过,欲练神功,必先自宫。如果功力达到第九层,改变容颜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。”   这么没谱的武侠书根本不能相信啊!料理台上的药人眼珠登时瞪圆了,拼命眨巴着。   从宥言举刀微笑:“当然了,咱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四有青年,怎能相信书中之言呢。”   药人听见后,略松一了一口气。   “实践出真知啊!所以今晚的实验,就是论证推论的关键时刻!”   药人眼珠又瞪大了,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。   从宥言特有耐心,捡起一片纸巾,帮药人擦去泪花,“安啦,安啦,别哭了!你才是今晚的主角,别紧张哈!”   药人哪敢相信从宥言的话,继续流眼泪。   站在华丽的吊灯下,从宥言微笑着注视着镜头,竖起食指摇了摇:“咱们今晚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,其实保护皮肤,呵护身体,不需要那么复杂,只需要使用我的秘方养生,再烂的脸都能恢复如初。”   药人竖起耳朵,绷紧了神经。   从宥言手中的尖刀在药人的手腕处一挑,顿时一道血线滋出来,“呐,比如眼前这位自愿者,他的体质其实很一般,也不知服用了什么违禁药品,内力倒是提升不少,根基却损坏了,经络里暗伤遍布!”   “唰!唰!唰!”从宥言转换着各种角度,将手中的尖刀幻化成道道残影,庖丁解牛一般,迅速将料理台上的药人绷带割开。   昨晚切除的旧痂下,露出一层极薄极薄的嫩红色肌肉,新长出的皮肤下,血管正在颤巍巍的运送着血液。   殷红的,暗青的,双色经脉,在刀尖下呼吸着氧气。   这就如同端午节吃粽子一样,小心翼翼剥开粽叶后,晶莹润白的江米包裹着红枣,热气腾腾的展露在食客碗中,等候着饕餮们饱餐一顿。   绝对是新鲜出炉。   老吴张着大嘴,差点发出哦草的怪叫。   原先的肿胀肌肉因于主动脉粘黏的太厉害,从宥言昨晚下手割除时,大刀阔斧,毫不留情。   记忆中还是白骨森森的人脸,今天便能初见成效。这样的成果不能不说是奇迹了。   从宥言双手一招,布包里摆放整齐的刀,剪,针,药粉,像是被幽灵操纵了一般,在药人的脸上翩翩起舞。   老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,瞪圆眼球对准焦距后,心中越发骇然,镜头前的男人绝对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形容了。   灯影下,从宥言的瞳孔反射分毫不差的手速。   或许过去了几分钟,又或许流逝的时间更久一些,灵巧修长的手指穿过最后一针后,从宥言洒下新研磨好的药粉,重新包扎好纱布。   老吴急忙递上毛巾帮从宥言擦拭汗珠,顺便狂拍了一通马屁。   从宥言托起药人的下巴,捏起一枚刚捏好的黄色药丸,塞了进去,再抬眼面对镜头,他狂霸酷炫拽的耸耸肩:“这是强效驻颜丹,养护伤后肌肤的效果不错。不要98,不要998,只要9998!今晚限时销售5颗。”   哦草,好狠的价格!老吴暗暗眨眼。   从宥言眼角瞟见了,疑惑不解:“老吴,你眼睛乱眨什么,难道是被优惠的价格感动到哭了?”   哦草,好奇葩的脑回路!老吴只得引起头皮提醒道:“主人,您定的价格…,是不是说反了?”   “没有!”从宥言义正言辞道:“我定的价格童叟无欺,绝对物超所值。现在精品原材料短缺,可比原材料短缺更可怕的是人才的断层啊。”   从宥言悲天悯人地扬起下巴:“我华夏文明,千年的瑰宝,又有几人能真正的参悟明白呢?我愿担负起这个重任。我服务大众的宗旨就是为了世界更美好啊!”   哦草,您实在是太有才了!老吴默默抽了抽鼻子,老老实实地应和着:“谁说不是呢?只有主人您才有这样的菩萨心肠才能做到啊。”   “那是自然!”从宥言理所当然地转身,语重心长道:“唉……虽然大家通过学习,晓得洗髓的效果会更好,不过这里的灵力已经匮乏荒废了,只能勉强凑合着炼制一些养生养容的药丸吃了,更利于吸收。”   老吴竖起大拇指:“主人您说的太对了,这就叫那什么,身土不二!”   从宥言赞赏了看着镜头:“你看,只要肯学,愿意学,连老吴这样的朽木都晓得身土不二这个浅显的道理了。好了,今晚就到这里吧,明天咱们再来看自愿者皮肤的恢复情况。” 第二十一章 幼稚的从先生   楼上。   尚鹤寅认真看完从宥言卖药的视频,悄悄在手机上点赞三连,顺便还留了言,表示自己是一直关注这个频道的热心观众,想买两颗药丸送给家里的长辈,表一表孝心云云。   做完这一切,他揉揉发胀的额头,关灯准备睡觉,忽然觉得床垫忽地一沉,身旁突然冒出来的阴影里,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青柚味。   既然bobo没有示警,家里唯一胆大妄为了只有那位先生了。   “从先生,我要睡了,您的卧室在楼下。”   “可我害怕啊,我恐黑,一个人睡不着哒!”   “可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待一个狭窄的空间里!”   “我早就想说了。寅儿啊,赶明儿,咱们买大一点的床哈。这床太小了,的确不是很方便。”   尚鹤寅额头的青筋乱跳,“你下去!我不习惯!”   “你又凶我!”从宥言委屈的坐起来:“原本想给你展示一下身材的。”   说罢,从宥言拎开床头灯,赤着脚站在地板上,华丽丽地转了一个圈,展示着身体各个局部的肌肉,精瘦的腰部线条也没有放过。   展示完毕,从宥言眨眨眼:“寅儿啊,你看看啊,我好看不?”   不生气!不生气!我不能对一个古代傻瓜生气!尚鹤寅深深吸了一口气,闭上眼,稳住呼吸:“从先生,您这样的行为很幼稚,像求偶期间的公孔雀。”   “哪里幼稚了?”从宥言拍拍结实的腹部,道:“我就是想展示一下学习五禽戏之后的效果啊。不信?你来摸,你来摸。我的腹肌很结实哦!”   “滚!”   随着尚鹤寅忍无可忍的一声爆喝,从宥言麻溜地从二楼走廊跳至一楼大厅。   他笑得全身发抖,并且不以为耻,也不觉得大半夜的搞得鸡飞狗跳有何不对,反而乐颠乐颠的走回自己卧室,喜滋滋地问老吴:“寅儿他一看见我结实的腹肌就害羞了,这是不是表示,他跟我心意相通呢?”   谁敢说不是呢?蜷缩在角落里打地铺的老吴,连连点头:“主人果然威武!”   “那必须威武。”从宥言一身舒坦,眉开眼笑的自吹道:“刚才寅儿还夸我是公孔雀呢。嘻嘻,夸我还夸得这么隐晦,寅儿实在是太可爱了。”   老吴:行吧,您怎么说都对!   从宥言舒坦完了,就打着哈欠准备钻进被窝,想在梦里跟媳妇唱一回十八里相送的戏码。   此时,放在茶几上的青玉笔洗,忽然没有预兆的摇晃起来,领头的黑甲虫手脚麻利地爬上盖顶,扬起触角,摩擦前爪,后足蹬地,发出异样的“咔咔”声。   从宥言忽地坐起来,漆黑的寒芒闪过眼角。   他一伸手,示意黑甲虫爬上手背,对着大门方向,恨恨的咬着后槽牙:“这还让不让人安生了?我刚想睡觉,又要爬起来加班?”   从宥言平生最恨睡觉时被人打断好梦,暴怒之下,揣上笔洗,只套了一双袜子,就往外走。   老吴也跟着坐起起身,小心追问:“主人...”   “没你的事,关上门睡吧。”   宽敞的客厅陷在一片黑暗里,只有窗外的月光泛着森然的白色光晕。   郊外的野风摇曳着枝丫,黑影投进室内,光与影交融在一起,平添了几分鬼气。   从宥言屏住呼吸,单脚点地,飞至吊灯上方,蹲伏下来,紧盯着大门方向。   恬静的月晕下,隐隐透出一股邪气来,水墨般的阴影悄悄爬上大门。   防盗大门随着黑影的扩散,无声无息的开了。   一双穿着千层底布鞋的脚缓缓踏进玄关。   飘飘荡荡的毛絮随着气流,悄悄从地毯下翻出来,黏上布鞋的鞋面,来人停下脚步,低头看了看,伸手掸掉,抬腿往储藏室走。   居高临下的从宥言弯唇一笑,幽灵般的黑眸仿佛染上了荧光,在黑夜中闪着黑猫般的绿色。   来人在储藏室的门口停了几秒,然后被筋骨分明的大手轻轻推开。   储藏室的小推车上,裹成木乃伊的药人被惊醒了,迷迷糊糊睁开眼,与来人对视了几秒。   刹那间,狭小的空间变得极其安静,落针可闻。   药人的瞳孔一阵紧缩,呼吸急促,咽喉部位发出短粗的低吼,似乎在强忍泪水。   窗外投进的光晕,映照出来人的正脸,正是许哥-许正越。   许正越见木子变成这副模样,也有一些动容,喉结滚动几下,纵有千万句的责备想痛斥手下,最终还是鲠在了咽喉处。   他蹲下身,一边找寻绳扣,一边说道:“任务失败了,为什么不逃走?我不是说过,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。”   药人-木子这段时间只剩下眼珠能转动,所以灵活之极,黑色的眼瞳,忽上忽下,忽左忽右,不断眨巴着。   许正越找到绳扣后,几下解开,转身看见木子的眼珠还在乱转眨巴,以为后者是眼眶进了灰,或是这段时间被幽闭羁押在此,心理有了阴影。   心疼手下遭罪之余,许正越弯下腰,扒开木子的眼皮,用力吹了吹,安慰道:“哥抱你出去,家里请好了医生。”   木子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眼眶疯涌出眼泪,喉咙那里却是干哑阻塞的,只能张着大嘴,拼命呼吸空气。   许正越瞧在眼里,暗笑在心里,小声道:“你这孩子,哥来救你,是应该的,怎还激动成这样?快别哭了,咱们马上回家哈~”   许正越抱起木子,刚想转身,陪伴他多年的第六感忽然预警,他太阳穴突突狂跳,急忙放下木子,戒备起来。   堆放杂物的空间里,原本和谐温馨的氛围,被无形的力量给黏住了,滞缓着沉降在地面。   “噗!”一声讥笑,不合时宜地传来。   门外有人?许正越急忙回头。   储藏室外,不知何时站立一人,与树杈投进来的影子完美的融在一起,看不清眉眼。   许正越心底升起淡淡的疑惑,未等他发问。   门口的影子却动了,从宥言闲庭信步的从阴影里走出来,边走边笑:“竖子小儿,谁给你的胆子,竟然来抢本尊的药人!”   许正越目光凝重,浑身寒毛倒竖,潜在的内力全部涌上四肢。知晓此人是个硬茬,心里暗自戒备。   从宥言斜靠在储物间的门口,随手点开节能吸顶灯,笑嘻嘻地看着许正越,“喂,别整那些大动静,好不好?我媳妇在睡觉,咱们尽量快一些,速战速决吧。”   只有攻其不备,或有一线生机!这样的念头在脑海深处悄然发芽,许正越手腕迅速抖出一只袖珍手枪,对准从宥言的眉心,手指勾起,直接扣下扳机。   窗外的风声,沙沙刮在玻璃上,疏影摇曳,安然静好。   再看屋里,各安其位,没有响动,没有血迹,更没有人应声倒下。   从宥言斜眼瞧了瞧掌中枪,转眸又看了一眼许正越,嘻嘻一笑:“蠢货,你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!”   预想中的画面并没发生。许正越心中大骇,扔掉手枪,急忙后退几步,稳住下盘后,抽出袖中的血鲨匕首,“唰”的一声抖出去。   匕首顺着抛物线笔直的奔向门边,从宥言两指并拢,伸手一夹,稳稳接住,颠在手里看了看,哈哈一笑,赞了一句:“好刀!我收了。”   许正越这才忐忑起来,脚趾狠狠扣紧地面,心里焦急上火起来。   “别说我以大欺小,我让你三回。”从宥言扣扣指甲,弹弹手指,抬眼扫了对方一眼,嗤笑着:“不过~刚刚你已输了两回…最后一击,请你务必使出全力才好!” 第二十二章 新戏开锣   许正越就地一滚,藏于储物间的角落,翻手摸出绑在小腿一侧的掌心雷,眯眼对准门口,抬手又是一枪。   从宥言的速度比他更快,甩手就将刚才收下的血鲨匕首扔了出去。   刀锋闪着蓝光,逆向飞进抢口,直接将子弹顶了回去。   掌心雷狭小的枪膛爆发出卡壳的声音,顿时烫到发红。   许正越大叫一声,再也抓不住了,急忙扔掉掌心雷,手心还是烫出无数水泡。   从宥言淡然一笑,摸出小药饼,掰碎后撒向地面,吹了一声口哨:“小可爱们,加餐了!”  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过后,储物间忽然传来一阵刺鼻的土腥味,节能灯光普及之处,尽是拇指大小的黑色甲虫,整齐划一,摩擦着鳌牙,密密麻麻地爬了出来。   许正越一见,心肝具寒,刚想拔腿逃走,一只西红柿大小的黑影,忽然从天而降,口中发出“咔咔咔”的咀嚼音,直接飞扑上他的面部,举起一对前爪,狠狠扎进了眉心。   透明的液体被黑甲虫扎进穴道,许正越一口污血卡在喉咙里,眼底发黑,身体一软,四肢僵硬着扑倒在地。   一直躺在担架上观战的药人-木子,他满脸泪痕,眼睁睁地盯失去知觉的许哥,逐渐被黑甲虫覆盖,再也看不清躯干。   万念俱灰绝望崩溃之下,他嘶哑着嗓子,干嚎起来。   ……   哪怕睡得再沉,也被这些动静震醒了。   惊醒的尚鹤寅匆忙套好睡衣,揉着眼睛,疑惑下楼。   储藏室门外,达叔、老吴,正抄着手,往里看。   尚鹤寅站在他们身后,看着储物间,问:“怎么回事啊?”   只见,不甚宽畅的水泥地上,又多了一个双目紧闭的中年男人,胸膛隐隐起伏,应该还活着。   男人的衣裳已经被扒干净了,只留下一条裤衩遮羞,全身上下遍布银针。   从宥言还在埋头施针,扎好银针的上空萦绕着淡淡的血腥雾气。   尚鹤寅低头看着还在忙活的手指,已有了不妙的预感:“从先生,你能解释一下,这是怎么一回事吗?”   “不知哪里钻出来的蟊贼。”从宥言扎完最后一根针后,掸掸衣袖,起身笑道:“花园里巡逻的黑甲卫发现了他,我就蹲在吊灯上,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,竟敢偷我的东西。既然他鬼鬼祟祟的溜进来,那么我就只好笑纳了。”   尚鹤寅挥手打断了从宥言的吹嘘,“你等等,花园里巡逻的黑甲卫是谁?”   “我养的虫子啊。家里,花园里,屋檐下,都有。寅儿你放心,它们很可爱,不会伤害家里人。”   尚鹤寅深吸了几口气,扶额无语,半晌之后,他想起了bobo,疑惑问道:“bobo呢,它居然没有报警?”   达叔一拍脑门,急忙跑到里屋,捣鼓了一阵,惊讶喊道:“是谁把bobo弄死机了?”   “估计就是此人。”从宥言叉腰踢了许正越一脚,“这家伙很有些手段,一点声音都没有,就进来了。”   担架上的木子,拼命对尚鹤寅眨眼睛。   尚鹤寅心里了然,已猜到许正越的身份,有些同情地看着木子,轻轻咳嗽一声,问:“那~后面的事,从先生,你准备怎么办?”   从宥言理所当然的回道:“他既然败于我手,自然做下一个药人!”   担架上的木子手脚抽了抽,又开始流泪。   尚鹤寅眉峰紧锁,犹豫起来。   从宥言眼神好,心思活,见尚鹤寅心生怜悯,连忙开口:“寅儿啊,我观此人面带死气,脉象虚浮,如鱼虾一般困在浅滩,其实已是必死之相。既如此,还不如做我的药人,物尽其用,不浪费,多好!”   尚鹤寅:……这,我还真是没想到。   从宥言大手一挥,“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。储物间是有点小,安排不下两副担架。不过,考虑到他们是一家人,可以安排挤在一张担架上的。”   傻瓜,我根本不是在担心这个啊!尚鹤寅乜了从宥言一眼,无奈摇头,也只得随他了,只提醒了一句:“此人是暗龙的二当家,你要当心些。”   “哦~原来他是有身份的人啊!难怪筋骨的生长状态与常人不同,我喜欢!”从宥言顿时来了兴趣,两眼放光,搓着手:“那我将他做成树干状,摆好麻姑献寿的造型,给寅儿做个人形烛台,好不好?”   尚鹤寅想也不想,断然拒绝:“我没有这么重的口味。”   从宥言立刻从善如流的跟着点头:“也是,若是咱们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时候,旁边站着一个丑八怪,的确倒胃口,这样吧,若是做烛台,下次找个好看的。”   ‘我就知道我们的脑回路不在一条道上。’尚鹤寅无奈,自遇见这个亦正亦邪的魔星,脑细胞的幸存数量就呈现出倒仓下滑的趋势,读了十几年的书,词汇量再丰富,也抵不上眼前这位的反应速度。   “不!我不需要这种农奴时代的装饰品!以前不要,现在不要,未来更不会要!”尚鹤寅严肃地看着从宥言:“现在是法制社会!”   论天上地上,谁最牛逼,那绝壁是媳妇大人最牛逼。从宥言发自肺腑的表示-自己受教了,以前是以前,那是万恶的旧社会;现在是现在,咱一定洗心革面做好人!   尚鹤寅没料到自己的话会如此管用,也不好意思再说教下去,明天还有新戏需要围读剧本,今晚的事情够多了,折腾了半天,着实累了。   从宥言贴心地靠近,拉起尚鹤寅的手腕,轻轻按压穴道,“都怪这些蟊贼,简直是扰人清梦的凶手,寅儿快些安歇吧。”   不知是不是某人按摩的手法太好,或是这段时间过于疲劳,尚鹤寅的眼皮打起架来,哈欠说来就来,摇摇晃晃走上楼,挨着枕头就睡了。   翌日。   RY剧院的排演大厅。   几个扮演匪徒的演员凶神恶煞,卷起袖口,一脚踢倒扮演村姑的黄小雅,厉声喝道:“你家已经拖欠王老爷两年的租子,既还不起钱,只能卖身还债了。”   村姑倒在假山石上,悲苦地哭泣着。   匪徒甲奔至舞台前侧,踮起脚尖,做了望状,“蝗虫娘娘快来了,老爷还在家里等着,啰嗦什么,快拖了回去。”   三人下,舞台更换下一场的布景阁楼。   灯光重新调整。追光亮起,仙风道骨的书生正盘膝坐在阁楼里,临窗看书。   音效打开录音,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。   原本还在默念诗词的书生放下本子,欢喜地看着微黑的天色:“乡间许久未见雨水,道长此番做法祈福,总算求得龙王心善,愿意赐福人间了。”   投影灯转向阁楼下方,那里是一处青砖碧瓦的道场,伴随着风雨声,温润的诵经声从法阵中传来,由远至近,响彻耳畔。   阵法中央,端坐一位赤眉道人,蒲团在猎猎风中发出鲜嫩欲滴的光芒,映衬的道人越发白净圣洁。   一根威亚吊着衣袂飘飘的白衣少女凌空飞来。   好巧不巧的摔落在法阵之中。   道人双目低垂,诵经声并未停止。   白衣少女衣衫湿透,却不管不顾的往道人肩上靠去,口中娇滴滴的喊道:“道长救命啊,道长救命啊!”   道人眼皮微微合,轻声劝导:“女善人若是寒冷,可去居士房内更衣,烧火,取暖。”   白衣少女撒娇不依:“道长是修仙之人,常诓百姓说众生平等,那就应慈悲为怀。如今道长见弱女子落难,却又狠心推开。请问道长,您修行了百年,修的却是铁石心肠吗?”   “轰隆隆!”一记闷雷伴随着少女的问询声,兜头劈下。   黑压压的天空,似乎破了一个洞,漏下更多的风雨。   道人停止诵经,缓缓睁开眼,平静地看着白衣少女:“若善人纯心向善,贫道定然微笑待之!若善人来此只为饱腹,贫道定会出手阻止。”   白衣少女脸色一僵,身体颤抖起来,紫金雷电下,她那一对玉足,开始诡变,银白色的鳞片忽然从绣鞋边缘,疯长而出,片片如刀,直奔道人的面门扑去。   赤眉道人的耳边探出一对黑色小触角,对着那些刀片拍拍翅膀。   薄纱在狂风下飞舞,不知怎么的,就和那些飞刀搅和在一起,刀片倒卷过来,反攻向白衣少女。   “啊!”白衣少女抱住脑袋,惊声尖叫起来。 第二十三章 尚少在工作   台下众人各司其职,专注地盯着舞台中央。   负责道具的老师急忙拉起绳索,串在一起的刀片被人拉住了,掉在假山后面。   导演正在和编剧小声议论着剧情,见少女还在尖叫,蹙眉对着麦克风喊道:“小玉,你演得是蛇妖啊,胆子这么小,怎么演戏?还有,你正在展示魅力啊,动作得再奔放一些,幻想你面对的是唐僧肉!唐僧肉啊,妖怪一见就得流口水啊!”   后台看戏的黄小雅抖着肩膀,不厚道的笑起来。   舞台上,玉舒恬手忙脚乱的从道具堆里站起身,不好意思地哈腰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!”   扮演赤眉道人的尚鹤寅起身安慰道:“第一次被威压勒着,都有点不舒服。没事,你想象自己真的可以御空飞行,落地时学着小蛇那般扭腰走,代入感会更强烈一些。”   在剧本里,蛇妖是别人安插过来,阻挠赤眉道人做法求雨的工具人,最后会被赤眉道人的高洁品质折服,几经磨难之后,为了救出道长和百姓,自愿献出内丹,变回小蛇后,被赤眉道人抱走,重返深山修行的狗血仙侠故事。   作为话剧舞台来说,引进这样的剧本是首次,随着实力演员的号召力。大量的资本注入进来,强大的背景道具、灯光音效,也跟着升级了。   吊威压,小飞刀,风雨交加,那都是小意思。   玉舒恬是一个新人,也不知这个刚毕业的菜鸟走得什么狗屎运,出道就能遇见大制作的新剧,扮演得也是路人缘极好的角色,关键是与之搭戏的是人气明星-尚鹤寅。   玉舒恬晓得底下有许多人盯着自己,盼着自己出丑,越是这样,自己越是不能露怯。   想起经纪人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目光,玉舒恬硬着头皮坐在尚鹤寅身边,虚心求教,“尚老师,下一幕的台词,就是蛇妖魅惑道长那段,我们对一对吧。”   尚鹤寅正在仰头喝水,听完小姑娘的请求,眉眼淡淡的转过来,看了她一眼,辨不出是欢喜或是拒绝。   等得时间有点久,久到玉舒恬差点想放弃了,才等来尚鹤寅的微笑:“好!可以。”   “话剧舞台上的台词都是一镜到底,很考验演员的基本功。”尚鹤寅伸手示意玉舒恬看自己在剧本上的标注。   “这些,还有这些…你要记住,作为演员需要提早做功课的,这样你就知道这个时间点,你的五官表情需要代入怎样的情绪,台词不仅仅是事先背熟,还需要我们将自己融进去。这样,你站在舞台上,面对观众时的念白,才不像背书,而是一个真实的角色在说话。浑然忘我,这才是表演。”   玉舒恬的确没有经验,这些考验基本功和随机应变的能力,她还欠缺着,好在她年轻,适应力极强,也晓得机会难得的道理。   二人坐在假山上,磕磕巴巴的对完台词。   舞台上投放的干冰有点多,带走不少湿润的空气,留下干巴巴的二氧化碳,与氧气争夺着空间百分比。   合上剧本时,玉舒恬的表情被笼在干冰雾气中,被带入了情绪。   直到眼角的泪花干透,她才从角色中抽身而出,不断合掌道谢:“多谢尚老师。马上到饭点了,我请您吃一顿便饭吧。”   到饭点了啊?尚鹤寅侧眸看向台下,不远处的小助理正守着饭盒,坐在座位上打盹。   想起早上离家前某人的唠叨,尚鹤寅心情愉悦起来,他笑着摇摇头,“不好意思,家里人替我做了便当。明天见。”   玉舒恬有些黯然,咬着唇,“好的,尚老师,明天见。”   剧团里的剧务开始分发着盒饭,自己开伙的,约在一起吃喝的,排练厅里飘起各种饭菜的香气。   伸手拍醒小助理,尚鹤寅并没有架子,坐在靠背椅上,接过茶水,喝了几口。   可爱的蓝色白花布包被打开了,保温饭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,某人用小楷大言不惭的写着-“死生契阔,寤寐思服。我一直想着你,你肯定也想着我,对不对?吃饭前,先饮下药汤,切记切记。”   字迹瘦劲清俊,像是练过几年的样子。尚鹤寅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笑:“唠叨得要死。”还是端起药汤保温瓶,小口小口喝了。   玉舒恬跟着小助理走出大厅时,黄小雅特意站在门口,对着新人笑:“小妹妹,加油哟!天天对着尚哥演对手戏,压力很大吧?”   玉舒恬愣了一下,才想起眼前这位好像是上部戏的女二,算是剧团里的老人了。   既然是你特意站在这里,那就是专门来找茬的喽。玉舒恬眯眯眼睛,甜笑道:“也还好啦,尚老师对我很有耐心的。我的运气不错,第一部 戏就和尚老师合作,跟着前辈能学到许多技巧呢。”   黄小雅咬着牙:“尚哥的专业能力首屈一指,你得小心点,想学就得打起精神,别给我们拖后腿。”   玉舒恬弯起大眼睛,乖巧地眨眨眼:“是啊,多谢黄姐提醒。”   黄小雅总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,只得面露不悦,哼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   玉舒恬站在那里,心满意足的目送黄小雅走远,这才勾起一抹笑意,转身踏上自己的小车。   带上车门后,世界安静下来,玉舒恬拎开音响,摆弄着手机。看完最后一条信息后,她疲惫至极,靠在椅背上,长叹了一口气。   ……   大厅一角,尚鹤寅慢悠悠地吃完半碗饭,便停下筷子。   小助理收拾好饭盒,跑去车库开车,尚鹤寅自己则安坐在角落,阖眼休息。   脑海里还在回顾剧本,哪里应该加快,哪里应该放缓,何处需要修改台词,自己扮演的角色还是单薄了一些。男女主角像是被无逻辑的丝线,强行捆绑在一起营业CP。   究竟还需要添加那些剧情才合情合理呢?   乡间哭泣的孩童,田埂上逃难的百姓,若这真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情,心存慈悲的僧侣,怎会有闲情逸致坐在山清水秀的林间,和女孩谈恋爱呢?   尚鹤寅沉浸在剧本里,正在考虑更改下一章的可行性,耳畔传来熟人的招呼声。   “尚少?尚少?”   一声紧似一声的发问,由远至近,将尚鹤寅的思绪扯回现实中。   尚鹤寅在心里发出无奈的叹息,睁眼看着一脸讨好的副导演,扬扬眉毛:“有事?”   副导演笑得一脸褶子:“尚少!您父亲来了,就在大厅外面等着您呐!”   父亲?尚鹤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,垂眸笑了:“您刚来的,所以不晓得,我那所谓的父亲,早就与我脱离关系了。”   “啊?这…”副导演笑脸一僵,摸着后脑勺,心道坏事了,敢情这位大明星根本不想见那位贵人,这可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。   尚鹤寅对于这些弯弯绕,再清醒不过,淡淡说道:“你去跟他说,我排练完就回去了,不在这里。”   副导演额头冒出冷汗,磨蹭着不敢走。   尚鹤寅扫了一眼,便晓得副导演怕是为了献殷勤,早跟对方泄过底了,此时再说自己不在,已然没用。   心中积压许久的无名火腾地升起来,尚鹤寅烦躁地差点想掀桌子杀人,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,方才按住掐死导演的冲动。   算了,对于那个色令智昏的老家伙,总归还得强硬的面对一次,不能总是退避三舍。   尚鹤寅气得胸口疼,也只能揉揉额头,缓缓起身:“好,把他带到化妆间吧,我在那里等他。”   副导演点头哈腰的走了。   尚鹤寅一边生闷气,一边往化妆间走,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人---此人虽然面貌俊美,实力蛮横,态度却是极其嚣张,一般都是仰面叉腰,鼻孔看人。   想到他,尚鹤寅的嘴角不由浮现出狡黠:“从宥言,若是你在此,会如何应付这样偏心人呢?” 第二十四章 心有灵犀就是这样亚子   从宥言正在家里捣鼓养颜药丸。   “阿嚏!”鼻孔忽地一阵发痒,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。   打下手的老吴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,祈祷这是一个吉利的喷嚏,“大吉大利啊,主人。”   从宥言揉揉鼻头,感慨:“我有预感,这是寅儿在想我了。”   老吴弯腰谄媚:“那是必须的。”   “唉~恋爱中人都是这样粘乎,你说说看,他离开我才几分钟啊,就这般想我,害得我都打喷嚏了。不行,我得打电话告诉他,实在熬不住相思,就回家来嘛。”   从宥言想到就做到,急忙放下药丸子,摸出手机拨号码。   ‘您是从哪里看出尚少跟你恋爱了?啊?啊?啊?造孽哦,被您看上的人,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。’老吴只敢默默吐槽,很识相的紧闭嘴巴,埋头揉药丸。   ……   尚良志连门都没敲,直接推开化妆间的雕花木门,长驱直入,指着尚鹤寅的鼻尖大骂:“你这个不孝子!跟我面前装什么装?现在想见你一面,都要预约了,是不是?”   “……”尚鹤寅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靠背椅上,歪着头,啧啧嘴角,替对方的无礼行为感到惋惜。   见自家儿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,尚良志更来气了,一脚踢翻屋里扫地机器人:“你再跟我装模作样?我告诉你,我一分钱也不会分给你的。”   “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点钱?我一直使用的都是母亲留给我的财产”尚鹤寅终于开口了,语调鄙夷:“还有,尚先生,我劝你冷静一点。”   “你这兔崽子,敢教训我,我已经够冷静了,早知道你这样,我就……”   “嘘~尚先生,请您保持安静。”尚鹤寅指着角落里悬挂的黑色镜头,笑了:“这里到处都有闭路摄像。若您有表演的念头,我也不反对,您随意挑个角落,面对镜头,就可以开始了。”   一开始被尚良志踢翻的扫地机器人,自己翻过个来,转动着圆脑袋,尽职尽责地在屋里划拉着灰尘。   尚良志的脸色阴沉下来,真心立时就手撕了这个混账,可一想起自己的宝贝还在受苦,只得降低姿态,声音放缓了:“小鹤啊,你哥哥被暗龙的人抓走了,只有你能救他。看在我的面上…”   “你的面子?”尚鹤寅想到连续不断的暗杀事件,均拜那位好哥哥所赐,心里只觉得荒唐,“你的面子值几个钱?还有,他是你儿子,却不是我大哥,下次开口前,请考虑清楚再说话,不要弄混了!”   “你这个混蛋!”尚良志从没有把这个病恹恹的孩子看在眼里,此时的纡尊降贵换来的却是冷嘲热讽,他心里却是半刻也忍不住了,捡起地面的扫地机器人,用力向尚鹤寅扔过去,骂道:“去死吧,小杂种。”   尚鹤寅浅褐色的瞳孔里映出一颗硕大的圆盘,心中一紧,大脑立刻做出反应,身体却是迟钝的,僵在座位里,忘了闪躲。   画面的转变不过是1秒,圆乎乎的扫地机器人从被人抓起,再被砸过来,又占据了0.1秒。   剩余的0.9秒,只见化妆间的木门被人一脚蹬开,一个飘逸的身影挪移至尚鹤寅眼前,一手挥开机器人。   扫地机器人的肚子里暗藏的扫地水,被来人顺手兜起,又加了一把粉末,一甩手掌,原路返回。   尚鹤寅被人稳稳当当的护在身后,脸上虽然波澜不惊,心里却是暗涛汹涌。   又闻见那股清爽的柚子香了,尚鹤寅的手指鬼使神差地触摸上去,抚着来人的衣角,眼角流露出惊喜,暗暗松了一口气:“你来了?真是太好了…”   从宥言依然穿着古风长袍,挥舞衣袖御敌时,分外的俊秀好看,不过话说出口时,就很跋扈了。   “你是从哪个坟堆里冒出来的老货?竟敢欺负我的人?出门看黄历了吗?也不打听打听,本尊是谁?今天定要将你剥皮抽筋,方解我心头之恨!”   尚良志哪里晓得从宥言是谁,倔起脖子嚷道:“你是哪里来的神经病…”   最后那个病字尚未脱口,他那保养得当的圆身子就倒飞了出去,横在门口,喉咙间发出含糊地哼哼声,双腿不自然的弯折成7字形状。   等反应过来双腿已经断时,尚良志已经喊不出声音了,冷汗争先恐后的钻出毛孔,不要钱的往外涌。  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,张嘴就想大声呼救。   从宥言冷哼一声:“鬼嚎什么?还剩下双手被断呢,等双手断了,若你还没死,还有力气喘着气,记得喊得大声一些。”   尚良志一听还要折断双手,立刻变成软腿子,奋力爬到从宥言脚下,语不成调地哭道:“大侠饶命啊!”   从宥言蹲下身,笑嘻嘻地拍拍尚良志的肥脸蛋,“第一我不是大侠,是医师。第二我可不是好人,心胸特别狭窄。你惹毛了我媳妇,今天若不给你换一回骨头,你是不会晓得害怕的。”   媳妇?难道指的是这个不孝子?尚良志心里咯噔一下,视线移向尚鹤寅,上下牙齿不断打战。   尚鹤寅扫了他一眼,却根本不想搭理,故意背过身去,打开手机看起某音直播。   从宥言猫抓耗子一般,迈着小八字步,缓缓向角落逼近。   “你来真哒?等等,等等!”尚良志急忙伸出尔康手,摆出真诚的笑脸:“这位大侠,我是小鹤的父亲,货真价值,如假包换,你听我解释,其实,我…”   “我管你是谁!”从宥言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,身影未动,脊背却像上满弦的强弓,单手骨节爆发出阵阵炸响,一把抓住尚良志的双臂,不顾对方的哀求,不顾对方的哭闹,掌心发力,轻轻一使劲。   随着“咯嘣!”一声脆响。   “啊!”尚良志惨嚎起来,只叫了一嗓子,余下的声音就被人强行扼杀在咽喉里了。   从宥言一根银针扎在尚良志的喉结下方,拍拍手起身,笑道:“我家寅儿不喜欢吵闹,我已经大发慈悲允许你哭一声了。余下的自个忍着吧!”   ‘好在没死!没死就好!以后再见到这个瘟神,我绕道走就好了!呜呜呜!好疼,真TM疼,长这么大,都没有这么疼过!’尚良志拖着双手,双腿,躺在地上,无声痛哭起来。呜呜咽咽的好不凄惨。   尚鹤寅这才转过身来,食指点过昨晚点赞的视频,咳嗽两声:“从先生,这9998一颗的药丸还有货嘛?是不是只剩下一颗了。”   从宥言刚想说:我的就是你的,自家人还提钱做什么,寅儿你想要,随便拿呗。   可在接收共情小雷达的余光后面,从宥言瞥见了媳妇正朝他眨巴眼睛呢。   ‘难得啊,真是难得,媳妇主动对我眨眼了。’   从宥言心旌荡漾起来,特意揉揉眼,生怕自己理解错了。   再次睁眼,没错,媳妇正在对着他眨眼睛,眼角还挑啊挑的,极其妩媚之姿,哎呀呀,这是在暗示什么捏?从宥言摸着下巴思忖。   直到他随着尚鹤寅的视线垂下去,看到地板上---某位拖着四肢,无声痛哭的男人。从宥言忽然福至心灵,明白过来。   ‘媳妇果然是向着我的。’从宥言眉开眼笑,暗地里对着尚鹤寅竖起大拇哥,‘聪明!今天的开张生意就是他了!’   嘿嘿嘿,咱俩凑是心有灵犀的模范小夫夫啊~从宥言稳稳当当的迈着八字步走过去,挥挥衣袖,开始做戏:“寅儿啊,药丸差点就要哄抢完了,你也晓得,我的实力那是药行界的风向标,杠把子。”   尚鹤寅恰到好处地避开某人吹牛时乱飞的袖口,低眉浅笑,配合着演戏:“我也是听剧团里的老人们说的,他们买了几颗,价格虽然有点小贵,身体却的确有了改善。”   “这都是真爱粉啊,能得到顾客最真实的回馈,就是对医者最好的回报啊!”从宥言的眼中透露出惊喜,打袖口里徐徐摸出一颗硕大无比的“乌鸡白凤丸”来。 第二十五章 “啊巴啊巴”的尚少   “经过不下十次的合法实验,我根据自愿献身药人的真实反应,改良了配方,这次的成品不仅仅药效增强了,用料也更加讲究,口味那是甭提了,好到极点。实在是居家旅行,行走江湖的必备良药啊。”   耐心展示一番药丸的外观后,从宥言开始推广疗效以外的附加作用:“我的药丸除了稍微贵了那么一丢丢,其余的功效都是最棒哒!它不仅口味好,其实作为防身武器也不错呢。”   尚鹤寅掩住嘴角微微一笑,神情及时调整跟上,将跑歪的话题扭转过来,语调温柔地说道:“我也这么觉得,喜欢吃的人,能吃得起的人,并不会觉得贵。你那授业恩师不是说过嘛---要做,就要做普通大众都消费不起的高档保健品,这样才能拉开档次和差距呢。”   一提师傅,从宥言的眼眶有些发红。   “寅儿啊,师傅他老人家对我真是好到极点啊,比亲爹都亲。”戏精上身的从医师感动极了,拉住尚鹤寅的手,深情款款的说道:“咱俩成亲时,一定得记着给他老人家摆个座位哈。”   尚鹤寅若不是有专业的职业修养---演戏时绝对不会笑场,作为一般群众,忍到此时,定要捂住肚皮,哈哈大笑的。   好在从宥言还记得买药还在继续中,转身面对四肢具废的尚良志,起手拔掉点穴封声的银针,施舍一般的垂眸问道:“你看,作为暗器,药丸是最不起眼的;作为毒药,药丸是最有效果的。亲,你想杀人吗?”   尚良志满脸是泪,诚实地摇头:“不想!我是守法的公民!真的,比珍珠都真!”   从宥言举着药丸循循善诱:“那么,你想治疗被废掉的四肢吗?”   “想!只要能饶我不死!多少钱,我都买!”   “看你这么上道,最后这颗养生丸,就收你199998吧。余下的2块钱给你坐公车回家。”   钱到手,药到口。手机照过二维码后,后台显示小钱钱到账了。   从宥言很有做生意的底线,既收了银子,便用心办事。随手剥除白色的蜡壳,将里面包裹着的黑色药丸一下全塞进尚良志的口中,也不管他噎不噎,想不想喝水,要不要润润嗓子,一脚将他踢出们去:“滚吧,死远一些。让我再看见你,就不是这样简单的收拾你了。”   喜滋滋的将手机里的余额献宝给媳妇看。从宥言豪气万千的一挥手:“寅儿,今天开张了,你想买什么,尽管买!”   尚鹤寅演了半天的加场戏,疲倦至极,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扶额小声说道:“回家吧,我今天太累了。”   从宥言一见媳妇的脸色,呼吸一滞,急忙伸手搭脉。   半晌后,他轻轻放下尚鹤寅的手腕,摇着头:“气急攻心,旧疾反噬。贪嗔痴念均会影响人体,刚才你一直在忍耐,为何不让我出手杀了他,为你出一口气。”   “杀他?”尚鹤寅摇摇头,苦笑:“他又不是低等的细胞,岂能说杀就杀。再说了,这里到处都是闭路摄像头,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,害了自己。”   说了半天闲话,尚鹤寅头脑昏沉,越发想休息了,扶着从宥言的手臂,勉强往外走。   才走几步,尚鹤寅便耗完了残存的能量,眼前一黑,晕倒了。   从宥言眼疾手快,一把抱住。   皮肤相依时,对方滚烫的温度,忽快忽慢的脉搏,着实让从宥言心疼。他略愣了一秒,还是弹弹指甲,洒出药粉,唤出那只隐藏在尚鹤寅发间的小肥虫。   “小肥啊,好久不见。”从宥言歉意地笑了笑,摸着小黑虫的触角,“最近都没有投喂你,你都瘦了呢。”   小黑虫扭着肥身子,露出一口小尖牙。   从宥言将药饼子掰碎了,一点的一点喂给它,继续摸着触角说话:“小肥啊,你刚认的主人现在晕过去了…”   小黑虫停止进食,抬起前爪,人性化的摇了摇。   从宥言笑着安慰道:“我晓得,不是别人加害的,你一直保护他保护的很好,是他自己体质太差了。”   咳嗽两声,从宥言有点羞赧,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完,“小肥啊,他现在走不了路,麻烦你钻进去,帮他走几步,好不好啊。”   小黑虫的尖牙边还残留着一块药饼屑,从触角按压的变化,感受了主人的意思后,它点点头,甩甩肥硕的尾巴。   从宥言立刻明白,伸出食指跟黑虫子拉钩,“晓得了,等你换过壳子,你想找什么样的媳妇,想去哪里浪啊浪,都包在我身上。”   黑虫子矜持地爬上尚鹤寅的耳廓,回头不放心地盯了从宥言一眼。后者急忙伸出手指,咬破一点,喂了黑虫一口血。   黑虫这才放下心来,扭啊扭地爬进耳朵眼。   小肥虫一接手主导权,效果是立竿见影的,昏迷中的“尚鹤寅”揉揉眼睛,伸着懒腰站起身来,扭啊扭地走到从宥言身边,没骨头似地趴在他肩上,伸出下巴,歪着头,傻乎乎地笑。   美人娇憨起来杀伤力依然可怕,从宥言心脏随着对方的笑脸,“扑通扑通”的用力跳动着。   虽然这一幕是从宥言心中一直暗想的,可一旦真实的发生后,他还是老脸一红,略心虚左右看了看,见无人后,急忙揽住“尚鹤寅”的细腰,快步往后台通道走。   剧团外的小路,树影斑驳,一身汉服的从宥言拖着“尚鹤寅”,脚下生风,碎步急走,生怕被熟人遇见问候搭讪,   一直走到约定好的地点,再暗搓搓地躲在树后,等小助理的车子。   等助理把车子停在树下,从宥言抱着媳妇赶紧钻进去,上车,关门,吩咐开车,一气呵成后,他这才松了一口气。   “尚鹤寅”一开始也能乖巧地伏在从宥言的膝盖上,可时间一久,便待不住了,双手遮住眼睛,全身扭动,时不时的还用头拱啊拱的。   从宥言被热源拱得无可奈何,只得低头小声问:“干嘛啊?到家前,你安静些。”   “尚鹤寅”的眼角蕴满泪水,指着自己的嘴巴,发出奶奶的声音:“啊巴,啊巴,啊巴!”   从宥言无奈,悄悄摸出药饼子,掰开,一点一点塞进对方的嘴里。   “尚鹤寅”眼睛一亮,仰面张嘴,啊呜啊呜,毫无形象地啃着。   “慢点吃,别噎着。”从宥言摸出车载小冰箱里的矿泉水,拎开瓶盖递过去,“喝点水。”   “啊巴,啊巴!”   “尚鹤寅”指着自己的嘴巴,扭着身子撒娇:“啊巴,啊巴,啊巴!”   从宥言发觉开车的助理手指在发抖,急忙按下挡光板,指着“尚鹤寅”的脑门,教训道:“你装也要装得像一些,扭啊扭的,像什么样子?”   听完训斥,“尚鹤寅”琥珀色的大眼睛顿时泛起洪灾,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,一边哭一边扭着身子:“啊巴,啊巴,啊巴。”   从宥言面对这张脸根本狠不下心来,一见肥虫子顶着着曾皮,又开始哭闹。他叹口气,心肠便软了,不得已,自个先败下阵来,跟肥虫低声道歉。   “对不起哈,小肥,我让你装一个魅力非凡的人,越级挑战,显然是很吃力的。”从宥言抱着“尚鹤寅”帮他擦眼泪,认命道:“总之都是我不对,是我不好,非让幼崽装大人…来吧,快别哭了,我喂你喝水。”   “尚鹤寅”咬着手指头盯着他,可怜兮兮地眨眼睛,“啊巴,啊巴?啊巴,啊巴?”   “是是是,是我不对,我再也不凶你了。”从宥言将水瓶凑近“尚鹤寅”的嘴边:“喝一点吧。”   “尚鹤寅”窝在从宥言的怀里,勉强止住哭声,抽噎着喝了几口水。喝完水后,他又玩起从宥言长袍上的丝绦,傻乎乎地笑。   “唉~”从宥言撑着下巴叹气:“千万不能让达叔看见,他定会打我的小报告。”   ……   同时间,翡翠湾08号楼。   达叔正中规中矩地给一位老人上茶。   老人精神矍铄,态度却不是很和蔼,双手拄着拐杖,阖目养神。   达叔的视线飘向陪坐一旁的女人,鼻孔很不自在的哼了几声。   老人缓缓睁开眼,拐杖点着地面,“你哼唧什么?没规矩!在少爷身边,也不晓得规劝少爷一心向善,却学会了刁奴的那一套把戏。”   “二老爷。”达叔不卑不亢地略弯弯腰,算是行了个半礼,再抬起的眼中有着自己的骄傲,直直地盯着老人,“我是大老爷留下的人,一直贴身伺候少爷,情分与一般佣人不同。我是自由的,并不是听命于您的奴才。”   再将耷拉的眼角滑向紧挨着老人坐着的女人---夏芳,达叔嘴角泛出一抹讥笑:“更别提这位女士了,她是谁,是谁的妻子,跟我无关,我根本不认识她!也不想认识她!若不是您带着这位女士过来找少爷叙旧,我根本不会开门!”   ‘这刁奴的嘴皮子,好生厉害。不过,在家主跟前,也容不得他撒野了,嘿嘿嘿,我只管安心看戏就好。’夏芳心中冷笑,摸出纸巾擦拭眼角,也不开口辩驳。   果然,老人一见达叔竟敢回嘴顶撞,火气便上来了,将拐杖狠狠敲响地面,“夏芳是尚老三明媒正娶,娶回家的媳妇。你一个佣人,居然敢给主家下脸色,谁给你的胆子?啊!?” 第二十六章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教了   老人身后默然伫立着两位黑衣汉子,面色不虞地盯着达叔,只等老人一声令下,便要下手抓人。   傲然而立的达叔并不惧怕这些,倒是躲在储藏室里的老吴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,拨打出去了。   ……   从宥言正在犯愁如何跟达叔解释“尚鹤寅”一下变成幼齿的情况,手机便滴滴哒哒的唱起歌来。   “喂!(#`O')”   “主人,是我啦。”   老吴压低嗓子小声报告情况。   从宥言皱眉听完后,冷哼一声:“蠢货!我养你是做什么的?你还不冲上去把达叔救下来?”   老吴咽下一口吐沫,对着手机小声讨饶:“主人啊,我哪敢啊!那些人都是孔武有力的职业保镖。我呢,我只有一只胳臂啊。”   从宥言气得跺脚:“蠢材!蠢材!你跟了我这么久,何时见我不顾形象的动过粗?咱们是文明人,自然是四两拨千斤了,要借力打力啊,年轻人要有武德啊,懂不懂?”   老吴心道:‘您何时变成文明人了?何时不动粗了?何时有武德了?您是一旦动手,绝逼是毫不留情,见血封喉哒。’不过从宥言的话,他是不敢反驳的,只能抱着电话,虚心请示:“主人,那接下来,我该怎么做啊…”   滤镜下的从宥言无疑是完美无缺的,抛去磨皮美颜之后,这位敢跟阎王爷抢人命的主,可不是什么善茬。虽然每日里跟达叔拌嘴不断,可在骨子里,他是将08号别墅里的活动人口,尽数算在自己羽翼之下的。   从宥言是极其护短的人。   他在脑海里早就深思熟虑过了,此番出手,定要让达叔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才行。   “老吴,你…这么这么着,赶紧去吧。”   吩咐完后,从宥言心满意足地搁下电话,打开遮光板,对小助理笑道:“小姜啊,赶紧加快马力,家里等着我们呐。”   被从宥言似笑非笑的眼睛盯了一下,助理小姜下意识的抖了一个机灵,连声应是,加大油门,直奔翡翠湾而去。   08号别墅的一楼大厅。   “吱呀~”一声,储物间的木门放慢了动作,带着干涩的声音,被暗藏其后的一双手推开了。   干巴刺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幽幽飘起。   端坐正位的老人压下心头的不爽,一双鹰目恶狠狠的转过去,喝道:“什么人?鬼鬼祟祟的,还不滚出来!”   储物间里黑洞洞的,安静如鸡…木门持续转悠着,慢吞吞的开开合合。   保镖甲立刻做出反应,“咔咔咔”单手转出一只手枪,瞄准了储物间。   保镖乙翻身护在老人身前,掌心灌满内力,左右环顾。   达叔眼珠转悠着,悄悄后退,并不吭声。   老人是何等的眼力,立刻发觉达叔在后退,厉声问道:“你这个奴才,想干什么?”   “铮,铮,铮,铮…”储物间里响起极有规律的敲击声,似乎是一只小铜锤在敲击某种玉器,说不上悦耳,带着特制的韵律,极蛊惑视听。   保镖甲有些见识,脑中转过一个猜测,大叫一声:“老爷,不好,估计遇上蛊虫了。”   未等沙发上的几人做出反应,达叔退至厅末,就地一滚,闪进储物间,带上木门。   电光火石之中,一群分不清是什么物种的黑虫子,从四面八方涌进屋内,源源不断,密密麻麻的往老人,保镖,女人身上叮咬而去。   整座大厅,顷刻间覆上一层油亮的黑色。   深浅不一的黑虫组成恐怖的暮阵,一只领头的黑色独角仙,震动翅膀,飞上吊灯顶部,一双碧绿的复眼紧紧盯着沙发中央的老人,辨明任务之后,独角仙的口中鳌牙与前爪不断摩擦着,敲击着头骨,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音频。   吊灯下收到信号的其余甲虫,奋不顾身地直扑老人的面门,专攻身体褶皱的细嫩要害,鳌牙打着转,狠狠的撕咬扯拉。   夏芳吓坏了,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。她长这么大,只顾着家长里短,宅斗宫斗了,从未遇过这等状况。   ‘这是在拍摄玄幻片吗?暗藏的摄像头在哪里?我该怎么逃出去啊!’夏芳双手护住脸部,手肘外侧已经被撕咬的不成样子,可她咬住下唇,不敢放声尖叫,唯恐这些恐怖的虫子,钻进自己肚里去吃肉喝血。   储物间里。   达叔拍拍蹭在衣服上的灰尘,蹲下身,跟着老吴一起围观手机里监控的画面。   当达叔看见这些人被黑甲虫们啃噬到打滚、哀嚎、颤抖的惨样子,他瞪大了眼睛,“没想到这些温和的小虫子,竟然这般厉害!”   老吴也瞪大了眼睛,想起造成自己变成残疾人的罪魁祸首,某位毒医,垂下脑袋唉声叹气,道:“谁说不是呢!主人养的虫子肯定和普通的虫子不一样。所以说,技不如人的话,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,省得惹来杀身之祸。”   达叔轻声一笑:“你好像很有感触。”   老吴用剩下那只胳臂,揉了揉鼻头,并不答话。   达叔又问:“你家主人何时抵达?”   老吴叹气:“快了,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。”   达叔觉得自己年长了几岁,不能跟小孩子一般怄气,停了一秒,他还是开口了,“这次多谢你们帮我解围。”   老吴呼吸里掺和着笑:“呵,这都是主人的本事,跟我无关哒。”   想想那位看似不着调,关键时刻也能顶上去的年轻人,达叔咂咂嘴,隐晦的表达了一下心中期盼:“他要是个女孩子该多好。”   老吴摸着下巴:“关键是一般的女孩子都是需要别人保护哒,说不定并不适合尚少呢。”   达叔一对寿眉高高挑起,显然不乐意了。   这个话题只能终结于此。  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,又不敢出去招惹虫子,只能在储物间里继续尴聊。   在话题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,就听到bobo平板的声音传来:“欢迎主人回家,欢迎从先生回家,需要bobo调节温度吗?”   接着二人就听到大厅传来中气十足的怒骂。   “谁给你们的胆子,敢到我的府邸捣乱?”   “主人回来了!”老吴的脸色一喜,天生的奴性展露无疑。   达叔一撇嘴,有点不屑,心里颇有点瞧不起这等人。  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储物间。   果然,只见从宥言抱着软绵绵的尚鹤寅,后面跟着小助理,正在大厅里发火。   吊灯上的黑甲虫扑棱着翅膀飞至从宥言肩上,摩擦着鳌牙。   从宥言吹了一声口哨,数不清的黑甲虫奋力将单人小沙发推出来,从宥言小心地将尚鹤寅放在沙发上,腾出双手弹弹青玉笔洗的缸壁。   随着“铮,铮,铮,铮…”的声音响起,覆在侵入者身上的黑甲虫如潮水般退去,乌泱泱的守在从宥言脚下,密密麻麻,好不吓人。   原先端坐首位的老人一身绸缎长衫已被咬破,扯成碎片,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大片大片红肿。   余下几人各种狼藉,保镖见甲虫退去,这才敢起身,忍住皮肤的痛痒,扶起老人勉强坐下。   老人肿胀着青一块紫一块的面孔,喘息不定地坐着,看着眼前这位身穿华服长衫的男子,长相颇有味道。   可惜,古装美男形容举止并不温和,严格来说,这位鼻孔朝天、双手叉腰的古装美男,态度是嚣张的。   翡翠湾距离最近的国家保护湿地比较近,这忽然冒出来的古装美男一身邪气,术法也是驱使蛊虫。   总之,美男不太像仙家神君,更有点山里修炼的鬼怪模样。   联想到最近追听的广播剧里介绍的灵长目的山魈,惯会变化吓人;再加上暗龙首领对自己发出的最后警告,老人心中暗自有了计较。   强自镇定的老人握稳拐杖、沉住气,咳嗽两声,问道:“我是尚鹤寅的二爷爷,你是何人?”   从宥言站在门厅处,掏掏耳朵,嗤笑一声:“我问你们为何擅闯我的府邸,你却反问我是谁?也好,今天也让你长长记性。既然你诚心诚意的请教了,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,我-是-谁!”   随着最后一个字眼,铿锵落地,从宥言手中弹出两根银针,一左一右,同时向着老人的眼珠飞去。   老人何时见过一言不合,立马翻脸就动手的阵仗,眼见是躲不开了,心里暗叹一句---后生可畏啊!合上眼皮等死。   瘫坐在地的保镖被从宥言的手速惊住了,待反应过来,再想扑上前护住主人,亦是来不及了。   达叔见着了,吓得大叫一声:“从先生手下留情啊!”   空气间的时光隧道仿佛被人打开了一道缺口,两道银光,闪电一般,带着摩擦后的暗风,不带一点犹豫,顺着抛物线直奔目标。   老人的喉结禁不住压力,急速滑动了几下。   众人的心脏一起提到嗓子眼。   银针,仿佛是有眼睛的,在接近老人眼皮的关键时刻,堪堪停住,尖头轻轻划破眼皮,便原路返了回去。   老人吃了一痛,周身紧缩的经脉骤然放开,一直握在手中的拐杖悄然倒地,隐藏许久的冷汗,涔涔冒出,瞬间浸湿了衣衫。   见家主死里逃生,达叔,保镖的脸色同时一缓,松了一口气。   从宥言单手召回银针,仰面叉腰,哈哈大笑:“药谷毒圣-从宥言,这便是本尊的名号,这下子你们记清楚了吧?” 第二十七章 突然冒出的兽瞳   ‘毒圣?看他的身手、衣着,颇有几分古风爱好者的样子。不过,举止却像癫痫晚期的病人。这货难不成是个武侠书看多了,所以精神有点不正常的隐世高手。’   老人接过保镖递上的纸巾,擦拭着眼皮上的血渍,在心中重新定义了从宥言---此人绝壁是个疯子。   ‘最好是这样!否则,我如何跟暗龙的人交待。只要把这个疯子交上去,就能压下暗龙的怒火了。家里的产业也能保住。’老人拿定主意后,缓缓开口:“达叔,扶我起来吧。”   达叔应了一声,很给面子的走过去,虚扶起老人。   老人嘿嘿笑了,并不介意,起身走至从宥言跟前,上下打量片刻,开口道;“我是小鹤的二爷爷,虽说不是同枝,勉强也算是他的长辈。”   从宥言弯唇冷哼了一声,不屑道:“世上也有很多欺世盗名之辈。”   尚老爷子并不在意,继续微笑:“敢问圣人在哪里修行啊?我认识的许多隐士皆在深山之中苦修,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;像您这样入世的,倒也少见。可见是有些真本事的。”   从宥言已不是初到宝地的愣头青了,在消化完原主留下的记忆后,早就习惯了现代人的思维。   在听见尚老爷子略带恭敬的询问,心里倒也很受用,觉得这个老家伙也算有些眼力,跟别的妖艳贱货不大相同。   “好说,好说。”从宥言双掌相对,平行交握,举在眉前,弯了弯腰,行了半个后辈礼,“您既是寅儿的长辈,我就给你一个面子。待到我上门求娶之时,记得给我封个大红包啊。”   “求娶?娶谁啊?”尚老爷子有些迷糊,转身问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夏芳,“咱家有适龄的女孩子吗?”   夏芳见惯了大宅门里的是是非非,听到此时,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,她悄悄看了一眼昏迷在沙发中的尚鹤寅,小心翼翼地回道:“二伯,这位大侠看上的,说不定,不是咱家的女孩子。”   “哦哦哦!”尚老爷子并未追问下去,在他心里,只要不是尚家的女孩子就好,根本没往别的方向猜测。   不能不说,夏芳的回答极有技巧,隔辈之间的代沟,有时就是容易造成误会。   尚老爷子顿了顿拐杖,慢悠悠地走进几步,“若你成亲,只要有帖子上门,自然有礼物给你,我随一个大大的份子,好不好?”   从宥言眉开眼笑,很是满意,“那就说定了!”他一招手,从老人的耳廓后抽出一颗小虫子,收入袖中。   尚老爷子人老眼不花,忽见一条小虫从自己耳后飞出,眼皮生疼,心脏狂跳,不由的暗骂道:哦草,刚才那条小黑虫是个什么鬼?   从宥言大方的摸出一个塑料袋,明目张胆地摸出药饼子,掰碎了,投喂手中的小虫,他斜了尚老头一眼:“算你识相,我也就不为难你了。”   “……”才见识过无名小黑虫从自己耳后钻出的情形,尚老爷子对眼前的青年的本事,终于有了一些忌惮,双腿有些颤抖,微微后退了几步。   从宥言嘿然一笑:“放心,既然你服了软,认了错,我就大人有大量的饶了你,赶紧滚吧!”   晓得此人神经兮兮,喜怒无常,出手狠辣。尚老爷子抽了抽嘴角只得忍了,也不敢再动忽悠的心思了。   只是…那里暗龙那里还是得回话的。尚老爷子打定主意,只将这个消息递出去,自家人不能出面,这滩浑水坚决不能趟。   既然有了决断,也该告辞了。   尚老爷敷衍了几句场面话,领着夏芳出门。   大门关上之前,从宥言双手拢成喇叭,大声喊道:“喂,老头!虽然你一肚子坏水,总想着害人,但一定要坚强着活下去啊,我还等着你的红包呢,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哈!”   刚准备踏上轿车踏板的尚老爷子脚下一顿,并未回头,抖一抖碎成布条的衣衫,拂袖离去。   从宥言招呼老吴关门,仰面叉腰笑道:“这老鬼,还想跟我玩心眼?都是以前我玩剩下的。”   老吴弯腰赔笑:“主人英明。不过,就这么放他们走了?太便宜他们了。”   “怎么可能放过他们,只不过我没收到红包,就让他马上死翘翘,有点不划算而已。”从宥言一甩头顶的呆毛,弹弹手指尖,高深莫测道:“不过嘛,还是得小小的惩戒一下。”   老吴还想开口询问。   从宥言一挥手,“别问了,明天看新闻吧,哈哈哈。”   达叔担忧地看着昏迷中的尚鹤寅,没好气地打断了某人的狂笑:“少爷到底是怎么了,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,恬着脸傻笑啥呢?”   ……   载着尚老爷子的汽车,在环山路上疾驰。   尚老爷子拨通专属电话后,被对方的怒火冲击到了,只得陪着笑脸说了几赔礼的话。   放下手机后,老人揉揉额,叹气:“小王,开慢一些,我有些头晕。”   坐在一旁的保镖甲有些气愤,“老爷,都是尚老三惹得事,他们凭什么辱骂我们…”   夏芳缩在一边,不敢抬头。   尚老爷子阴沉着脸,看了夏芳一眼:“你也算是尚老三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了,怎么不懂得妻贤夫祸少的道理?一笔能写得出两个尚字吗?小鹤他也是咱家的子孙,你就听任大儿子欺负他,假装看不见?”   夏芳做小伏低,急忙认错,“我晓得啦。二伯,只是,小伟他还在那些人的手里,咱们该怎么办啊。”   尚老爷浑浊的眼白,渗出一股寒气来:“哼~余下的事,就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烦的了。小伟肯定会安然回家的,你把自家的家务事管管好,就成了。”   夏芳眉头微蹙,却不敢多嘴,胡思乱想间,坤包里的手机响了。   她刚按下通话键,电话里就传来丈夫断断续续地哭嚎声。   夏芳的身板顿时坐直了,声音也急促起来:“什么!良志,你慢慢说,你怎么了?”   与此同时,轿车的轮子忽然颠簸了几下,像是压着了什么东西。   司机小王急忙踩下刹车,探头看了看,奇怪道:“怎么回事,这里虽然是郊区,怎么会有一只小狼崽子窜出来?”   尚老爷紧阖的眼皮,缓缓睁开,隔着车玻璃,扫了一眼车轮下的那摊血肉,抬抬手:“小王,赶紧走吧,别多事。”   车子并未发动。   小王的牙齿在打颤,手指发抖的指着前方:“老爷,老爷!有,有狼群!”   狼群?   这是市郊,哪里来的狼群?   尚老爷和夏芳瞪大了眼睛,一齐望向窗外。   一直硕大的黑背头狼,缓缓从马路旁的树影下站起身,另外几只灰背狼,也一一从树后,草丛里绕了出来。   一双双兽瞳,在树林间,闪着碧绿的油光。   头狼率先跳在轿车前,压低身体龇牙示威。   狼头上根根竖起的黑色逆毛,利爪下散发着暴戾的味道,均显示出这头黑狼---不好惹。   头狼站在车前,低头看着车轮下的狼崽子,爱怜的拱了拱,闻了闻,试图将狼崽子拖出轮胎。   等它将狼崽子的血.渍,统统舔进胃里后,黑狼的三角小眼流露出难言的悲痛,它甩着精瘦有力的尾巴,愤怒的仰头长啸。   余下的十几只灰狼,也跟着跳下马路,分成两队,逐渐进入众人的眼中。   尚老爷身体骨一软,瘫在后椅上,说不出话来。   夏芳很想逃,可她除了尖叫,什么也做不了。   司机小王被窗外黑狼的兽瞳盯住,吓尿了,抖抖索索的按下车载报警按钮。   保镖甲、乙面色凝重,立刻将手枪上膛,钻出轿车。   马路也不过两丈宽,除了黑狼藏身的那棵大树,遍布着低矮的灌木。   这些狼群是因何到达这里的,为何狼崽子会忽然窜出来,已经无人在想了~大家只关心警察叔叔何时到,以及两位保镖大哥,能不能撑到警察叔叔到达而已。   披着黑毛的头狼甩着巨大的脑袋,看也不看黑衣保镖,一双三角眼,紧盯着后座的尚老爷,锋利的嘴角不断流淌着口水。   保镖手中的枪支按捺不住寂寞,Pia!!!黑衣甲,对准黑狼的眉心,开了第一枪。   黑狼腰身一闪,纵身跃起,跳在保镖甲的头顶,狠狠按下了前爪!   眼珠随着利爪勾起,血液飞上半空,伴随着保镖甲的一声哀嚎,响彻天际!   ……   从宥言正在给尚鹤寅做艾灸,当枪声越过林间,传进08号楼时,他挑起眉梢,不厚道地笑了。   热辣的艾条顺着穴道钻进皮下,妥帖的护住经脉。尚鹤寅感受着胃里翻搅的热量正在排挤着寒气,身体逐渐暖和起来。   尚鹤寅舒服地叹着气,刚想扭头问一下,这枪声是怎么回事。   耳畔,却传来更为剧烈的声音。   “扑啦啦~!”“啊~!”“pia!”“嗷~”   鸦雀受惊后慌张的振翅逃命,人类受伤后凄厉的惨叫,野兽被枪声惊扰爆发出嘶吼,各种声音混在一起,刺耳极了。   达叔,老吴,停下手中的活计,望向声音的来源处---翡翠湾的外围山林。   艾条还在燃烧,尚鹤寅只得继续埋头躺着,听到身边某人正在捧腹大笑,他就晓得了---这事,肯定不是忽然发生的,里面少不了某人的手笔。 第二十八章 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啊   想到被某人当做眼珠子般的疼爱呵护,戴惯面具的尚鹤寅忽然觉得脸热难当,眼角下露出微醺的红晕来。   手指勾着枕巾的边锋,嘴角不禁弯起,他悄悄将欢喜隐在心里。   ‘这个惯爱使毒的家伙,还真是喜欢捉弄人。不过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谁让这些人自不量力,以辈分压人,主动上门挑衅来着。’   ‘剧本里经常会提到狗血的孽缘---你会莫名其妙遇上一个看不顺眼的人,本想一巴掌将他扇远的,可又莫名其妙的忍耐相处下来了…’   意识到缘分二字原来距离自己这般近,尚鹤寅终于破了功,滚烫的热气迅速延伸至脖颈处…   “那就…随缘吧。”他闭着眼睛,安心享受着艾条的香味,顿觉周身舒坦,清气上扬,浊气退散。   在剧团里经过一天的折腾,尚鹤寅原本就带点虚浮的脉象,变得愈发滞缓起来。好在从宥言在一旁及时调整了药方,添加了艾灸温脉,这才让尚鹤寅缓过一口气。   昏昏沉沉的陷入黑甜梦境,尚鹤寅的脚下似乎踩着棉花云朵,四肢百骸,面部神经,逐渐放松。   第一次,小尚少爷在陌生人的眼皮底下,卸下了戒备。   正在收拾艾条和银针的从宥言听见床.上的呼噜声,一直悬起的心脏,这才算放下来。   拍拍手,他小声招呼bobo调好温度,垫着脚尖悄悄下楼。   厨房里正在煮着鱼汤, 奇*书*网*w*w*w*.*q*i*s*u*w*a*n*g*.*c*o*m 奶白色的汤汁在屋里卷起雾气,微微的奶腥带着蛋白质的香气,勾得从医师不断咽着唾沫。   没等反应过来,他已经洗好手,坐在饭桌前,喝下了第一碗。   以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,从宥言也不觉得食物有多美味,只觉得坐下来品尝食物是一件很耽误时间的蠢事,时间是那么宝贵,当然得全部用来研究药理啦,哪有闲情坐下来赏花、赏月、赏秋香呢?   在药谷时,从宥言为了节省时间,基本就靠嗑一颗辟谷丹应付饥饿。   也只有在逢年过节,或者专业考核期间,从宥言才会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洞府里冒出来,跟师兄弟们聚在一起烤点牛肉,熬点药粥,交流一下病理、毒经、心得啥的。   所以,从医师对大快朵颐、把盏言欢,交流同门情感的行为,一律归类为---浪费时间,向来不怎么感冒。   现今看来,当年的自己简直是错的离谱。   “我这是错过了多少人间的惬意和逍遥啊!”从宥言摇晃着脑袋,起身又舀了一碗汤,大啖着鱼头,连一点汤汁都不剩,摸着鼓起来的小肚子,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:“这才是生活啊。”   老吴在一旁递上热毛巾,“主人啊,今晚还继续吗?”   “继续!”从宥言大手一挥:“挣钱最重要!”   老吴收急忙拾好客厅,从储物间里推出两名药人,一前一后,熟练的排在料理台前。   从宥言换上鹅黄色的汉服,腰上悬着羊脂白玉,在客厅里先打了两趟五禽戏,热热身。   收功后,他面对镜头微微一笑,“大家好,还是我,全网最帅的药谷大夫!没有之一!又到查验结果的时间了,我看见有人给我留言了,抱怨我定的药价太高,也没有药监局的红章章,有点怀疑我的药效。”   从宥言耸耸肩:“那我只能抱歉了,我的手艺和医术都是祖传的,的确没有你们说的盖着红章章的文凭。   因为求购人很多,昨晚的价格其实是为了打广告,便宜的特价药现已全部售空。今晚的药价会更高!”   一旁负责拍摄的老吴,嘴角抽搐了几下:得!也就是您,艺高人胆大,啥都敢说。   率先推上来的是需要修复皮肤的药人,早已麻木的前职业杀手---木子。   脸部包在“白粽子”里的木子,眼珠空洞地盯着屋顶,被从宥言摆弄来摆弄去,各个方位展示皮肤的恢复情况。   “大家也都看见了,自愿者皮肤恢复的情况很好,这些旧痂已全部掉光,下面长出了新鲜的嫩皮。”从宥言虚点着木子的脸部。   老吴手持摄影机,放大再放大,务求精细的照出毛细血管。   画面清晰到纤毫毕现,木子的皮肤不仅长出来了,连重塑的毛发都在缓缓恢复中。   看见平台上不断闪现的各色弹幕,从宥言满意点头,“恢复的情况很好,这是必然的结果,全部在我的预料之中。谁让我是全能型的大夫呢,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啊。”   习惯性的自吹自擂后,从宥言亲手将厨房上熬煮的陶锅取下,手持羊毛小刷子蘸取了漆黑的药膏,再一点一点刷在木子新长出的嫩皮上。   从宥言边涂抹边解说:“这是药谷汉方医典中记载的方子,萃取无数草药中的精华,制成的养护面膜,是我们整个人类的瑰宝啊!”   手机里立刻有人敲门问价---“小哥哥,一小罐可用多久?另,如果没有效果,我也不要十倍赔偿了,只要你娶我就行。”   打下手的老吴看见了,急忙小声念给从宥言听。   从宥言涂完木子的半张脸,挥手闻了闻药味,点点头,抽空看向摄影机:“这位亲,一看就有眼光!咱家卖的是精品,900元一小罐虽然只能用一次,但绝对是化腐朽为神奇药膏。   若是不小心吞服,你也不必担心,膏方还有一个功能,它可以驱除体内的毒素。我保证,买回家的亲们只会痛恨自己没有多买几罐。”   从宥言眯眼看了最后那条留言,双手一摊:“再有,多谢这位亲的厚爱,本尊已经有主了。”   手机平台上霎时间炸了锅,有人嗤之以鼻,有人疯狂舔屏,有人跳着脚质疑,若花900元买下只能吃一口的药膏,绝壁是脑子进水的傻瓜。   虽说继承了原主的记忆,从宥言还是不习惯简化汉字,再加上手机上滑走的弹幕太多,他懒得翻看,只顾着卖药。   “效果大家也看见了,这位自愿者的皮肤是一天一个样啊。药谷汉方密制护肤药膏,今晚特惠良心价啊,900元一小罐!可服用!可敷脸!真正的环保无毒有营养,为您的身体保驾护航!”   老吴一听价格,也跟广大群众的消费心理一样,不断暗骂起来:奶奶的,900块,还只能用一次!简直黑心到家了。你怎么不去抢劫啊?   手机弹幕里,果然滚出更多的谩骂声。   由于敲门声不断,从宥言这才扫了几眼手机,脸上没有一丝心虚,他挥一挥衣袖,笑了。   “这位亲说的话怎么这么难听呢,什么叫黑心鬼注定死全家啊?我这里又不是水浒传里十字坡孙二娘的黑店!我一直都是明码标价哒,用心做好药,将中药传承下去,这是一名优秀医者的职业操守哦。”   从宥言举着药膏,嘿嘿笑着:“再说了,900块算多吗?很贵吗?想想第二天吹弹可破的皮肤,这些就是毛毛雨啊。”   弹幕里立刻有人跳出来:“我信你个大头鬼!你这个不要脸的大夫坏得很!”   还有一个自称是“世代簪缨”的人,开始狂喷:“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,我一个老中医都不敢卖这个价格,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屁孩子,倒是胆大。敢不敢面对面的比一比?”   从宥言掏掏耳朵,满脸不屑:“同行?行啊,你敢现身吗?本尊随时奉陪!”   手机里敲门声,啪啪啪的响起,“老夫会怕你!你们都退后,谁都别拦着我,今天我给他一点教训,我就不姓齐!”   “齐?齐什么?齐天大圣啊?切~,我会怕你?出门前记得带上降压药啊,免得到时候输得很难看,羞愤交加之后,血管破裂而亡。我这里,可是管杀不管埋哒!”   老吴,以及还没去睡觉,出来看热闹的达叔,二人默默对视一眼:“……”   得嘞,还未卖出一瓶药膏,仇家都是结了一个。   从宥言还嫌事情不大,对着镜头,笑得特别美好,只是语气特别欠揍:“齐天大圣,我就在这里,等你来战!别认怂啊!”   ……   视频的另一边。  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,气急败坏地跳着脚,指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:“熊先生,这就是你推荐的好看的视频?未来的中医新秀?愣头青一个,满嘴跑火车,半句实话都没有。药,哪能这样卖?啊?卖黑心药,这是在亵渎祖先啊。”   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是熊大,他嘿嘿一笑,慢悠悠地放下茶杯:“齐老先生,现在的孩子啊,都这样,胆大皮厚,成天胡言乱语的。”   “也不尽然,那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。”齐天祥不满的哼了一声,喝口参茶,压住火气,寿眉一挑,问道:“对了,这个毛头小贼,你是如何认得的。我记得,熊先生好像是搞艺术的,你怎会认识这等骗子?”   “这就是我找您的原因啊。齐老,您才是业界泰斗啊。”熊大声情并茂的开了口:“我这次来,就是想请你出山,压压这人的气焰。”   齐天祥并不作答,微微一笑,端起官窑茶碗,细细品茶。   熊大闻弦知雅意,凑过去竖起两根肥肥的手指头:“事成后,给您这个数。” 第二十九章 你是我同门?   齐老还是那张笑脸,眉头都不带抖一下的。   熊大一咬牙:“三条小黄鱼,都是您看上的那种款式,您看…成吗?”   齐老这才抬起眼角,含笑说道:“那小子是什么来历,你说来听听。”   熊大一听,就晓得有门了,肢体语言顿时夸张起来,他握紧拳头,做痛心状:“唉…我真没想到这小子是这样的人呐。与他初相识时,他也是本分可爱的孩子,我见他可怜,便介绍去了兰夕上班。后来啊,是这样一回事……”   添油加醋说完从宥言不堪回首的前历史,熊大自己都信以为真了,唾沫浪费太多后,明显的反应就是口渴难耐,他耳后忽然奇痒难耐,伸手挠了几下,并未在意,端起茶碗,dun.dun.dun地喝着茶水。   一碗下肚,口渴的感觉并未减轻,咽喉处反而越发刺挠起来。   熊大还想喝水,比任何时候都想,视线乱扫起来,见茶壶里还有存货,嗓子眼更干了。   他陪着笑,道:“那个,齐老,您还喝吗?我帮您斟上。”   齐老摇摇头,凌厉的视线缓缓扫过熊大开始变白龟裂的嘴唇,“熊先生,怎么忽然想喝水了?”   熊大哪有那个功夫回话,干笑几声,端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水。他喝水的动作过于凶猛,大量水渍沿着下巴,浸满衣襟。   齐老的眉峰紧锁,双手忽然按住熊大的掌心:“别动!”   熊大正准备抱着茶壶狠狠的喝个痛快,冷不防被人按住了,不由地怒了:“连一口水也不给人喝,有没有天理了!”   “你的火气原来这么大?勿慌!”齐老急速牵过熊大的手腕,被异常活跃的脉动惊到了。   他略一沉吟,想到了另一种可能,“熊先生,你的脉象有古怪!你不是真的口渴,而是中了毒,是病毒诱导你大量饮水的,再这么喝下去,只会加速你的死亡。”   “我被人下毒了?”熊大哪怕再口渴,一见齐老严肃的神情,心里也害怕起来。   齐老抚须点头:“似乎是忽然间被人启动的。熊先生,你最近有没有出过国,有没有得罪泰国人。”   熊大双股打颤,口齿也不伶俐了:“齐老,您别吓我。我能去哪里,我一直待在国内啊!”   “只要不是降头就好。”齐老伸手在抽屉里翻找片刻,找出一颗绿豆大的药丸,递过去:“赶紧吞了。”   熊大急忙吞进肚里,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原先急不可待的.饥.渴感,的确缓和不少。   熊大.蠕.动.着厚嘴唇,结结巴巴问:“齐老,这究竟是什么毒啊?”   齐老微微一晒:“我也不晓得。”   熊大吓了一跳:“啊?连您也不晓得,那我是不是会死翘翘啊。”   “我虽然不晓得此毒为何物,拖延几日还是可以的。”齐老抚须摇头:“下毒之人算准时间,拿捏好分寸,拖延至今才让你毒发,却又不会令你立马毙命,即便你此时熬不住死了,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。”   一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英年早逝,熊大浑身发冷,扑通一声跪倒在齐天祥脚下,不管不顾的嘭嘭磕头:“齐老救命啊。”   齐老无奈,只得扶他起来:“熊先生,你先起来,容老夫想想对策。”   熊大满脸是泪,爬起来,胡乱地擦脸:“是呢,有毒肯定就有解药,我信您。齐老,您是毒医界的领军人物啊,一定有办法的。”   毒医界的领军人物啊~齐老心中闪过幼时模模糊糊看过的古籍残卷,上面似乎亦有这一类的古方毒案。   他抚须沉吟着---总觉得这个古怪至极的毒药,并不是他想解,就能解得了的。不过,以此毒为引,追本溯源还是可以的。   ……   翡翠湾08号楼。   从宥言的眼神从温和无害,变得极具威慑力,并指点中沙盘上的小肥虫,控制着虫子前进。   小肥虫有点不情愿的转动触角,探头探脑,慢慢爬动。   从宥言笑骂:“不会让你做白工的,贪吃鬼,给你…”掰碎一小块药饼,扔进沙盘。   小肥虫触角一抖,这回不用人驱赶了,十几对小脚捯饬地飞快,扑过去,抱住药饼碎屑,大吃起来。   面对客厅里的沙盘,以及沙盘里四处爬动的小虫子,老吴也是见怪不怪了,将熏香点好后,转身请示:“主人,都搞定了。”   从宥言从容地束好袖口,展颜微笑:“老吴啊,查清楚没,那个老头是实名认证嘛?”   老吴点头:“是的,他是中医世家齐氏的嫡系传人,姓齐名天祥,祖上写过《毒经百问》,自称是毒医双修,算是非物质文化遗产。”   “毒经百问?这明明是我写的好不好?他祖上的脸皮可够结实的。”   老吴猛拍马屁,跟着狂点头,“就是,就是,只有主人您这样的俊才,方能当得起-非物质文化遗产-这个称号呢。”   从宥言得意起来,仰面打个哈哈:“不愧是我挑选的小厮,果然有见地!”   对准沙盘上爬动的小虫,他笑嘻嘻地弹了弹指甲:“一个糟老头子,也想跟我斗法?可以啊,只是得由我来命题。”   将小虫子安顿在沙盘里睡觉,从宥言吹着口哨,准备爬上二楼看一眼心心爱爱的媳妇,再回房睡觉。   忽然,大厅里的空气滞缓,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趁着夜色在窗外徘徊,周围的湿度变得黏稠起来。   有人到访?   来者不善!   从宥言的神色一变,整理了衣衫,轻轻收回脚步,重新回到大厅,晃了晃袖口,一盏青玉笔洗出现手中。   老吴探出头,呆萌问道:“主人,这……”   “回去睡觉吧,记得把门关紧了。”苦于无人与之切磋毒术,一直处于技痒阶段的从宥言,心情极好,挥手将老吴赶走。   淡紫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开始遍布别墅。   从宥言转身面对大门,他的鼻腔充满了在药谷学艺时嗅惯的味道---一种类似迷迭香加曼陀罗的混合气息,二者香气交缠在一起,味道由浅变浓,穿墙越缝,飘荡而来。   “踢馆的找上门了。”从宥言的嘴角慢慢浮出微笑:“模仿的挺像,有点意思。”   粗糙的模拟味道,开始沿着地板往前蔓延。   香气经过门厅,不断向客厅迈进,冷热空气在狭小的空间相遇,居然炸裂出不合时宜的冰花来。   从宥言看着地面悄悄凝结出的霜花,嗤地一笑,屏住呼吸,脚下轻轻点了几下,袍子一卷,将周身凌厉的内力泼洒出去,数不清的飞虫夹带着药粉,无声的降在霜花上。   霜花看似晶莹坚韧,却像是银样蜡枪头,一遇药粉,便急缩、抖动起来,蓬地化成一滩雾气,消失无痕。   对方一开始只是试探,见霜花不再寸进,反而在消融。   试探的气息一变,清灵湿润的空气震荡了几下,突变得凌厉起来。   吧嗒吧嗒,地面的霜花如同铁链搅在一起,连成一排,组成透明的护盾,掩护着花蕊中抽出的带刺藤蔓,悄悄甩向飞虫。   从宥言翻身跃上吊灯,指尖弹出淡淡的烟雾,暂时拦住了藤蔓的生长。再一甩袍袖,负手立在灯盏上,冷声问道:“何方鼠辈?只会藏头露尾,可敢现身一见。”   门厅外响起一声赞叹:“你的五感倒也敏捷,不知……”   从宥言未等来人把话说完,森然冷笑,食指微弹,一道银光穿过门厅,直奔音源而去。   来人手忙脚乱避过银针,忍不住骂道:“你这人……”   余音还在半空中,又有一根银针闪着火光,追至眼前。   来人堪堪弯腰再次避过,揉揉肋骨,继续骂道:“你这人,怎么……”   说话间,第三根银针再次破空飞至。   来人急忙脱下布鞋,用力一挥,用鞋底劈开那根银针,稳住心神,喝骂道:“我一忍再忍,你却咄咄逼人。”   月光下,能看清,来人须发皆白,是一位老者,脚下似乎还匍匐着一个圆乎乎的黑影。   从宥言站在吊灯之上,轻轻嗅着空气中的残余味道,嘴角浮出笑意:“原来你利用这只蠢熊,找到这里。哈,也算是个聪明人。”   齐老双手拢成双鱼握姿,眯起眼睛,“小小年纪,一身戾气,不知好歹。”   从宥言冷眼瞧着门厅处的老人:“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打的,我为何不能教训教训你?若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,你已是一具尸体了。”   齐老僵着脸色,反问:“同门?”   从宥言一甩衣袖,从吊灯上一跃而下,仿若仙子亲临,飘忽着降在老人眼前:“你那几手药谷的外门功夫跟谁学的?”   “外门?”齐老闻言,气得胡子翘起三尺高,“吾乃正宗毒仙门下,吾乃毒仙第一百九十七代传人!吾乃齐氏第二百代嫡子嫡孙!吾乃……”   “什么吾乃,吾乃的,你瞎激动什么?你刚才耍弄的那套玩意,含金量极低。都是过年时,外门弟子拿来博众一笑的把戏,你却激动成这样?”   齐老双手握拳,愤恨难平:“你那几根小银针玩得也不咋地,也没把我怎样。”   从宥言翻翻白眼:“我若不放水,那三根追命连环银针,你确定能避让得了?”   齐老忍到此时,已是极限,此刻是再也忍不住了。   负在身后的双手一翻,一股暗紫色的雾气,顺地拔起,瞬间将从宥言捆成了一颗紫萌萌的大粽子。 第三十章 厚脸皮的从先生   早就被吵醒,一直潜在二楼阴影里的尚鹤寅暗自焦急,拧着眉头,刚想起身下楼调解。   就听见楼下那团紫粽子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:“弱渣。”   “……”尚鹤寅安心的坐下来,裹紧睡衣,继续窝在阴影里,撑着下巴看热闹。   从宥言的一只胳臂冲破紫烟,竖起中指对着老人的鼻孔方向比划着:“就你这水准,还敢在我跟前吾乃吾乃的?弱渣,废柴!”   紫色的烟瘴忽大忽小,发出“兹拉兹拉”的碎裂声,不过几秒,再也撑不住,随着从宥言的一个响指,掉落一地,化为水气,摊在地上。   “这世上灵气极其匮乏,只有人的脸皮在不断膨胀,没有一个不是弱渣的。”从宥言傲然环视大厅,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,当他的视线飘到二楼时,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。   糟,被媳妇围观了~从宥言略心虚,急忙眨眨眼,对着琥珀眸子,龇牙笑。   这个笨蛋~尚鹤寅脸色一红,悄悄移开视线。   作为杀手锏的紫烟毒瘴,被人一招就破了…此刻,齐老的心里是崩溃的,自信心碎了一地,浑浑噩噩地退后几步,呆坐在沙发里,不断自省中。   从宥言看见齐老双肩耷拉着,丧到极点了,有点不忍心,决定吟几首诗鼓励鼓励老人,帮其竖立起自信来。   他走上前,猛一拍齐老肩膀:“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涯苦作舟啊。虽然你已经不年轻了,但只要心中有梦想,还是可以脱胎换骨滴。”   这样狗屁不通的诗词,换着做往日,齐老肯定一巴掌呼过去,现今技不如人,也不好再摆资历、瞎矫情。他忍住心酸,抬头问:“我怎么感觉自己很弱呢?”   从宥言宽慰道:“对呀,虽然从本质来说,你依然是个弱渣,不过比起旁人,你的确要好上那么一丢丢。”   齐老:“……”   这跟指着鼻子骂人也没两样。   齐老更颓了。   从宥言挠挠头:“看在你是我半个同门的份上,你上门找茬的事情,就算啦。”   齐老转转眼珠,起身:“我只有一个问题,你是如何给熊先生下的毒?若不是我家残卷上记载着类似案例,我也是双眼一黑,无从下手的。”   “你家有残卷?上面都写了啥?能拿来给我看看吗?”   一直坐在二楼旁听的尚鹤寅,喊了一声:“小从!不可。”   齐老装作刚发现有人的样子,朝楼上颔首点头,笑道:“我与小友切磋技艺,打扰了。”   尚鹤寅的语气带着恭敬,缓步下楼:“齐老亲临寒舍!我的荣幸。”   从宥言顿时不高兴了,“寅儿你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呢。”   尚鹤寅经过从宥言身边,小声道:“别胡闹,那本残卷是齐氏的宝贝,岂能随意取出给外人参阅呢。”   从宥言极听媳妇的劝,眨眨眼,笑了:“一本残卷也是宝贝吗?哦哦哦,我还在想,若里面有错处,我也能帮他们改一改的。既如此,算了吧,我也不稀罕看那些破纸片哒。”   尚鹤寅暗暗松了一口气,真若按着从宥言的性子胡闹,只怕会被有心人讹上的。   一直没能插上嘴的齐老:“……”斜眼看巧笑倩兮,云淡风轻的尚鹤寅,暗道:尚家少爷不是个病秧子演员吗,怎么跟这个怪胎搅合在一起了?如今再想诓这个来历不明的怪胎与我修书,却是难了。   “小从,门厅那里躺的是谁?好大一团。”尚鹤寅明知故问。   从宥言搓着手,笑道:“是兰夕公司的星探加经纪人。”   那团黑影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束缚了手脚,一直奋力挣扎着,此时勉强抬起脸来,对着齐老,呵呵呵地喘息着,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。   齐老端坐在沙发上,冷淡地垂下眼:“我只能做到暂时控制你的病情,其余的我无能为力。”   从宥言蹦跶过去,将黑影翻过来,看了看脸色,查了查眼底,一本正经地表扬齐老:“看不出来啊,齐老头,有两把刷子,你居然让他多活了几个时辰。”   齐老气得差点吐出一升血,哼哼几声,转过脸去:“既然你们有恩怨,我就不掺和了,告辞!”   老人说来就来,说走就走,拂一拂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,一副根本不想带走累赘的样子。   脚底抹油,溜得贼快!   玄关传来沉重的关门声,客厅里迷迭香味,消失殆尽。   黑胖的人影在灯光下露出惨白的面孔,熊大极度缺水的嘴唇,已经皴裂破皮,深可见肉。   熊大在地面滚爬蠕动,挪至从宥言脚下,不断做哀求状。   从宥言饶有兴趣地蹲下身,看着地面上那坨黑胖团子,笑嘻嘻地说道:“第一次见你,我就晓得你不是好人;再次见你,果然如此,胆子挺大啊,敢给我下套?你以为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吗?”   熊大干嚎几声,滚来滚去,做着吞咽着的动作,眼眶里眼白逐渐开始发黄变色。   从宥言这才起身,挖起沙盘里早已呼呼大睡的肥虫子,抖了抖,将虫子唤醒,举在熊大鼻子底下,晃了晃。   肥肥的小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,张牙舞爪的摩擦着螯牙,慢慢往人形肥料上爬去。   熊大浑浊的眼白,泛出死鱼的臭味,脸部肌肉在疯狂的颤抖,双手呈现出鸡爪样,抓挠着地板,费力地吐出十几个字:“救我!你的…秘密,我…知道!”   仅仅是简短的一句话,就用光他全部的库存口水。说完之后,熊大又开始tian食地板上残存的冰花,越想tian越是渴,越是渴越想tian。   熊大一身肥肉,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从每个毛孔里挤压出来,一滴又滴,颗颗泛着土黄色,随着地心引力,滑落地面,再次转化为油腻的霜花。   从宥言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,根本不会关心被施毒者的中标后心情,只是听到那句“你的秘密我知道”时,眉头才略有松动,   轻轻将食指一弹,小虫子听话地钻进熊大的鼻腔。   熊大的小眼球腾地瞪得溜圆,双腿一阵抽抽,脸颊一歪,口吐白沫,晕了过去。   尚鹤寅忍不住开口:“好歹也等到他说完话再动手!”   从宥言哼哼道:“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等他嚼舌根,直要我的虫宝宝住进去,任他是谁,都会乖乖听话了。”   尚鹤寅:“……”我听到了什么?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…这个视人命如儿戏的男人,会真心善待自己吗?   沉吟片刻,尚鹤寅轻声问:“你喜欢我什么?你看上我什么了?”   “你长得好看啊,正巧戳中我的心!”从宥言理所当然的看着尚鹤寅,“见到你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,你肯定会嫁给我。”   只因为颜值吗?所以,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内在?尚鹤寅确定这个蠢货脑袋里面塞的果然是稻草和神油之后,忽然就释然了。他笑起来,眯着眼睛,带着一点邪气:“嫁给你?你怎么不说嫁给我呢?”   从宥言不解地看着媳妇,担忧道:“寅儿你肿么啦,忽然笑得好奇怪。我一开始是贪图你的美色了。关键是,人与人之间,还得给个机会接触一下吧?”   尚鹤寅咬牙不做声,等着他的下文。   从宥言默默握起媳妇的手,“寅儿啊,关键是你根本看不上我啊,视我的才华如粪土,这才迫使我努力挣钱,展示才华给你看。”   尚鹤寅继续咬牙:“那还是我的不是喽?你的才华在哪里发酵呢?我怎么没发现?”   从宥言感慨地摸着媳妇的白手:“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啊,若不是我死缠烂打,紧盯着你不放,你如何晓得我的本事。”   “你的本事就是死缠烂打?”   “非也!非也!我吃饭的本事是医毒双修,拿手的本事是找到你,让你答应做我媳妇啊。”   从宥言满是星星眼地盯着媳妇看,小声呢喃着:“我钟意的,只有你一个啊!”   尚鹤寅面色由白转红,再由红转白,心律不知怎么就缓和下来:…我真是吃饱了撑的,跟一个情商为负数的脑残,较真怄气。我真是,越活越回去了!   哼了一声,尚鹤寅甩开从宥言的贼爪子,转身上楼。   见媳妇翻白眼,从宥言急忙粘上去,影子似的,亦步亦趋,“寅儿啊,你不生气了吧?”   尚鹤寅笑了一声:“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?”   你看看,你看看,恋爱书上都写了,媳妇这样的别扭态度,就是生气了。这时候,男人一定要主动承认错误,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,都要勇于承认,是自己错了。   从宥言抱住媳妇的袖口,软萌萌的眨眼睛:“寅儿啊,我错了,你就原谅我吧。”   一旦视频里播放如何泡妹子的桥段,从宥言都在做笔记,并认真的学习模仿过。   此刻,他学着电视上的狗血桥段,将五官配合着语气助词,调在一起,挤啊挤的,很努力的撒着娇,看起来颇为可笑。   尚鹤寅被这个蠢货逼得差点疯了,无奈的停下脚步,揉揉从宥言的顶上呆毛:“我不生气了。你把楼下的事情弄完,早点休息吧,明日跟我参加综艺。”   从宥言喜得一蹦三丈高,捧着媳妇的下巴,香上一个痕迹,得寸进尺道:“反正都上楼来了,不如一起困吧。” 第三十一章 你用的牙膏是啥牌子啊   不会有第二种答案,尚鹤寅只用一个眼神,便将从医师成功“劝退”。   感觉一直良好,目测自己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的从宥言,扭啊扭的回到自己床边,大字形瘫倒,做着各种美梦,喜滋滋地睡了。   ……   别看老吴一直是奴性十足的谄媚样,其实他是真的崇拜从宥言。   这些崇拜,跟从医师的专业无关。   而是从医师的言谈举止,特值得老吴膜拜。   无论什么无耻羞涩肉麻的话,经过从医师的大脑一过滤,都能说得理直气壮,趾高气扬,荡气回肠,掷地有声。   关键人家毒医大大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难堪,特别好意思说出口。   所以,大清早,老吴拎着水桶站立门边,一边带着崇拜,恭送主人出门跑步;一边浑水磨洋工,暗搓搓的接电话。   “喂,啥事啊?”   听完对方的赘述,老吴连连摇头:“不行,不行,来不了。我现在在打工呢,脱不开身。”   二人在电话里,罗里吧嗦的互相问候中。   不知不觉,半小时后。   从宥言晨练完跑进门厅,看见老吴背过身,还蹲在桌腿那里,只是将头埋得极低,嗓音低沉,似乎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。   越是隐秘的事,从宥言越是好奇。他停下脚步,悄悄挪过去,蹲在老吴身边偷听。   “说了半天,老吴你来不来啊?”   “摆不平找警察啊,你找我也没有用,我自身都难保了。”   “老吴,你不来救我,我会被他们打死的。”   “那我也没辙啊,我还想找人来救命呢。现在多喘一口气都是平日里打工赚的。”   “老吴!啊~”   电话那头传来拳拳到肉的击打声,话筒被别人接手,有个年轻的声音极嚣张嚷着:“小子,识相的话,就别管闲事啊。”   “啪!”电话被对方挂了。   老吴缓口气,盯着忙音发呆了足足一分钟,这才伸手拉黑了那个号码。   一转头,他看见从宥言也蹲在旁边,吓了一跳,颓丧的脸色迅速转为笑模样:“主人,吃了没。您这是~”   “电话里,咋回事啊?”从宥言心情还不错,从裤兜里摸出花生,边吃边问。   见无法打岔,老吴讪讪地低头:“以前认识的朋友,喊我过去撑场子打架。”   “喊你出场打架有钱拿吗?”   “欸?”老吴没料到从宥言会有此一问,“钱?”   “对啊,你们打架是不是可以挣钱啊?”   老吴也不晓得这个小祖宗是有多么渴望金钱,啥事都能联想到挣钱上面去。   不过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的。   老吴规规矩矩地分析了一下,如今是法治社会,打架挣钱并不靠谱的事实:“主人,很多后生仔打架都是为了抢马子,哪来的钱哦。”   从宥言盘膝坐在地板上,食指轻点地面,“原来如此,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般无用吗?寻找适宜的婚配对象,不是应该带上彩礼上门求娶。打架太野蛮了,能解决问题吗!”   老吴只得点头称是。   达叔正在厨房里炖冰糖燕窝,眼见饭桌下蹲着的二个傻蛋,只顾聊天不干活,不禁怒从心头起,恶朝胆边生。   猛地一敲锅边,达叔怒道:“你们这帮懒蛋,赶紧爬起来干活,有闲扯的功夫,地板都拖干净了。”   从宥言不悦地站起身:“达叔,你这是找茬呢。我现在多忙啊,哪有时间拖地。”   达叔气得胡须发抖:“白吃白住的,还好意思说自己忙。”   经过昨晚之后,从宥言觉得自己是胜利者,所以在老人面前必须大人有大量。他笑嘻嘻地往二楼跑:“寅儿呢,我上楼看看去。”   达叔瞅着从宥言嘚瑟着上楼的身影,憋得一肚子火,把锅碗瓢盆敲得当当响。   老吴极识相,立马爬起来憨笑,“老达啊,我去做吧,您忙您的。”   可惜~   从宥言的欢乐一直延续到二楼门口就结束了。   没法子,谁让他耳聪目明,五感发达呢。   屋里传来尚鹤寅和谁谁通电话的声音。  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,尚鹤寅礼貌地拒绝了:“今天不行,今天我有工作。”   “……明天?明天,估计也不行,明天要去团里对稿子。”   ‘这是谁?敢撬我的墙角?’从宥言头顶上的呆毛瞬间竖起两根,化身为无形雷达转悠起来。   蹑手蹑脚的潜行过去,他悄悄伏在门上,偷听起来。   对方似乎还在劝诱尚鹤寅。   尚鹤寅耐着性子听完,微笑道:“不行啊,很早就定下了,推不掉呢。我知道您也想我,这样吧,下个月,时间可以安排一下,对,还未定下来。”  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爽朗的笑声。   尚鹤寅的声音也染上了温柔,“没有,我哪有什么女朋友,您又不是不晓得,我一直孤家寡人的……”   从宥言听到这里,哪里忍得住,一脚踢开房门,冲进去,抢过尚鹤寅的手机,对着那头大声喊道:“喂,你是从那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混蛋?寅儿已经有我了,你死一边,待着去。”   电话那边的声音,被冒失闯进的年轻人惊到了,听完从宥言的发言后,才咯咯娇笑起来,声音清脆悦耳,是一位女生。   女生娇声笑了一会儿,才问:“你的意思是,你在追求小鹤喽?”   从宥言叉腰:“那是自然。”   对方并未生气,反而很八卦:“你人品怎样啊?长得怎样啊?个子有多高啊?在哪里工作啊?”   从宥言大手一挥:“人品肯定是上上品,长相个子那更是万里挑一,工作是专攻非物质文化遗产。总之,你是拍马也追不上我的。”   电话那头,笑得很开心了,继续问:“哦呵呵呵,那小鹤也喜欢你吗?”   …喜欢我吗?我这就证明给你看…从宥言一把搂住尚鹤寅,低头就啃了下去。   两片树叶被龙卷风倒吸长虹的电流贯穿了,发出啵啵啵的声音,这些电流声又顺着无线电波,被忠实的传递出去了。   O.M.G.尚鹤寅僵立当场,他被这场突然袭击的戏剧式表白弄懵了,震在那里,说不上话。   从宥言环住尚鹤寅的细腰,对着电话方向,嘿嘿傻笑:“真甜哦,寅儿,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啊?”   僵立原地的神志这才回笼,尚鹤寅爆发出平生最大分贝的狮吼:“滚!!!”   电话里传来女生娇滴滴的呼唤:“喂!喂!小鹤啊,小鹤?肿么啦,跟我说一说细节啊!”   尚鹤寅急忙捡起搁置在桌上的手机:“喂!姨婆,…不不不,您听岔了!没有没有!目前我以事业为重。啊……怎么住在家里?那什么…哎呀,电量不足了,姨婆,下次再聊。”   “啪!”电话被关了。   落地窗的窗帘在晃动,天边飘过一片云,腥风紧跟而至。   豆大的小冰雹噼里吧啦落下来,打在草地上,滚进湿泥中,变成土黄色。   而尚鹤寅的脸色,就跟窗外的天色相仿,阴沉的就要滴下雨来。   从宥言眨巴着眼,装无辜:“原来是你姨婆啊。那啥,哈哈哈,寅儿你太坏了,故意吓我。”   尚鹤寅并不回答,伸手打开小冰箱,取出冰水开始喝。   从宥言有点不好意思,食指对对指尖:“那啥,该吃早饭了,别喝那么多冰水。”   尚鹤寅翻个白眼,不理会。   两人,一个喝水,一个眨巴眼,相顾无言。   等一瓶矿泉水喝完,尚鹤寅哼了一声:“你踹坏的门,你要负责修好。”   见媳妇开口了,从宥言急忙搭话:“好的,交给我。”   尚鹤寅别过脸去:“10点要开工,你下去吧,我想一个人静一静。”   然后,从宥言就发觉尚鹤寅的眼角泛红,变得潮湿莹润。   这~说什么也不能走啊。从宥言觉得自己需要表一表决心。   他一屁股坐过去,深情款款道:“寅儿,你是不是为了姨婆质疑我的话担忧啊?”   因为姨婆的关心,沉浸在过往中的尚鹤寅:“……”这奇葩清新的脑回路,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担忧你了?   从宥言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:“我这人的优点很多,最好的优点就是特听媳妇的话,你以后让我往东,我绝不往西。我不喝酒不抽烟,不泡吧不聚会,挣的钱都给你。”   尚鹤寅猛然听到这些幼稚又古早的誓言,如同回顾了一次80年代的旧电影,差点绷不住脸皮,笑出声来。   从宥言动情地握住尚鹤寅的手:“真哒,我这人体力还不错。一周十几次公粮也能缴足缴够。不会让媳妇失望。”   就知道,你这色痞脑子里装的全是这些!尚鹤寅脸色通红,奋力想缩回手掌。   谁知从宥言已经说到了动情处,心潮跟着起伏,眼角含着热泪,委屈巴巴地说道。   “你看啊,我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药谷毒圣,就这么一门心思的跟着你,让你做一家之主,公款公粮任你拿去,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你就跟姨婆说说我,又怎么了?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么?”   一直挣扎的尚鹤寅静下来,扭过头,认真地看着哭成泪眼婆娑的男子,一言不发。   冰雹之后,窗外敲起淅淅沥沥的雨点,温度缓缓下降。   很久之前,也是在这样潮湿的雨季,父母亲似乎也是这样,关起房门摊牌,然后就是一方哭诉,一方无言。   事实也证明了一点,眼泪是换不回任何东西的。   所以,哭诉的那方才会心哀悲冷,情愿一死吧~ 第三十二章 狼一样的眼睛   ‘我真是疯了,居然跟着小色痞的眼泪一起难过起来~’尚鹤寅叹了一口气,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:“你的心可真脆弱,一碰就哭。”   从宥言打蛇随棍上,再次黏上去:“当然会难过啊,我一头热,你始终冷冰冰的。”   “……”尚鹤寅别过脸,咳嗽一声,轻飘飘地说了一句:“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准备…”  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,挤一挤就有了。   从宥言顿时眼也不红了,腰也不酸了,腿脚也有劲了,拉起媳妇的掌心:“好的寅儿,时间还很宽裕。走,下楼吃饭去啦。”   这一天真是冷热季节更迭的日子,淅淅沥沥的雨点没有章法地敲打着石子路,将整座别墅罩在一片氤氲中。   淡淡的烟色罩在路边的梧桐身上,娉婷的缭绕起来,遮掩住正欲探头伸展的蔷薇,那些新鲜的鹅粉与娇红,夹杂着墨绿枝叶,顺服的爬在青瓦灰墙间,像极了重墨水彩。   何圆圆撑着一把伞,在门厅处,利索地抖落雨滴,敲开08号房门。   还未进门,便笑着开口:“小从啊,上次你直播的那只药膏还有没?”   从宥言正在剥开粽叶,准备来个又吃粽子又沾糖的独一份尝尝,见生意上门,眉眼顿时都展开了,吩咐老吴去储藏室取货去。   因为天气潮湿,储藏室回潮的厉害,一打开便有些霉味,客厅的中央空调从屋角溜进来,悄悄吸走一部分湿气。   老吴取好药膏,双手递给何圆圆,又担心那些药人的健康,俯身请示:“主人啊,咱们的药人可有三个啦,储藏间太小了。”   从宥言正拿粽子沾糖,听见这个问题,也有些头疼,清甜的粽子咬在嘴里也不香甜了,他唉声叹气的摊开手:“总有自愿者送上门,哭着闹着求我给他们治病,头疼啊!”   桌上就餐的几位,除了小何同学不知情,余下几人都被这不要脸的言论惊到了。   从宥言侧过脸,继续跟何圆圆吹嘘:“小何你是不晓得,作为医者仁心,我哪能狠心将他们推出门去?虽然住宿条件是差了些,艰苦了一些,这也是为了病患好呐。”   “……”何圆圆的嘴角抽了抽,转移了话题:“小从啊,我可是熟人呐,我多买几瓶,能不能便宜点。”   从宥言笑容一敛:“童叟无欺!概不还价。”   因为看见直播里的直观效果极好,备受痘肌困扰的小何同学才想着走走后门,跟这个“阿里土鳖王子”买上几瓶,预备着熬夜时抹一抹,谁知这个“阿里土鳖王子”将钱看得这么重,一点面子都不给。   何圆圆咬着后槽牙:“万一没有效果,或是皮肤过敏啥啊,你这是三无产品,我也是要担风险哒。”   “我对待所有病人,都是一视同仁,无区别对待哒。”从医师露出善解人意地微笑:“放心,我给你的都是良心价。昨晚是促销,今天之后,所有产品全部涨价。”   显然这位的良心都是随心变化的。何圆圆默默掏出手机,“好吧,我全买了。今晚你立刻给我涨价。”   从宥言一听见钱币敲击账号的声音,就满心欢喜,这幅市侩模样与他精致的面容极不匹配。   尚鹤寅有点不忍心,看了从宥言一眼,“小从~”   “等会儿啊!”从宥言打开手机查看存款,数了数小数点后面挂着的零蛋,贴在脸上亲了又亲:“真好,我朝十个亿又迈进一步。”   开心之余,他转头吩咐老吴:“将库存全部取出来,还有上次做好的两颗养颜丸一并取来,装在一起哈。”   老吴小心地看了从宥言一眼,悄声问:“主人,那不是养生丸吗?”   从宥言瞪了老吴一眼:“啰嗦,我现在哪有什么养生丸,那些劳什子早卖完了,余下的都是养颜丸。快去!”   老吴同情地看了一眼小何,迈着小碎步,跑去拿库存。   何圆圆连连摇摇手:“我不要那些养生的,我只要面膜药膏就可以了。”   从宥言竖起手指摇了摇:“亲,不是养生是养颜,效果杠杠的,用了都说好。正因为亲是我的高端客户,我才将余下的两丸送给你,算是面膜的赠品。”   见何圆圆依然是半信半疑,从宥言打开手机给她看交易记录:“瞧见没,一开始我卖199998一颗呢,这等便宜事,只有VIP客户才能享受。”   “好吧。”何圆圆听他胡诌了半天,推辞不掉,也只得接受了,她转悠着眼珠,在心里搜寻着可以转赠出去的亲戚名单。   尚鹤寅见从宥言也算有些应变能力,便没有再吭声,淡淡地垂下眼,慢慢喝着玉米养胃粥。   做完买卖,便到了工作时间。   何圆圆领着二人坐上商务车,把新出炉的台词脚本递给他俩。   一路伴随着骤雨疾风,准时抵达市区广播电视台。   下车时,有几道闪电晃过,类似老式相机的曝光程度,极刺眼。   尚鹤寅收起台词本,撑着伞,习惯性的单手遮住光源,埋头往里走。   雨滴砸在地面,溅起灰色,何圆圆提着裙子吩咐助理几人赶紧跟上,自己则赘在后面,提醒从宥言,“小从,台词背不得也没事,现场靠近摄影机位置有台词提示机,忘词的时候,可以看几眼。记住,眼角扫一下就可以,不要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看哈。”   从宥言一边走,一边笑:“小何啊,这次接的综艺不是在借助几件衣服,找寻孩子忽然死亡的灵异事件吗?做个游戏而已,还有台词?这台词谁写的?”   何圆圆愣了一下:“台词怎么了?你有什么意见?”   “为了冲突,而故意制造冲突,把我写得跟二傻子一样。”从宥言咂嘴:“一看就是脑神经不正常的人熬夜写的。一般来说,这样的人皮肤状态不太好,大油皮还长痘痘。”   脑神经不正常,加大油皮、还长痘痘的女人---何圆圆,咬着牙花子,气得差点当场就掐死从宥言:“怎么说话呢?你根本不懂,这叫戏剧效果。”   从宥言回头,飘来一句更欠揍的话:“小何啊,像我这样英明神武,气宇轩昂的男人,被你的台词糟蹋成这样?我肯定不服。”   “不服也得服!”何圆圆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出去扫听扫听,我何某人写的本子有谁敢改动一个字?”   ……   不管愿不愿意,不管何种目的。   各路人马一起坐上广播电视台的公车,开往目的地。   今天录第一集 ,片方对演员并未有过多的要求,也就是混个脸熟。   所以,自我介绍从上车就开始了。   尚鹤寅在剧本里设计的形象是高冷范,只需要双手环抱胸前,闭目养神即可。   从宥言心里带着气,甩开剧本,根本不管小何同学的心血,只按着自己心意本色出演。   于是车上大半人做完自我介绍后,十几个道视线齐齐聚焦最后一排。   坐在最后一排的正是尚,从二人。戴着同款墨镜,同款翘腿姿势,同款的香味萦绕。   见大伙一起望过来,从宥言特别炫酷的摘下墨镜,对着镜头玩味一笑:“嗨!”   “他不是被兰夕封杀的失德艺人吗?”   “上次还在兰夕楼下玩自杀的…哎呦,他怎么也来了?”   “他好像改做直播了,专门倒卖三无产品。”   “哎呀,我可不要跟他一个组,好讨厌啊,万一他缠上我怎么办?”   “他叫啥来着…哦哦,对对,叫从宥言。”   从宥言笑眯眯地听完大家对他的议论,并不气恼,反正他打定主意,一旦录起来,就甩开这帮碍事的家伙。   不过嘛,但凡嘴贱的,总要吃点苦头,对不对?从宥言伸手一捋头发,站起身,指尖微弹了几次,暗自笑了一声:“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。既然这么爱笑,待会儿就让你们笑个够。”   尚鹤寅一直缺觉,加之车箱摇曳颠簸,好似儿时的摇篮,他歪着脑袋点啊点的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   从宥言小心的将肩膀靠上去,让媳妇睡得更舒坦些。   切~~(﹁﹁)~~~众人回过头去嬉闹起来,嗤笑的,补妆的,根本没几人把从宥言放在眼里。   只有左前方的林雨奇欠身站起,小声道歉:“不好意思,从哥,他们都只是好奇,不是故意的。”   从宥言扫了对方一眼,嘿嘿一笑,对着林雨奇的方向,轻轻打了一个响指:“好吧,看你这么乖,饶了你。”   坐在前排的摄影师,全程不插嘴,默默拍摄。   车子很快离开市区,颠簸在山林间,看着一圈一圈的墨绿色,郁郁葱葱的颜色,正是这个季节应该有的样子。   林雨奇却有些担忧,趴在窗户,左右查看:“上次这里还有野狼群出没,听说这些野兽的头领颇为聪明,等警察赶到时,狼群早溜走了。”   从宥言将脑袋靠在尚鹤寅的肩上嘻嘻笑:“没事,今天狼群休息。”   林雨奇扭头,笑道:“怎么,从哥你还负责给狼群打考勤啊?”   从宥言伸伸懒腰,瞧了一眼窗外,所答非所问:“待会儿的雷电可不小啊。”   林雨奇的注意力被转移了,也看了一眼窗外,看见景色正好,大笑起来:“从哥,你别逗我了,雷电在哪里?”   从宥言并不解释,依然慵懒的靠在椅背上,对着林雨奇勾唇一笑。   东摇西晃的车厢里,光线并不耀眼,反而衬出他的犬齿尖锐锋利,异于常人!   像是被狼人的竖瞳盯住了一样,林雨奇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,下意识的别过脸,不敢与之对视。 第三十三章 2万块钱,我便救你了   巴士车刚转过山坳,大自然便展露出瑰丽的样貌。   两座山峰相似骆驼,峰与峰之间,缠绕着一圈云层飘带,忽然就翻滚变幻起来,打中间挤出鳞次栉比的浓雾,层层叠叠的云朵,胖乎乎的,跟棉花糖一般堆满天空,被落幕前的余晖一晒,透出金光灿灿的锦鲤颜色。   众人欢呼雀跃着,纷纷举起手机拍摄。   一股腥风紧贴着山坡,刮地而起,贯彻耳膜的呼啸声中,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尖牙,一刀撕开金色云层。   诡异的飓风,破云而出。   闪电率先而至,道道银光,将乌黑的天际提亮了几个色号,震耳欲聋的的雷声如期而至,滚落在路边。   大巴士的自带电源跟着山里的闪电,狠命跳跃起来。   几道粗壮的紫金雷,狠厉的劈在迎客松树顶,路旁两棵百年古树应声而倒,好巧不巧的砸在大巴车头上。   车厢里,到处闪着焦糊味,电力系统徒劳的挣扎了一会儿,彻底熄火了。   失去电力支撑的自动门,吱呀呀的往后滑动。   山里的邪雨找到了缝隙,毫不留情的扫进来。   大巴里,静默了几秒,靠窗而坐的几个女孩子,终于忍不住,齐声尖叫起来!   原本有三十几个座位,加上司机,摄影,剧务在内一共坐了20来号人。   此时受了惊吓,所有人尽数往车后跑,前方车厢顿时空旷起来。   花容失色的几个妹子也顾不得矫情了,抱团取暖,缩在最后一排座椅的夹缝里,瑟瑟发抖。   车厢停止晃动时,尚鹤寅就醒了,睁开眼,就看见大家惊慌的像逃难一般,奔至最后一排,再看窗外,天色阴沉的就像要掉落的铅块,显然再也不能前往目的地拍摄了。   前后左右,均被漂泊大雨包裹着,空中不断响着滚雷,灰黑的云层间隙中,闪电还在继续发威。   尚鹤寅自打长这么大,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天气,明明出发前,市区已经雨过天晴,大巴是顶着彩虹出门了。   摘下墨镜,尚鹤寅端坐在座位上考虑着是不是该打个救援电话啥的。   发顶正中央的几丝头发忽地一痛,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拽了一把,头皮间传来某种虫子蠕动的感觉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下爬。   那个小东西似乎也是刚刚睡醒,东爬爬,西逛逛,对什么都好奇。最后,小虫子抓牢了发丝,顺着耳廓滑至尚鹤寅的鼻尖上,龇着一对小白牙,昂首摇晃。   小虫子一路蜿蜒曲折的痕迹,尚鹤寅都能感受到,联想起某人正是其中高手,顿时眼神发冷,气到发抖。   尚鹤寅刚想发火,从宥言的手掌却早他一步,遮住他的嘴。   愤怒扭头时,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瞳。   闪电之下,那双眼瞳中央神奇的化为深不见底的黑,浓到化不开的颜色,居然是竖瞳,仿若定海神针一般,插在褐色的泥沼中间。   “嘘~情况有些不对,有危险!小肥都被惊扰的主动现身了~”从宥言晓得媳妇想要询问什么,小声说道:“等回家了,我再跟你解释。”   “小肥?就是这条虫子?”尚鹤寅脸色僵硬的盯着那条肥肥的小黑虫,后者正鼓起一对触角,在他掌心爬来爬去。   “它是跟我一起过来的母蛊后代,能力跟一般虫子可不一样。”从宥言神色冷峻,“它忠心护主,从未与我分开过。我的魂魄能安然穿越千年抵达这里,全是小肥的功劳。”   “那它…怎么在我头上驻巢了?你才是它的主人啊!”   “因为你是我媳妇啊!”从宥言有点不明白媳妇干嘛非得在这些小事上纠结,理所当然的说道:“你比我更需要它啊。”   “……”尚鹤寅一时语塞,沉默的视线轻轻下垂---原本觉得恶心的虫子也变得可爱起来。一些莫名的情绪挣扎了几下,悄悄飞出紧锁的心脏,带着迤逦,站在掌心,化成一只蓝色的蝴蝶,不声不响挥了挥翅膀。   总觉得“爱”这个字,出现的过于简单粗暴,和自己预想的轰轰烈烈浪漫唯美,完全不同---尚鹤寅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,伸出手指碰了碰小肥,嘴角含笑:我果然是个矫情的人呢。   大巴车停在双峰山的山坳里,阴冷潮湿,加上车门无缘无故的敞开了,暴雨疾风肆无忌惮的扫进来,将车厢里残存不多的暖气又带走了几度。   剧务和司机商量过后,调试着车载信号,勉强打出一个电话,报告了遇难地址,余下的只能等待救援了。   车厢里二十来人,只在待在失去电能的铁皮箱里躲避风雨,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小声交流,互相安慰。   林雨奇他们几个男生则对着窗外的风雨唉声叹气,观察着目前的形势,低声分析起来。   从宥言皱眉仰望天空,双掌在胸前结出一个法印,口中喃喃念咒,反复三次,推演几番。   忽然,他的一双竖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,不舒服的咪起来,心律开始加快,冷汗浮现。   “寅儿,你看车头前方向,约十米处,是不是有一只乌鸦!”从宥言小声问,见尚鹤寅嫌雨大看不清,想起身往车头走时,又拦住他:“不行,你别去。”   从宥言神秘兮兮的附在尚鹤寅耳边嘀咕道:“我感觉,这里有黑僵邪术的家伙待在附近,你火焰极低,不能出去。”   尚鹤寅自遇见从宥言以来,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遇上了,此番听见有黑僵邪术在作祟,居然也信了,并未吃惊。   从宥言以手臂为标尺,在空中虚虚盘算了一会儿距离,小声嘀咕了几句:“难怪松树会倒在车头上,加上车前的乌鸦,这样,便形成了一个隐杀阵。”   “……果然,不偏不倚,阵法将我们都罩在里面了,留在此地便是死路。”从宥言搓搓手,视线移向山坡幽暗的另一边,继续叨唠着:“那里,北方30°偏角处,就是生门!”   这座车厢被邪雨沾染了许多死气,若在待下去,只怕是死的很难看!从宥言推算完毕,一把拉起尚鹤寅悄悄说道:“我找到生门了,咱们赶紧走!你火焰低,我护着你的心脉,别怕。”   小肥虫亲昵的在尚鹤寅手背上蹭了蹭,转身竖起触角,态度坚决的指向大巴车门。   掌心传来阵阵热流,将冷静的心房烘得极暖,尚鹤寅被人护在臂弯里,第一次感到安定。   两人手牵手,肩并肩往前门走,经过林雨奇身边时,从宥言大发慈悲地问了一句:“要不要跟着我出去,我收你2万块钱的保护费,怎么样?”   2万块?林雨奇略一迟疑,身旁一男子率先冲上去:“从哥,您带上我,等下车有信号了,我立马转给你。”   从宥言斜眼看了对方:“哦,是你,上回跟叶姐坦诚谈心的那位…好吧,就带上你,你叫啥名。”   少年脸色一僵,低声道:“纪嘉诚。”   不就是2万块钱吗,林雨奇一咬牙:“好,我也跟。”   挤在座位之间的几个女生低声笑起来:“真傻,安分一些等救援不好吗?”   几人并不回头,径直往车门处走,淅沥的小雨一嗅见人的气味,气息一变,跟疯狗一样,狂风卷起地面的松针,铺天盖地的攻向他们,   从宥言双手结出降魔印,对准风暴的中央,狠狠拍了一掌。   两股气流对撞震荡的声波,宛若小型的爆破现场,造成的动静极大,车厢随之摇晃几下,勉强稳住。   大巴司机、摄影、剧务,三人迅速对视一眼,急忙起身。   剧务想开口挽救一下。   摄影大哥却扛起机器,二话不说,直接跟过去,跳进旋风中心。   等司机几人再抬眼寻找,大门那里伊人不见,风雨依旧。   这群莽撞人的身影,如同啤酒杯壁上的泡沫,早已消失。   现场除了门口踏板那里有几双鞋印,能证明刚才此处有人,余下的图像早就被雨水冲淡了。   若不是跟着从宥言,余下几人即使没给冰雨冻成冰坨坨,也会被冰针扎成刺猬。   众人像是穿过一片潮湿粘稠的墓地,被阴冷浸透了脚面。   纪嘉诚脚下一歪,摔了个狗啃泥。   从宥言咂咂嘴,觉得这货是个绣花枕头,很是嫌弃。   纪嘉诚摔倒时,脚下就像被铁蒺藜刺中一样,脚踝那里酸痛难当,此时即使哭鼻子也不会有人搭理,他只得带着委屈爬起来。   林雨奇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,环顾四周,尽是一模一样的树林,他心里有些惊慌急忙举起手机查看,时间数字停在下午十七点,屏保闪了几下,陷入黑暗。   尚鹤寅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,不仅没有信号,连画面都静止了。   “哒哒哒,哒哒哒…”小肥虫卖力的敲打出信号,尚鹤寅低头安抚手背上的小虫。   小肥虫,傲娇的竖起肥身子,触角笔直的指向悬崖那里。   尚鹤寅缓缓抬头,一根根枯藤趴伏在石壁上,一团没有脚丫子的黑影子,在石壁上一闪而过。   默不作声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影大哥顿时找到了状态,跳过去,对准那团影子,来了一个特写。   从宥言眼珠瞪得溜圆,大喊一声:“喂,你谁啊,我可没答应带你出来啊!” 第三十四章 原来你在暗恋我啊   摄影大哥直接将摄像机调制红外线状态,懒得搭理从宥言。   “2万块啊,到时候记得给我。”涉及捎带手的普通会员费用,从宥言索要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。   见对方没有回答,他便当做是默认了。   既然收了过桥过路费,接下来就要出力了。   从宥言将小肥虫接到自己的指尖上,闭目片刻,脑海中已经规划出一道道路。   站在原地,黑瞳紧紧盯住那些枯藤,他并指指向悬崖:“都是幻术,破!”抖袖间,肥虫已被他抛了出去。   小肥虫在空中调整好姿势,刚抵达抛物线的尽头,就一下就扑在枯藤上,张开小小的獠牙,狠狠咬了下去。   众人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急促低沉的骂街声,滋啦滋啦的电波直击太阳穴。   四面八方都能听见呜呜咽咽的哭泣声,混在低分贝的电流里,无差别的攻向众人。   从宥言一把揽住尚鹤寅,鼓起周身的内力迅速反击回去。   林,纪二人只能硬抗,不到一分钟便忍耐不住了,蹲下身,抱住头,跟着电流的波动大叫起来。   摄影大哥扛着机器,双膝打颤,勉强站住后,耳道里,缓缓流出一行淤血来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电波终于消失了,众人站起身,揉眼再看,原先的湿地,不远处的悬崖,顺地爬的枯藤,都消失了。  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邃的通道,隐在树荫深处。   “这里是哪里?”林雨奇凑过去,站在从宥言身后,小声问道。   “不晓得!不过小肥告诉我,现在安全了。”从宥言开心地摸出手机查看信号,果然信号有了。   他笑得更开心了,伸手便要钱:“好了,我按照约定,把你们都安全带出来了,一手交钱一手走人。”   林雨奇,纪嘉诚掏出手机,见信号满格了,电量犹存,都松了一口气。   摄影大哥也付了钱,然后问了一句:“你有发票吗?我回去可以报销的。”   “发票?”从宥言像是听见了什么搞笑的笑话一般,一杨眉:“你的命难道不值2万块钱?还跟我要发票?慢走不送哈。”   摄影大哥石化了一秒,嘴角抽了抽:“那算了,就这么着吧。”   收下6万元转账后,从宥言挥挥手,极不耐烦的开始赶客:“山高路远,就此别过。”   “可是……这里是哪里,我们该如何离开啊……”   林雨奇和纪嘉诚面面相觑,在想开口寻求帮助,脚下只余下一骑黄尘飞扬。   风里飘来从宥言欢快的留言:“亲们,看在你们都是优质客户的份上,我就大发慈悲的给你们一个提示,趁着天色尚早,赶紧打电话,搭网约车回家吧。”   虽说是个馊主意,林、纪二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打开软件,寻找愿意往山里开的车辆。   山里郁郁葱葱尽是墨色,空气也阴沉可怕,二人虽然平时不熟,此刻也只能报团取暖,就在他俩的耐心快要消失之前,终于有人接单了。   半小时后,林雨奇拉着长脸坐在网约车上,不悦至极。   纪嘉诚心口憋屈的紧,本想着借助综艺搏一把关注度来着,谁能想到又遇见那个小阎王。   司机小哥接到这个大单,心情不错,山里的风景多少带点惊悚电影的感觉,见上车的哥俩面色有点难看,也不爱说话,小哥耸耸肩,随手打开收音频道。   主持人娓娓诉说着夜间新闻,好歹也让狭小的空间充满了一点声音。   “各位听众,接到警方通知,现插播一条新闻,距离市区不远处的鹿鼎湿地公园入口处,发生一起事故,市电视台最新的一台综艺,在进山取景途中发生车祸。”   林雨奇眉缝紧锁,拍拍司机:“小哥,麻烦你把声音开大些。”   新闻播报的声音增大了几度:“据悉,发现遇难大巴时,整辆车已被泥石流困住,全车二十七人,失踪五人,余下二十二人,均有不同程度的冻伤,血液流速极缓,经现场急救吸氧,生命体征稍有缓和,现转往市中医院住院观察。   其中十余名女性,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,暂时失去了说话能力,医院正组织专家会诊寻找病因……”   林雨奇瞠目结舌地听完,脑神经还处于断片状态。   纪嘉诚捣捣他,小声问道:“林哥,我们现在算不算失踪人口啊?还有,那十几人怎么不能说话了,是不是从…”   林雨奇吓出一身汗,急忙捂住纪嘉诚的嘴,缓缓摇摇头:“2万块钱买命,还是挺便宜的。”   纪嘉诚挣开手掌,垂下脑袋,黯然苦笑:“我晓得好歹。”   林雨奇稳住心神,勉强挤出笑脸,拍拍前座:“小哥,麻烦你了,先不电视台,去市中医院。”   ……   画面转至几小时前。   从宥言拉着尚鹤寅一猫腰钻进树荫后的通道。   通道不算短,走不到一半距离,就能看见一些只在暗夜里存活的荧光植物,发光菌类,爬俯在石壁的缝隙间,默默生长。   从宥言拉住尚鹤寅的手,一边走一边赞叹:“这些菌类可以入药呢,寅儿啊,咱们要不要采一些回去啊。”   “采回去养哪里?生物学上说过,像这一类生长于阴暗潮湿中的菌类,都含有剧毒,不能碰。”   从宥言听完媳妇的劝告,按下跃跃欲试的心,无奈道:“好啦,我只是随便说说的。不过啊,再有毒的东西,寅儿遇见了也不要怕,有我捏。”   幽暗的通道里传来尚鹤寅低沉的笑声,带着石壁的震动频率,听起来,极悦耳。   从宥言眯眼笑:“寅儿啊,原来这里自带混响音效啊,我刚学会一首歌,就在这里唱给你听,好不好。”   尚鹤寅脸色一变,刚想说:千万别唱。   通道里就飘起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来。   “云在天上,衔来一片阳光。时光,谁剪碎了时光,追着风啊,追啊,空荡荡,是谁的心啊攥着我的手,眼泪逃出来落在了我手掌,怎么明天还在路上。兰花还开在玉树旁,这样的时光啊,总不声不响。我啊,走在路上啊,你啊,会不会跟上~”   借助石壁上闪闪的荧光,勉强能看见从宥言正在踏歌而舞,扭腰,动脖子,甩袖,埃及手…所有人类能想到的舞蹈元素,他都罗列出来,跳得卖力极了。   ‘声音跑调就算了,歌词也被他拆得支零破碎,还有这令人不忍评论的舞蹈…唉~’尚鹤寅坐在一边,无奈地想着:这世上,有没有让人暂时变成哑巴的药呢?   正当从医师沉浸在封闭空间才能制造出来的回音效果中,不能自拔时。   通道那头传来磕磕绊绊的脚步声,笨重的喘息声如影随形,墙壁上的荧光植物,缩起伞盖,通道里,暗了几分。   从宥言停下甩袖的动作,警惕地望向来时的方向。   摄影大哥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刚才我听见有人笑有人哭,后来又传来狼嚎狈喘的声音…你们俩,没事吧?”   尚鹤寅的眼角一抖,心里暗笑不止:好嘛,这位是真豪杰啊!啥都敢说。   “放屁,真是滑天下之大稽。”被打断歌声的从医师很生气,插着腰指责道:“刚才明明是我在演绎情歌,哪来的狼哪来的狈?”   摄影大哥见对方发飙,晓得话说错了,装作脸上进灰,揉揉眼睛,重新扛起摄影机:“好吧,是我听错了,您继续。”   被破坏心情的艺术家,哪有时间痴等灵感回笼呢?所以,从医师生气的一拂袖子:“继续什么继续?你没跟着他们滚蛋,跟着我们作甚?”   摄影大哥,很想解释,自己这是工作需要,否则谁愿意跟着你们上刀山下火海的。   只是摄影师一贯嘴笨,说话前总是会停顿几秒:“我……”   就这几秒的停顿时间,从医师已从中领悟到了别的意思。   “啊~我晓得了!”自以为明白的从医师,忧郁地仰面叹气:“哎…没想到啊,没想到,短短几个时辰,你便爱上了我。你暗恋我,于是就紧跟着我,伺机想破坏我的感情,好趁虚而入,对不对?”   最后一句,从宥言是一个字眼,一个字眼,蹦出口的,简直是满脸悲痛,字字诛心啊。   误会大发了!摄影大哥放下摄影机,急忙摇手:“不是这样的~”   “不要解释,解释就是隐瞒,说明你心里有鬼。”从宥言看着摄影大哥,满脸不悦:“我晓得我玉树临风,人见人爱。可你也要晓得,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,我有主啦!你放弃吧!强扭的瓜不甜!”   你到底会不会听人话啊,强扭你个大头鬼哦!摄影大哥气得差点要吐血,叹气的声音比从宥言还沉重。   “从先生,请您放一千二百个心。我结婚了,妻子温柔,孩子可爱,家庭生活幸福美满。目前,乃至以后,都是扎根到骨子里的异性恋!谢谢您的理解。”   哦哦哦!从宥言这才放下心,跑到尚鹤寅那里臭显摆:“你看,寅儿,我就是这么有魅力,就是这么受欢迎,你要珍惜我啊。”   尚鹤寅嘴角浮出一丝笑,摸摸他的呆毛:“是啊,我现在才晓得,从先生是一位魅力非凡的人呢。”   感觉自己被宠溺的从医师,得意地叉腰笑:“哦哈哈哈。”   摄影大哥举着摄影机,抓拍着某位狂笑中的傻瓜,心中默念道:唉~好可怜的尚少啊,被神经病缠住了。 第三十五章 洗髓符   这边尚鹤寅安抚好从宥言后,面对摄影机笑了笑:“即便是如此,还是还录吗?”   摄影大哥的面孔恢复成出厂设置,一板一眼的点头:“这样更真实,更有看点啊。”   尚鹤寅拍拍尘土起身:“好吧,我们继续。”   这场综艺其实是一场练胆子的游戏,今天的戏份不过就是伙伴们互相认识一下,再将未来一个月的游戏规则说一说。   期间肯定有搞笑担当,拉后腿担当,负责尖叫担当,极有耐心的姐姐哥哥担当,等等。   一句话,哪怕只是游戏,它也是需要流量的游戏,需要热点、卖点,去吸引观众的眼球,每位嘉宾的人设后面都充满了团队的心血,各人依照事先写好的台词脚本扮演角色,游戏早就失去游戏本身的定义。   哪怕如尚鹤寅这样的获奖演员,也得遵守游戏的规则。   也不知这条通道通往哪里?   头顶上蹲守的小肥不断暗示、明示,非要进来。   好在几人胆子都挺大,借助石壁上的荧光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去。   忽暗忽明的绿色光源,映衬着通道里很是阴森,从宥言拉着尚鹤寅的手,走在前面,摄影大哥跟在后面。   短暂的安静过后,更远处的黑暗里,传来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歌声。   摄影大哥下意识地摸摸手臂,将刚刚竖起的鸡皮疙瘩抚平了。   从宥言示意停下,侧耳细听。   通道里阴冷潮湿,石壁含有大量的湿气,凝结下的水珠滴滴答答的敲击在水洼里,配合着歌声,还挺有韵律。   明明是模仿少年团的歌声,被通道里的不知名生物演绎的更像幽灵唱歌。   朦胧中似乎有几个黑影在快速移动。   从宥言一挥手臂,三四只甲虫震动翅膀,迅速飞了出去。   头顶的小肥更兴奋了,不断扭着肥圆的小身板,吱吱叫。   很快,打头阵的黑甲虫飞了回来。   从宥言举起手背,做为甲虫的临时停车场,小甲虫发出吱吱喳喳的细碎声音,他侧耳听了一会儿,回头解释道:“前面有一处暗室。”   “暗室?”尚鹤寅拉住从宥言:“会不会有危险?”   小甲虫不断在前方鸣叫,从宥言再次闭目倾听,甲虫翅膀带回的气味在脑海中勾起清晰的图画,心中的疑窦开始加深   从宥言踱着步子小范围的转着圈,脚下跳来跳去的踩着石子,自言自语道:“前七,右三,左四,后五。”   因为二人离得最近,尚鹤寅勉强能辨出,从宥言像跳大神一样前后左右的摇摆舞蹈着,以为他又触发了诗意开关。   因有外人在场,只得小声提醒道:“小从,不要跳了,我眼晕。”   尚鹤寅的话音还未落地,耳边就响起机关开启时的“吱呀~”声。   看不见脚下出现了何物,仿佛是裂开了一条缝,狭窄空间的气流由湍变急,快速流动起来,霉味混杂着硫磺气息,扑面袭来。   前方一只温暖的大手一把拉住他的衣领,紧紧裹紧怀里,二人胸膛贴着胸膛,团在一起,转着圈,坠入裂缝之中。   下落的冲击力被洞底的稻草垫子缓释了。   从宥言扶起尚鹤寅,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,打量四周。   无端冒出的阴风,幽幽的顺着小腿拂过,冰冰凉凉的,吓了尚鹤寅一跳。   头部神经绷得极紧,发根根根竖起,尚鹤寅的呼吸急促,紧张起来。   从宥言咯咯笑起来,低声安抚道:“勿慌,只是新旧空气交换了一下场地,有什么危险,也有我在前面替你挡着。”   那声音,不轻不重,语调柔和,在黑暗空间里极赋催眠能量,尚鹤寅不知不觉便静下心来,跟着他又往前走了五十余米。   这里的环境与通道口完全不同。   脚下是夯实的三合土地,逼仄的空间摇身一变,变得阔然开朗。   略显冷清的是镂空的木门,它们失去了铜纽支撑,孤独的竖在墙边,不过材质却是极好的,有点像是金丝楠,虽然失去了光泽,却并未腐朽,上面刻画着不少背着竹篓,做爬山状的老者,一个个拄着拐杖,虔诚地盯着山顶。   干燥的纹理,精致的工艺,也不知古人是如何保存的,至今依然完好。   尚鹤寅举起手机对准这些木门上雕花,拍了几张。   离得近了,能闻见木门后方散发的香味。   幽静而长远,淡淡地飘至鼻尖。   “这里的味道,我记得。”从宥言四下嗅了嗅,脚下飞快的将这里溜达了一遍,熟门熟路的摸到一处暗格,拉来扯去的摸索半天,翻出不少蜡烛和火石。   从宥言费力敲打了几次,无奈抛开,灰心道:“唉,年代久远,火石失效了。”   尚鹤寅摸出裤兜里的打火机递过去。   从宥言道了谢,弯腰将一排蜡烛点燃,插在烛台上,取出不知在何处找到了二个牌位,掸去灰尘,放在木门前。   徒手擦拭牌位时,不知是不是灰土气味过于呛人,睫毛眨动频繁,从宥言低垂的眼角湿润起来。   尚鹤寅敏锐的感觉到,从宥言的气场变了味道,他的行动举止颇有规矩,进退得宜,回顾左右时,带上了氏族子弟才有的傲然。   擦完牌位,从宥言认真的整整衣衫,恭敬地跪伏在地,双展臂至胸前,拢手推在前额,一躬到地,不敢抬头,低声念道:“不孝弟子从氏宛童,叩见祖师。”   反复三拜之后,从宥言再次振袖三回,这才起身。   他转身拉住尚鹤寅,笑眯眯地往前啦,嘴里碎碎念着:“师傅啊师傅,您老人家一直担心我会孤独终老。这下,您可以放心啦,徒儿我已经找到媳妇啦。”   媳妇~谁是你媳妇!真是莫名其妙。尚鹤寅刚想拒绝,脑海里却嗡嗡响响,糊做一团乱码,双膝不知被谁下了蛊术,一软一麻,跟着从宥言一起跪了下去。   一拜二拜连着三拜。   从宥言满心欢喜地握住尚鹤寅的手:“媳妇啊,这真是机缘巧合啊,遇见了以前我与师傅炼丹的洞府。这回咱们也算是见过长辈,拜过堂了,走过明面啦,回家我们一定要圆房啊。”   直到起身,尚鹤寅还处于头脑昏沉的状态,猛然听见-圆房-二字,方才惊醒。   从糊涂场景中脱身而出的尚鹤寅,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狠狠一脚,踹在从宥言小腿上。   从宥言忍住痛,急忙抱住他,小声哀求道:“怎么又生气了?媳妇啊,在师傅跟前,你要给我面子啊。”   “我给你面子,谁给我面子?”尚鹤寅挣开对方的爪子,红着脸,扫了牌位一眼:“你,你怎么还有一个名字?宛童,那是你的字?”   “好听不,那是一味中药,又名桑寄生。”从宥言得意起来,“我们师兄弟共有十人,最后获得师傅赐字的仅有我一人而已。”   所以,你死的最早…尚鹤寅默默腹诽。   从宥言拜过牌位后,心情甚好,举着烛台,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。   视线从黑暗变为昏黄,眼前出现了的场景极有岁月感。   蛛网遍布黑墙,半人高的杂草,枯黄的蓬在断壁上,歪歪斜斜的描金花纹显示这里原先应该是一处修葺极好的密室。   三十平米的空间里,到处都是被硫磺熏黑后的残壁和断垣,依照地势挖出的角台上,一口炸裂的黑锅,灰头土脸的躺在废墟上。   一直跃跃欲试的小肥焦急地叫了起来。   几只小甲虫听命的飞过去,小心的拎起肥虫,在废墟上空溜了一圈。   见肥虫不断发出悲鸣,从宥言感同身受,跪坐在早就变色的蒲团上,手指从中拈出一根草芯,点燃后,闷闷地向黑锅弹了一朵火焰。   “嗖~”   一道蓝光在黑屋里闪过,一只黄纸符箓从黑炉中忽然现身,飞至眼前,无风自动,凌空飘摇几番,“啪~”的一声,炸裂开来。   忽如其来的雨丝伴随着灵气,喷薄在从宥言的脸上,一股盎然正气自符中融出,迅速灌进天灵盖。   尚鹤寅目光发亮,若有所思:“我还以为道士画符,都是骗人的把戏,原来也有货真价实,这般厉害的。”   从宥言将灵力吸收殆尽后,仰面吐出一口浊气,眼眶又红了。   “师傅待我真好。事发之后,他便封存了这里,不再让人进入,也料到很久之后我会找到这里,特地给我留下一张洗髓符,师傅啊,师傅!”   从宥言黯然念叨起来,不久便觉得心口酸疼,转身抱住尚鹤寅,将头埋进他的怀里,哇哇大哭起来……   尚鹤寅脸上染上几分薄红,难得没有流露出嫌弃,迟疑了几秒,不甚熟练的回抱住这个大孩子,耐心宽慰道:“好啦,都过去了,你看,你还活着,还有心跳。”   从宥言抱着美人嚎了半天,好容易才止住哭,抽抽噎噎间,想起自己存在洞府里的手札,那些整理好的案例说不定可以卖个好价钱,只要能出手,自己离10亿的目标就又近了一小步。   做梦都想抱的美人归的他,慌里慌张地跳起来,满屋子乱转:“我的宝贝啊,我宝贝啊,你倒是快点出来哈。” 第三十六章 带着大猫赶路的男人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。   阴雨密布的市中医院门口。   何圆圆挂了电话,急得嗓子眼开始冒烟,颇为无奈地看向达叔:“搜寻队还在努力,目前没有尚哥的消息。”   达叔嘴唇蠕动了几次,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,退后几步跌坐在椅上,轻轻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   心律忽快忽慢,达叔老老实实掏出速效救心丸,咽了下去。   注意到达叔惊吓过度后,脸色变得苍白,何圆圆转身安慰:“达叔放心哈,尚少和那个怪胎在一起,应该会遇难成祥的。”   达叔摆摆手,示意自己呼吸顺畅了,不必担心。   达叔的腰板已经不再年轻不再结实了,本想跟着对伍进山的,被人强行拦下来,随行人员做了保证之后,他只能放下半颗心,跟小何她们守在医院这里等消息。   ‘小尚少爷打小就惹人疼爱,聪颖乖巧,不怎么惹事,学东西也快得很,做什么都是稳拿第一,…自打认识那个二百五之后,就一直走衰运,大祸小祸就没断过。’   ‘等这次安全归家,我一定要把那个二百五赶走。’达叔坐在急诊大厅里,默默握拳发誓。   距离事故过去已经四个小时,各种等候消息的人们,依然坚守在医院大门附近不肯离去。   一阵看不清面貌的小汽车,轮胎怪叫着发出急刹音,堪堪停在急诊室门外,打车上跳下两个风尘仆仆的人。   车主笑眯眯接过附加的洗车费后,摇上玻璃,玩了一招原地旋转,甩下无数的泥点子,潇洒离去。   旋转门被人推开,带进来一股山里才有的土腥味。   何圆圆正百无聊赖的打呵欠,一见冷空气带进来的人影,眼珠瞪得溜圆,赶在所有人反应之前,快步奔过去,抓住其中一人:“你你你,林雨奇,你没死?!”   林雨奇的余光在现场扫了一圈,没发现自家公司的经纪人,心里略微有些不爽,低头便见娱记界的扛把子---小何同学正抓住自己语无伦次,一脸激动的样子,原本的不满顿时云消雾散。   一撩衣摆,下巴倾斜向上,摆了一个自以为很酷的pose,林雨奇压低嗓音,故作深沉道:“还活着呢,多谢何姐关心。”   身旁的纪嘉诚停下脚步,扫了一眼,“林哥,咱们还要不要进去?”   “啊啊啊,你也活着!好好好,跟我来!”何圆圆语无伦次,急不可待,一手抓住一个,往角落拽。   林雨奇伸出尔康手,半遮半掩地摇晃,拒绝道:“何姐,何姐,淡定淡定,您这是干嘛呢。”   别看何圆圆个头不大,手劲可不小,一鼓作气将二人拖至达叔跟前,催促道:“快说,尚少安全不?”   达叔靠着速效救心丸硬撑到现在,猛然间看见原本在失踪名单上的人口忽然出现在眼前,都忘了医嘱,腾地站起身握住林雨奇的手,上下摇晃:“你看见我家少爷没,我家少爷还好吗?”   林雨奇被摇晃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,哪里还能说出话。   纪嘉诚急忙拦住达叔,“这位大爷,请放心,尚少跟从先生在一起,那位摄影大哥一直跟着他们,他们三人应该很安全的。”   达叔双手合十,不断念着:“福生无量天尊,多谢仙尊慈悲。”   林雨奇一开始被猝不及防的拎在老人面前,很没面子的摇晃,这会儿看见老人默念祷告,心中不由升起一点羡慕,原想责怪的话,也说不出口了。   何圆圆听见另外三个失踪人口也活着,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,悄悄拨打了几个电话,嗯嗯啊啊之后,她收起电话跟助理打个眼色。   小助理会意,上前示意幸存者跟她走。   林、纪二人松口了一口气,先检查身体,然后跟大部队会合在一起,接下来的采访啊,问话的,一系列活动少不了的。   医院里因为注入了新鲜的消息,而变得活泼起来。   从可能演变为事故的夜晚,改为荒野求生、大难不死的版本。   ……   刚刚踏出通道的从宥言拉着尚鹤寅,跟着狼狈不已,一身泥泞的摄影师,正准备下山。   恰好山风渐起,吹动着从宥言的衬衫猎猎作响,他回头时探查时,那双漆黑的眼珠拉长的眼角,在黑暗的丛林间,熠熠发光。   看起来有点野兽的样子,摄影师在心里默默勾画着侠盗带着师兄弟们逃出魔窟的画面。   风在吼,马在叫,黄河在身后咆哮,侠盗掏出珍藏的馒头递过来:吃吧,吃完了好赶路……   恨不得现在就找到熟悉的编剧,写下四十万的剧本,还是量身定做的那种,专门抓怕侠盗的生活日常。   再看那双黑色的眼珠,灼灼如火焰一般正盯着自己。摄影大哥这才惊觉到自己居然涌出如此荒唐的想法。急忙摇摇头,奋力甩开这些念头。   从宥言五感贼灵,发觉出摄影师不对劲时,回头张望了一下,见对方目光闪烁躲避,还自顾自的摇头跺脚。   从宥言幸灾乐祸地笑起来,他悄咪咪地俯下身,跟尚鹤寅咬耳朵:“我说吧,这个摄影师对我有不轨之心。不过,寅儿放心哈,我意志力坚定,不会变心的。”   这蠢货又开始说胡话了。尚鹤寅急忙咳嗽几声,想掩饰过去。   跟在身后的摄影师早就听得明明白白,气急败坏的举起机器,怼着从宥言的脸一顿猛拍。   从宥言黝黑的瞳孔忽然间变成竖条纹,如同袭人夺魄的鬼魅,里面暗藏着野兽才有的狠厉和兴奋。   这…分明是寂静岭里的怪物!摄影师的呼吸一窒,吓得手指差点打滑。   幽暗中,只有三人的呼吸或轻或中,更像恐怖片里的预设场景了。   从宥言耳廓微动,忽然一把抱住尚鹤寅,另一手拎起摄影师的衣领子,腾身飞上高树,将媳妇安放在树杈上,摄影师则随手甩在树干上。   他拉下树叶遮掩住媳妇的身形,小声道:“小肥说,有人驱赶着狮虎往这走。我去会会它们。”   尚鹤寅急了,急拉住从宥言:“那你也躲一躲啊。”   从宥言黝黑的眼中,透出由衷的欢喜来:“寅儿,你终于关心我啦?”   重叠的黑暗隐去了尚鹤寅的脸色,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小声了:“太危险了,别下去,咱们可以挤一挤。”   从宥言感动的心肝都在颤抖,握住媳妇的手:“放心,师傅常说邪不压正,区区几只虫蚁,还不在我的眼里~我去去就回。”   隔壁树干上,刚刚趴好的摄影师,扁扁嘴,一脸的嫌弃:我去…居然被迫吃了一嘴的狗粮…,不行,还得继续拍,只要将这些画面剪辑好,拿回去都是奖金啊奖金。   突然,从宥言的耳廓动了,带着耳尖都绷得极紧。   摄影大哥急忙调整位置,推近给了一个特写。   红外线下,只见从宥言转过惨白的小脸,一双碧绿的瞳孔闪着寒气,带着光晕,望向地面。   这分明就是非人类的眼睛,里面充斥着野兽才有的狠厉与兴奋。   摄影师默默吞了几口唾沫,小心将镜头顺着从宥言的视线往地面扫去。   由远至近,草地湿漉漉的草地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。   镜头里出现了一双肥厚的脚爪,尖锐的利爪带着泥泞,踩踏着蒿草。   一只吊睛白额虎,慢慢悠悠,不疾不徐地走在前列,后面跟着一只金褐鬃毛狮,走至松树下,翘起后腿,撒了一泡。   做好标记的两头野兽互相嗅了嗅树下,满意的打了一个喷嚏,甩着尾巴,在地面东刨西挖的,像是在搜寻漏网的猎物。   真的是野兽?摄影大哥心里敲起小鼓,腿肚子又开始发软了,将身体紧紧靠住树干,视线不由自主就飘向从宥言。   一声悠长的口哨从更远处传来。   一虎一狮张着大嘴,摇晃着脑袋,停下脚步。   对面的少年斜靠在树干上,转悠着眼珠,唇边缓缓浮出一抹微笑:“来了就好!”   吹着口哨的人,很快就出现在树下,他穿着黑色连帽衫,看不清五官,一直走到狮、虎身旁,才收起笛子,蹲下来,梳理着爱宠的毛发。   狮、虎眯着眼睛,享受地趴伏在地,隔了一会儿,催促讨食的呼噜声,此起彼伏的响起来。   男人笑了,从背包里摸出几块肉干放在掌中,温言说道:“吃吧,走了一天,都饿了吧。”   摄影师从镜头里看见,那些切割整齐的肉干,似乎还带着胫骨和软膜,骨骼巨大,不太像是小型圈养的动物,心里愈发的憷了。   就在此时,从宥言忽然开口了:“喂,朋友。你带着两只大猫赶路,风餐露宿的,会不会太辛苦了?”   兜着连帽衫的男人全身一紧,滚进狮虎身后,再从爱宠的毛发间望出去,视线带着警惕,直接撞上从宥言的笑眼。   从宥言单手撑住树干,就势翻身一跃,轻松跳下高树。   月光下,缓步走近的从宥言带着一些山鬼狐仙的感觉,而自然界,并不是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可以接近的。   兜帽男人根本不搭话,肩膀微微一颤,不由分说,抬手就是一记金钱镖。   从宥言哈哈一笑,脸庞略歪,让过暗器,双手翻飞,弹出薄如蝉翼的烟雾,笑道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!”   烟雾无声的扩散在空气中,从宥言咯咯笑着,碧绿的竖瞳在雾气后面摇曳出彻骨的寒气。 第三十七章 没有汗毛的圆痣   兜帽男心底溢出些许的惧意,一直跟野兽打交道的他,怎会看不懂那样的眼神,那是最高等级的头狼,将小白兔判定为囊中之物后,准备戏耍猎物时的兴奋。   从宥言一看见兜帽男人,颈子后的圆痣就开始发痒发烫,恨不得伸手挠上一挠,方才舒坦。   这个男人很不简单,临危时,下盘依然稳健,步伐进退得益,虽然躲在狮虎身后,行动间却并不见一丝惊慌。   从宥言眉峰微蹙,不自在的耸耸肩,衣领扫过圆痣,后颈的瘙痒越来越严重了。   就是现在,不能再等了。   从宥言猛地伸出手,指尖弹响青玉笔洗缸。   地面,凭空窜出三四根黑色的铁链,绕着狮、虎、兜帽男转了几圈后,飞上树干,回到从宥言的手中。   兜帽男定睛再看,捆住自己的哪里是什么黑铁链,全部是收尾相连,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甲虫。   这些甲虫个头硕大,前爪粗壮,复式螯牙上闪着阴冷的绿光,伴随着极有规律的敲击声,这些甲虫同时缩紧身体,努力将目标物,箍成木桩。   甲虫一齐发力时,关节与关节之间发出整齐的拍子,像干河运的苦力劳工那般,不断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摩擦声,在阴森空旷的山谷里回荡。   看见小乖们将狮虎人组合捆在一起,从宥言这才觉得后颈那里轻松舒坦起来,他大步走进兜帽男,伸手就想揭开对方的帽子。   黑甲虫的力气是极大的,联合起来的咬合力也以百石计,一般男人根本挣脱不开,所以,从宥言才敢走上去示威。   那么问题来了,这个兜帽男是一般人吗?   这是一个不知底细的未知数。   兜帽男紧紧盯着从宥言的脖子,低垂的帽檐下,仅能看见男人的一口白牙,藏在阴影里,露出一抹残忍的讥笑。   谁都以为稳操胜券的从宥言会直接伸手去拽兜帽。   尚鹤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,自信满满从医师惯使的一招制敌,在今晚似乎是太过简单了。   随着树下的甲虫越收越紧,兜帽男的骨骼在嘎巴作响。尚鹤寅的左眼皮就跳得越发厉害。这种第六感预警功能,伴随了他的整个成长过程,逃过了无数次的暗中加害。   仅凭直觉,尚鹤寅便晓得树下的男人不是软脚虾。   从宥言的脚步越靠越近,尚鹤寅心慌得手脚发颤,忍不住喊道:“小从!他在假装示弱,小心呐!”   兜帽男的三角眼急转向上,视线一下就穿透重叠的树叶,盯住藏在树梢上的尚鹤寅。   翻着眼白,男人古怪发笑,腮帮子鼓成皮球,忽然四脚着地,喉间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,裤腿不断股荡起波浪。   这个男人居然是个内门功法的练家子!   从宥言眼角淬满恨意,五指翻转,掌心晃出一只烛台,打了一个响指,从炼药遗址带出的蜡烛同时燃起,一根闪着蓝火的尖刺突然从烛心弹出,分上中下三路,直奔兜帽男而去。   兜帽男大喝一声,撕开上衣,腰间的皮肤呈现出褐土颜色,手臂捏紧时,周身鼓起无数的水泡。   冒着黑烟的水泡,迅速吞噬了领头的几只黑甲虫。   男人刚获得自由,腮帮就鼓成球状,发出欢畅的咕咕声,双腿发力一蹬,平地飞起,堪堪避开下路的火焰,双爪左右劈砍,扫落了上、中二火。   一把扯下最后的遮掩,兜帽男露出疙疙瘩瘩的瘤子头,三角眼饶有兴趣地盯着从宥言,蒲扇般的大手直指对方,咕咕笑道:“终于找到你了,同类!”   从宥言双瞳危险的竖起,碧绿的颜色不断变换着深浅,右手掐住指尖,接连向烛台弹了几弹,蜡烛的烛心摇了几摇,发出浓郁的迷迭香气,淡紫色的幻影升起后又悄悄垂落下去,顺着草地悄悄向前蔓延,不断侵入捆成肉粽的狮、虎的耳鼻之内。   兜帽男以为从宥言只会这些茅山道士的假把式,哈哈大笑,“你只会烧符算命吗?哈哈,老师说过,谁先挖到对方的细胞,战利品就归谁享用,你且看看我的本事吧。”   他仰头一张,阔如脸盆的巨口猛地张开,舌.尖倒射而出,带着腥臭的粘液,并未攻向从宥言,反而直奔尚鹤寅的面门。   从宥言脸色狰狞,骂道:“不知死活。”双手啪啪连击数次,烛台再次窜出蓝火,带着绿光的烛心火焰,携着诅咒,随着风势卷向兜帽男的.舌.头。   这次蓝火没有半点温柔,狠辣无比,如附骨之躯,紧紧黏着兜帽男气味而去,那些腥臭的粘液皮肤,根本无法阻拦火焰的攻击。   被烧焦的蛋白质味道,伴随着皮筋断裂的闷响同时传到地面。   “啊!”兜帽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捂住大嘴,从半空中滚落。   蓝火像是无法扑灭的那种,顺着兜帽男的翻滚,依然不屈不挠的燃烧着,将那些发臭的褐色皮肤,直接烧毁,碎成焦炭。   脖根那里忽然又痛了,勉强活动一下都是针扎锥刺,从宥言很生气,因为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标记了一般。   他前仰后合的揉着脖子,狠狠骂道:“就你这怂样,还想吃我?哼!我马上就让你晓得,什么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!”   收好烛台,从宥言清脆的打了一个响指,他也依样画葫芦的吹了一声口哨:“小狮,小虎,起来加餐。”   “咔哒~咔哒~”所有的黑甲虫,同时松开鳌牙,黑色的铰链解开了。   一狮一虎站起身,打着几个响鼻,清醒过来。   两双金黄色的兽瞳不断眨巴着,四下找寻主人。   很快,它们发现了目标,前后包抄过来,亲昵地绕着从宥言打着转。   从宥言蹲下身,揉着两只大猫的下巴,逗弄得狮、虎在地面不断打滚卖萌,求抚摸。  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,从宥言恶趣味的指向不远处,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,招呼两只大猫:“夜宵就在那里,小狮小虎,快去吃吧。”   狮、虎听话的转过毛茸茸的脑袋,没有感情的竖瞳,紧紧盯着主人吩咐的“夜宵”。   带着尖刺的舌头上卷着,***过鼻孔,金狮第一个跳过去,抖抖鬃毛,龇牙大吼起来:“吼!”   剧烈的疼痛破坏了兜帽男的声带,他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了,全身烧毁的皮肤也是一股臭胶皮的味道。   “呵!呵!呵!”   兜帽男的喉间只能勉强发出一些片段的破音。   虽然不晓得自家从小养到大的宝贝为何忽然的倒戈相向,可逃命的本能还能支撑起兜帽男的运动神经。   他忍住痛楚,划动残存的四肢,努力往山里挪动。   狮子一见到嘴的猎物要逃,愤怒地咆哮起来。   跟在后面的白额虎轻巧地越过狮子,一爪子拍翻“夜宵”。   “夜宵”兜帽男,断断续续的嘶叫、惨嚎、求饶、躲避,激的狮、虎愈发的气急败坏。   根本不用从宥言吩咐,怒火攻心的两只大猫立刻分工合作,一只啃住脑袋,一只咬住残腿,两下一扯,血淋淋的扯开“夜宵”。   已经变冷的血色,沁满草地。   一狮一虎,堂而皇之的趴下来,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开始进餐。   咀嚼声,撕扯皮肉的声音,咬碎骨头的声音,在深夜的山谷里回荡。   一具焦炭,很快就消失在狮虎的巨口之下。   摄影大哥拍完所有镜头,腿脚发软地趴在树干上,喘着粗气,暗想:这些血肉模糊的素材,拍是拍好了。可究竟有多少镜头能过审啊!啊!啊!啊!我的奖金,我的奖金!   另一边。   “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脖子会断呢。”从宥言倚在尚鹤寅的膝盖上,故意把脖子送到他手边,撒娇:“寅儿,帮我揉揉嘛,好痛的。”   尚鹤寅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,伸出手,温柔的帮他按揉着脖子,一边揉,一边哼着童谣:“炒萝卜,炒萝卜,切切切~包水饺,包水饺,捏捏捏~痛痛,痛痛,吹一吹;痛痛,痛痛,飞一飞~”   哎呀呀,媳妇的声音真好听~从宥言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:“真好听,这是谁发明的,我的脖子好像真的不痛啦!”   尚鹤寅一边将清凉的气,哈在对方的脖颈处,一边轻描淡写地笑:“小时候我也很闹腾,有时是踢球擦破了皮,有时是跟小朋友撞紫的腰;不论那里磕碰了,母亲总是这样为我疗伤。”   清凉的气,好像是一点魔力的,也许是所爱的人,亲口呼出的,所以带着温暖,如灵泉灌顶,滋润百骸。   尚鹤寅按着按着就发现了那颗圆痣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   从宥言睁开一只眼,顺着媳妇的手指方向瞟了一下,拖着奶奶的长音,继续撒娇:“哦~一颗痣,人家也不晓得嘛,反正是这个身体的原装货。”   尚鹤寅的指尖轻轻滑过圆痣,凑上去仔细看了几遍,微微皱眉:“没有汗毛,且太过于规整了,像是用圆规画成的。不过,褐色的圆痣中央,倒是有一个极细极细的圆孔。”   用力按了几下圆痣,尚鹤寅更疑惑了:“奇怪,按下去,那圆孔就缩得更小了。”   …圆痣中央…有一个极细的圆孔…   媳妇的一番话,惊醒了差点睡着的某人。   从宥言半阖的眼睛登时睁开了,他直挺挺地坐起身,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惊诧,急急问道:“寅儿,真有一个极细的圆孔?” 第三十八章 Poliform的定制大床   想起兜帽男作死前说过的那句话,以及山谷里忽然出现的迷阵、幻术、车祸,怎么看怎么不像巧合。   伤害不大,试探的感觉更强一些。   难道这颗圆痣里面还会暗藏乾坤不成?   从宥言伸手摸了摸后颈,皱眉冥想---这具躯壳是被人开肠破肚才躺进医院的。   那么问题来了,是谁,丧心病狂的想要杀死这个孤儿?   兜帽蛤蟆男临死前,也说我和他是同类。同类代表着基因类似,来自一个种族,还有谁跟这个孤儿是同类?   从宥言苦想许久,思绪又扯回初始阶段。   ‘这具壳子不是自杀,是被人暗杀,破开肚皮后,抛在路边,然后被热心市民发现,获救。   再然后,我借尸还魂在医院里醒来,遇见了寅儿…   再后来么,我就把小肥送出去了…等等!还有一个人,由始至终清楚此事。’   “那个王八蛋肯定是关键。”从宥言猛然想到一人,跳起来一拍掌心:“寅儿,我们得赶紧回家。”   尚鹤寅点点头:“想清楚就好。”   二人手拉手,肩并肩,领着一狮一虎,抬腿就准备下山找车回去。   “喂!从先生!”高耸的树梢,传来颤颤巍巍的喊声。   从宥言不耐烦地回头:“干嘛?”   摄影大哥趴在树干上,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:“劳驾,能把我弄下来吗?我恐高!”   从宥言面无表情的嘟囔着:“麻烦,我就收你2万块,却得做老妈子,跟在你后面帮着收拾烂摊子。”   一甩手,数道银光闪过树干,“咔嚓”一声,粗壮的树干闻声而断。   猝不及防,没有丝毫准备的摄影师屁股朝下,差点摔成八瓣。   摄影师哎哎呦呦地爬起身,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装备,第二件才是抬头寻找救世主。   很可惜,救世主带着媳妇早就溜了,半点线索都没留下。   “我去,真是滑头。”摄影师一摸裤袋,想来一根华子解解乏,却意外的摸出一张黄纸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摄影师纳闷起来,打开备用电源,对着灯光看了看黄纸。   只见黄纸正面,被人用朱砂画得乱七八糟的,类似狂草一般的字符。   黄纸后面还有一行签字笔写的小字:“老头,我见你最近霉运缠身,特地送你一张化劫符,下次见面时,记得再给我2万块哈。”   摄影师随手将黄符揣进上衣口袋,望着山间小路,嘿嘿笑起来:“这小子!神神叨叨的。”   总得想法下山啊,要不跟年轻学学,叫一个网约车?   举着手机寻找着信号,好不容易走到山下,约上了车子。   摄影师拖着疲惫的身体,上了车:“麻烦您,去电视台。”   前方司机回头看了看,咂咂嘴:“今天真是奇了,带了两笔生意,都是山里的单子,您这一身土,那不成也是车难的幸存者?”   摄影师一听有门,急忙追问:“师傅您晓得其他人怎样了?”   网约司机一打方向盘,亮起车灯:“都活着呢,二十几口,都在医院里养伤呢。”   摄影师松了一口气:“行,麻烦您送我去医院看看。”   二人正在车里说话,冷不防山顶的受潮后开始瓦解的砾石,正在悄悄下滑。   司机刚转过车头,远光灯下,一颗巨大的石头如同飞来峰一般,从山顶一路颠簸,径直砸了过来。   “赶紧,跑……”司机吓得脸都白了,肠子都悔青了,暗自发誓再也不接荒山野岭的生意了。可惜,他的手脚发软,根本发动不了车子。   摄影大哥胸口一阵发烫发光,惊恐交加下,他也跟着大叫起来,心道:此番,吾命休矣。   全身缩紧,他只顾抱紧比性命更重要的设备,紧闭眼皮,坐等死亡降临。   一分钟,二分钟,五分钟……  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分钟,预想中的死亡并未来到。   难道,死神也有打卡下班机制?放过我们了?   摄影大哥悄悄睁开眼睛---车窗外,一颗巨大的青石,带着跌打滚爬的痕迹,蛮横的竖在车门旁。   碎砾尘土铺满路面,很显然,这颗巨石的准星偏差了,砸到了别处。   阿弥陀佛!菩萨保佑!   网约司机和摄影大哥不约而同,对着月亮拜了拜。   擦拭额头冷汗,摄影师闻见胸口隐隐有些纸张烧糊的味道,脑中闪过一丝狐疑,他伸手摸向上衣口袋。   那张黄符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口袋烧成飞灰的纸屑。   纸屑一拿出口袋,就脱离了掌控,纷纷飞出窗外,消散在空气中。   车窗外,上升的灰尘化为繁星点点,暗香阵阵。   活着真好啊!   今晚的经历绝壁要写出来!摄影师晃晃脑袋,掏出变形的华子,又问司机要了火,点燃后,幽幽吸了一口,再轻轻喷出烟雾,笑道:“2万块买一条命,值!”   ……   从宥言拉着媳妇,骑着狮、虎,不断走捷径,抄近路,赶在启明星升起前赶回翡翠湾。   一狮一虎,爪尖用力,轻松跃起,飞过热感应围墙,左跳右跳,窜至08号别墅门口,停下爪子,回过大脑袋,舔舐着主人的掌心。   好在有后花园,尚鹤寅只得暂时将二只大猫安置在那里。   关好门窗后,从宥言急不可待地拧开储物间的木门,推出药人三号---熊大先生。   熊大周身毛发因为献身医学的缘故,全部被从医师剃光了,此刻的他比和尚还像和尚,属于舍身伺鹰的那种高僧。   圆乎乎的脑袋上,遍布伤口,没来得及腐烂的肉糜上,爬满了多品种、幼儿期的肥虫子。   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死还是活了,只觉得每天都是浑浑噩噩,迷迷糊糊的。   熊大也晓得自己变成抚育毒虫的天然牧场了,好在这位自称是大夫的从医师是个“仁慈厚道”的,不知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药,反正每天不疼不痒的,除了坐吃等死,别无他法。   就是心里害怕得不行。   又是一个难捱的夜晚,被虫子们骚扰了一夜,熊大刚想趁着天亮了,眯盹一会儿,就感觉小推床往外移动。   睁开小眼睛定睛一看---是从宥言!熊大兴奋地发出“呵呵”声,眼眶不自觉地流下热泪---小祖宗哎,饶命啊!   从宥言将熊大推着后花园,拍拍那身肥肉,笑道:“熊先生,最近清减不少啊!”   熊大涨红了脸,流泪。   “甭来求饶那套。当初你眼睁睁看着小明星~从宥言死去的时候,也没有见你有半点菩萨心肠啊。我如今养着你,供着你,给你吃好喝好,你就偷着乐吧。”   熊大不断呜咽着,继续流泪。   “嗯?难道老吴没给你吃的?”从宥言一拍手:“老吴!”   早就垂首伺候一旁的老吴急忙上前,应道:“主人,我给他们都喂得精饲料,都是按照您留下的食谱投喂的。”   “那就好!”从宥言摆摆手,示意老吴退后,笑眯眯地看着熊大:“你看,伙食都是不差的。”   熊大眼泪跟泉水一样,哗哗地淌。   从宥言在熊大脸上挑出一颗最肥的小虫子,放在指尖抚摸玩耍,漫不经心地问:“那天晚上,你趴在地上说,你晓得我的秘密,并愿意说出来,换我饶你一命,是不是?”   熊大眼睛睁得跟铁铃铛一样,狂点头。   “很好!”   从宥言一挥手收起爬满熊大身上的幼虫,将幼崽们放在一旁的竹篓里,他捡起掌心那颗最肥的小虫,递到熊大嘴边:“放松,这是医治你口不能言的良药。”   肥虫摇晃这触角,蠕动着米其林轮胎一样的身子,一点一点爬进熊大的咽喉。   不过一根烟的功夫,熊大忽然觉得鼻尖发痒,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,嘴巴砸吧了几下,爬坐起来,口腔里忽然有了味觉。   熊大极识相地滚下推车,趴在草地上:“主人,您想知道什么?只要我知道的,我都说。”   从宥言逼格很高的点点头,算是收下这个新奴才:“行吧,小狮,小虎以后就交给你了,饮食起居方面不能马虎。”   站在一旁的老吴扁扁嘴:得嘞,我多了一个同事。   等达叔,小何等人气喘吁吁地闻风归来,尚鹤寅正在餐厅喝粥。   达叔一见自家少爷全须全尾地坐在那里,老泪纵横,差点就要哭晕过去,被小何、助理几人架住,才没倒下去。   安抚好众人,也答应了隔日一定把晚上的历险情况如实告知。   达叔这才捂着发胀的脑壳,深一脚浅一脚的去睡觉了。   小何几人也赶紧告辞,尚鹤寅有些不好意思,伸手问从宥言多要了几颗丸药,塞给她们,算作补偿。   众人都散了,凌晨前的别墅里格外安静。   尚鹤寅咳嗽几声:“那个…小从…”   从宥言竖起耳朵,摇尾巴。   尚鹤寅耳根有些发红,斟酌了几番,还是开口了:“一楼的确有些潮湿…我一人,有时也有些害怕的。要不,你…”   听话必须听音啊!   从宥言的理解能力一向是出类拔萃滴,他忙不迭地点头:“好哒,好哒,寅儿怕黑嘛,我陪你睡啊。”   谁让你说出来啊!这下子,尚鹤寅连头皮都发红了,一甩袖子,他蹬蹬蹬跑上楼。   从宥言急忙埋头跟上去。   一爬上Poliform的定制大床,从医师就开始耍赖,死死抱住媳妇的被子,双腿乱蹭:“好霸气,好舒服啊。”   尚鹤寅忽然有些后悔将这个活宝请上楼了,无奈道:“睡觉就睡觉,不要闹腾。”   从宥言在床上挪来挪去,到处嗅味道:“可我的睡相就是这样啊。哎呀,寅儿,你好香呐。”   尚鹤寅换上睡袍,规规矩矩地躺在另一边,冷静且坚决地吐出三个字:“丑死了!”   隔着被子,从宥言把无赖的本色发挥到极致,膝盖不断往上顶起,嬉皮笑脸说道:“我哪里丑了,我哪里丑了,明明就是威武不凡。”   被窝里保存没几分钟的热气,就被这个傻瓜倒腾没了。   尚鹤寅怒了,一指床下:“再不老实,就滚下去,睡地板!” 第三十九章 尚少的小心思   从宥言上得床来,哪里再肯装鹌鹑,他是死活都不会滚的,大大咧咧将小腿支出被窝,在蚕丝被单上横扫竖扫,玩得不亦乐乎。   很快,煽风点火的大脚趾遇见了阻力,隔壁被窝里,有一座微微蓬起的小土丘。   从医师贼兮兮地贱笑起来:“矮油,这个是什么哦,怎么肿成这样?要不要我费点神,帮寅儿医治医治啊。”   “不必。”尚鹤寅在鹅绒枕头上镇定自若地合着眼,友情提示了一句:“你睡觉最好老实些,万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东西越了界,被我一脚踢断了,我可不会负责的。”   “可我一点也不小啊!”从宥言的膝盖还是趴在被窝上,委屈巴巴的眨眼睛:“刚才还邀请我共枕,这会儿又想踢断我…寅儿,你好狠的心啊。”   尚鹤寅冷冷一哼,右手伸出被窝,在空中呈爪状,作势一转一拧:“那是你没有发现我的真面目。我发起狠起来,就直接上手,扭断你。”   ‘媳妇好重口啊,我喜欢!’从宥言兴奋的在被窝里扭啊扭,假装害怕:“不嘛,不嘛,不要扭断我,我还要给你治病嘛!”   尚鹤寅直接无视对方的撒娇,从纸巾盒里扯出几张纸巾,递过去:“呐,从医生,给你急需的医用纱布,请节省一点用,我这都是限量款。”   从宥言苦着脸,望着眼前无法食用的唐僧肉,不甘心地接过纸巾,挣扎着还想争取一下:“~寅儿啊~”   “从先生,晚安,好梦。”尚鹤寅憋着笑,背转过身,很快便睡着了。   ……   翌日。   窗外的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,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快活的清晨。   经过昨晚的闹腾,从宥言醒来之后,精神就有些萎靡,掀开被窝,他坐在床边,盯着脚尖发呆。   低头对着晨起后的焦点看了又看,再亲手揭开昨晚贴在肿胀处的纸巾,从宥言蔫蔫地叹气:“我的几亿子孙啊,你们死得好冤啊。”   从宥言将纸巾揉吧揉吧,扔进废纸篓里,恨铁不成钢的仰面,做哭泣状:“但凡我争气些,你们,你们的下场就不会这么惨了。”   尚鹤寅正端着水杯喝牛奶,闻言差点没憋住,气管险些被呛了。   放下杯子,他也撕下几张纸巾,按压在嘴角,掩去唇边忍不住浮现笑纹:这个傻瓜!话说,有这样一个可爱的伴侣陪着,人生的烦恼是不是也会少一些呢。   缅怀完昨晚损失的几亿子民后,从宥言很快就振作起来,哒哒哒跑下楼,坐在尚鹤寅身边,咧开八颗大白牙,撑着脑袋,傻笑。   尚鹤寅的肠胃功能的确在改变,一见食物就呕吐的现象,正在消失。   三餐变得有规律,怠工很久的五脏六腑开始恢复,身体的各项指标已往正常值靠拢。   看见媳妇被自己的营养餐滋养的双瞳似水,顾盼有神,皮肤也是越来越莹润,从宥言又开始淌口水犯花痴了,   他魂不守舍地打着招呼:“寅儿~早~”   尚鹤寅咽下太阳蛋,******唇边,扫了他一眼:“你不饿?”   “饿啊,寅儿喂我,我就吃~”   尚鹤寅微微一笑,举起银勺,兜起碗里的花生西米露,笑眯眯地送至从宥言的嘴边:“张嘴。”   从宥言只是说笑玩玩的,没想到居然真的等到一勺投喂,生怕媳妇反悔,急忙张大嘴,啊呜一口含住勺子。   舌头是甜甜哒,心肝五脏也是甜甜哒,有媳妇真好。从宥言眉眼弯弯的吞完一口,继续张着嘴:“还要!”   尚鹤寅极有耐心,又投喂了一勺。   从宥言幸福地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,围着媳妇摇尾巴:“还要!还要!啊~”   达叔围着围裙端着新出炉的香葱煎饼,恰巧又瞧见这一幕,放下盘子的声音就比较大,“这么大的人了,也不晓得需要稳重!浑身没个二两骨头!轻浮得像什么样子!”   三个重锤感叹号,代表着达叔大大嫌弃的心。   从宥言又咽下西米露,眯眼笑。他根本不在乎单身汪的咆哮,故意张着嘴巴,等着媳妇的投喂。   尚鹤寅最后一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,回到自己嘴里,甜甜的咽下去,瞥了一眼扁着嘴生闷气傻大狗,笑问:“昨天,问出什么没?”   造成甜蜜互动消失的罪魁祸首---达叔也停下脚步,竖起耳朵。   从宥言噘着嘴,有些不乐意,捡起香葱煎饼,咔哧咔哧吃了,又喝下一杯清茶,这才拍拍手:“熊大啊,活干得差不多,就出来吧。”   原本肥头大耳油腻不堪的熊大,被虫子吸食了一段时间营养后,枯瘦了不少。   他顺着墙角,小心翼翼走进来,垂首站在餐桌旁,恭敬地弯腰行礼:“主人。”   从宥言撑着右腮,努努嘴:“把昨晚的话再复述一遍吧,省得我媳妇担心。”   “是。”熊大背过身去,低下头,扒开肉乎乎的耳垂。   尚鹤寅一眼瞥见熊大耳后,与脖子接壤处也有一个圆点,与从宥言脖后的圆痣一般无二。   展示完毕,熊大拘谨地转身,继续垂着手,小声说道:“正如主人看见的,我也是一个人造人……”   尚鹤寅的视线在熊大和从宥言之间扫了扫,惊诧莫名。   从宥言握住媳妇的手,安慰地笑了笑,手指敲着桌面:“寅儿,别慌,耐心听下去……”   一说起身世,熊大难免伤心,他抽泣起来,“我是第一批试验品,基因不好,太胖了,内脏上也有很多油脂,不会有买家的。我这人比较机灵,懂得进退,基地的首领后来挺喜欢我的,干脆把我作为看守者,重点培养起来。”   尚鹤寅挑眉:“看守者?”   “是是,我负责看守Y市,这一片大约有三个未成年载体。我为了方便看守他们,全安排进影视公司了。”熊大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从宥言。   从宥言扁嘴,冷冷哼了一声。   熊大吓得双腿一软,跪倒在地:“这世间有很多想要长寿的有钱人,这些老爷们的器官损坏了,总要挑选一个合适的健康的人选…我们,我们也是可怜人呐。”   尚鹤寅皱眉:“只是器官移植吗?”   从宥言摇摇头,嘿嘿笑起来。   熊大将脑袋垂得更低了:“老爷们会亲自上岛,挑选适合他们体质的细胞,我们全部诞生于基因试管。可如果圈在笼中,我们的身体就有疾病,卖不上价钱,比如我这样的……   只有放养在民间,才会有灵气。一旦有达官显贵挑上我负责看守的载体,我就联系做这行的熟手,将这个载体偷偷处理掉…取出合适的器官…”   尚鹤寅再也听不下去了:“不是有合法的器官捐赠移植吗,为何还要花大价钱搞这个?”   熊大苦笑起来:“那些合法的移植会排异吧?您需要吃抗排异药吧?移植的有效期最长是15年吧?15年之后呢,您难免一死。而我们这些载体,贵就贵在~量身定做~这四个字而已。”   “量身定做?”尚鹤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只能握紧从宥言的手掌。   熊大苦巴着脸:“我们都是高端预售产品,都是别人预定好的。一旦养好,接下来的下场就是剥皮、抽筋、取骨、吸髓……”   尚鹤寅眉头微蹙,指尖攥得极紧,掌心在颤抖。   从宥言摸着耳后的圆痣,似笑非笑的盯着熊大道:“所以,这就是寻找我们这些载体的信号发射器,对不对?”   熊大蔫蔫地,低声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   尚鹤寅听完后脸色很差,整个人都罩在低气压里,不想说话。   从宥言急着哄老婆,挥挥手,吩咐熊大可以下去干活了。   他摇着尾巴,趴在媳妇的膝头,柔声安慰:“寅儿啊,你笑一笑嘛,别担心我,我可是药谷毒圣啊,这些魑魅魍魉,都不够我一个小指头玩的,真哒!”   尚鹤寅闷闷地垂下眼,看着傻柴犬,勉强挤出一丝笑。   二十六岁才遇见姗姗来迟的感情,虽然这个家伙傻得令人着急,跟预期的完全不同,可生活已经做出了改变,若是此时要他放手,他也是舍不得的。   一想到这个蠢萌蠢萌的傻瓜,有一天会被人暗杀掉,尚鹤寅的心里就难过得不行。   丝毫没有get到媳妇正在难过的频道,傻乎乎的柴犬---从宥言揉鼻头:“寅儿啊,我们去后院跟小狮小虎玩吧。还有哦,我最近又想到一道养生的食膳,下午做给你吃啊。”   尚鹤寅眼角有些温热,他掩饰着垂下睫毛,轻轻应了一声:“好,听你的。”   ……   医院疗养科。   几个人围坐在靠窗边的床位边,聚精会神的听独孤摄影大侠亲身演绎---雨夜历险记。   “话说,我那时本就是九死一生,双腿发软,哪里顾得查看四周情况。可是,奇就奇在这里,我刚坐进车里,就感到心神不宁,慌得一比,天灵盖发胀,很想来一根华子压压惊。”   坐在床尾嗑瓜子的女孩笑了:“老李,吸烟有损健康啊,哈哈哈……”   “你少贫嘴。”摄影大哥---老李,也跟着大伙笑起来,转而又正色说道:“我当时只是预感到大事不妙,却也不晓得是什么大事。忽然,我胸口发烫,耳畔一阵腥风从后脑勺那里扑来……”   “等等,容我插一句嘴。老李啊,你这就不对了,说故事就说故事,怎么说得跟仙侠传一样?建国后不许成精啊,广电最近抓得严。”   右手臂上缠着石膏的剧务小苏,用健康的左手抓着苹果,边啃边笑:“老李,你稍许收敛点。” 第四十章 又起波澜   老李浑不在意,嘿嘿笑:“小苏,若不是我亲身经历,我就跟你们一样,觉得这是吹牛逼。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,那晚每一帧画面,都刻进我骨髓了,这辈子都忘不掉。”   “好了好了,继续说,老李别理他。”旁边的司机---小景一拍小苏的胳臂:“别打岔,耐心点,听李哥说完。”   病床前,全是渴盼知识的小眼神。   老李咳嗽几声,扬起45°明媚的脸,带着回忆的伤感,深深叹了一口气:“说时迟那时快,我胸口那张化劫符,应劫而动,早已在我胸口自燃起来,一道金光闪过眼前,说时迟那是快,万丈金光中出现一双巨手,毫不费力的将小山一样的石块弹开。   当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,我再睁眼时,巨大的石块就堵在小车旁,而小车是半点擦痕都没有沾着。这不是我吹牛哈,不信邪的,马上打车去山里面,石头现还待在路中央呢。你们说,这是不是神迹?”   小景,小苏齐声怪叫:“我去,真的假的?”   嗑瓜子的女孩紧紧抓住老李:“谁给李哥画的保命符啊?多少银子求的啊,给姐妹们介绍一下啊。”   “就是,就是,老李快说说,咱们想听这个。”   老李高深莫测环伺四周,等这些艳羡的声音降下去之后,才竖起食指封在唇前,得意地笑道:“嘘~这是…秘密!”   大难不死的病友们凑在一起互相打趣。   时间一下就滑到下午。   嗑瓜子的女孩哼着歌,收获满满的回到自己病房。   推开门,一位长发蓝裙的女子正坐在折叠椅上看手机,桌上放着瓜果花篮。   女孩喜出望外,扑过去喊道:“小恬!你怎么来了?”   玉舒恬收起手机,弯眼一笑:“为了晨晨,再忙也要来看一眼啊。”   晨晨拉起玉舒恬在窗前转了一个圈,啧啧称赞:“实力与美貌并存的大美人,终于肯放下工作下凡间了?不可能!说罢,是真的想我,还是别有所图啊?”   玉舒恬咯咯笑起来,撒娇哼了一声:“小讨债鬼,我是真的担心你!这么古怪离奇的灵异事件,你都能遇上。回家前,去庙里拜拜,去去晦气。”   说道运气,晨晨有些臭显摆,便把才从老李那里听说来的历险记复述给闺蜜听,末了还加了一句:“小恬,我的运气还真是算好的,那几个在车上跟从宥言不对付的女生,到现在还哑巴呢。”   玉舒恬一听从宥言的名字,眼神亮了一下:“这个人原来是个糊十八线的小明星,路人缘极差的,后来听说他做网红直播带货去了,真的假的。”   晨晨神秘兮兮地点头:“小恬,我跟你说,这个从宥言肯定会大火起来!”   玉舒恬笑:“想靠综艺翻身?难啊!”   晨晨竖起手指摇了摇:“no,no,no,他根本不用混娱乐圈,只要他愿意在直播间里画符卖,钞票大把大把滴赚。”   玉舒恬若有所思:“你是说,从宥言其实是个道士?”   晨晨从果篮里挑出一个桃,放在鼻尖嗅了嗅,笑容满面:“或许,还是个有道行的道士呢……”   玉舒恬愣了一秒,笑容更深了:“那真是好极了,我也想去求一张万事顺利符。”   ……   翡翠湾这里。   尚鹤寅的手机响了,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   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。   尚鹤寅不理会,耐性极好的打开电视看起来。他不接也不挂,就让电话继续响着,消耗电量。   从宥言正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地熬制药膏,抽空跑到客厅喝水,听见电话响过几轮后,还在坚持工作,好奇地拿起来,看了一眼。   电话屏幕上闪烁着明晃晃的三个字---吸血鬼。   见媳妇装模作样看电视,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。从宥言眼珠一转,手贱的接了。   不等对方发火,他率先质问:“喂,臭要饭的,家里没剩饭啦!一点厨余都没有!你赶在野猫遛弯之前,在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找找看,那里的鸡骨头还有很多。”   对方被从有你言一连串的发言激怒了,联想到还是有事相求,只得按住火气。   “我是小鹤的二爷爷。”   从宥言鄙视地眯起眼睛,拉长了声线:“哦~~~”   “你想起来啦?你喊他来接电话!”   从宥言挖完耳朵,吹吹指尖:“没有!寅儿根本没有二爷!挂了!”   “喂,喂,等等,等等。”   “嘟……”电话里传来忙音。   尚老爷子举着手机愣在那里,他没料到接电话那货说挂就挂,一点余地都不留的,看着手里的电话,老爷子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愤,又或者二者都有。   “啪!”手机被尚老爷子奋力地砸在地上,摔得稀巴烂!   “这事没完!”尚老爷子气急败坏地坐下来喘气。   一旁的佣人急忙端上热茶,尚老爷子心烦意乱的挥挥手,佣人放下茶具,无声退下。   这里是尚府老宅书房,常年拉着厚重的窗帘。   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,安静地坐在阴影里,等老爷子发完火,那个影子才微微抬头,弯唇一乐,露出一颗小虎牙。   尚老爷子余火未消,忿忿道:“迟早得宰了那小子。”   “您想宰谁都是您的私事。”那人阴惨惨地笑着:“旁人不好再插手的。”   尚老爷子被人堵了一回,火气聚在胸口,上不去下不来,面皮逐渐涨成猪肝色。   那人慢悠悠地饮茶,啜了几口后,放下茶碗:“做人嘛,就要随心所欲的,千万不要委屈自个儿。您还别说,这小子的性格,我就很喜欢。”   尚老爷子狠狠道:“大当家,您喜欢这样的?那您帮帮忙,想办法帮我拿走好了!这小子上次设计捉弄我,把我都要气炸了。”   那人的指尖滑过茶碗,除了茗茶,只是微笑。   尚老爷子心里焦急得不行,凑过去,小声说道:“大当家的,你的兄弟也是他弄死的,还有咱们二家人约定的信物---白龙玉佩,现也在他的手中。”   “嘘~尚老,蛇蛇硕言,出自口矣!咱们甭学那些长舌妇,成吗?”那人竖起手指,笑着摇了摇:“也别用激将这个昏招,尚老,搬弄是非可不是聪明人做的事!更何况,我晓得事情的前因后果!”   尚老爷子心里咯噔一声,脸上露出一丝心虚,刚想挣扎着说些软话。   那人却起身准备告辞了。   尚老爷子急得不行,嗓子眼就跟火山口似的,恨不得立马用几杯冰水浇上去,降降温。   一直走到门口,那人才悄悄回头:“暗龙承蒙您祖上照拂,答应过的三次救命恩情,现已结清。我来此,就是告诉你---日后,别再来麻烦我们!”   尚老爷子腰板弯得更深了,蠕动着嘴唇:“大当家的,老朽的大孙子…还请您赐还我们。老三家的晓得错了,愿意交赎金。”   那人立在门口,沉吟几分钟,缓缓点头:“好,看在是熟人的份上,一口价-一千万。给他们一周时间筹钱,备好钱,交到老地方吧。”   尚老爷子卑微地弯腰道谢。   房门伴随着轻不可闻地笑声,“吱呀~”响了一次。   阳光投进来的瞬间,那人的身影便消失了。   尚老爷子扶着墙壁,费力地抬起身,脸色阴沉无比,一拍手,门外伺候的佣人急忙走进来,垂首等候吩咐。   老爷子在屋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:“让老三家的马上准备一千万赎金,只有一周时间!再跟他们说清楚,家族的红利,他家没有了。”   佣人点头答应,悄悄退了出去。   尚老爷子步履艰难的回到书桌前,脑壳疼得直抽抽,他摸出手绢揉额头,那里冷汗一片,心里暗呼侥幸。   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雪茄,点燃后,吸了几口,尚老爷子彻底放松下来:唉……这都是什么破事啊,等熬过这段时间,才想别的法子修复与暗龙的关系吧。   ……   娱乐圈就这么大,水确实很深的。   其中各种爆料者,知情者,参与者,化解者,围着这个池塘,都想分一杯羹。   何圆圆带着何家大院团队,刚把上次的综艺事故按下去,网上的大V---车轱辘,就开始行动了。   此人据说是个“极富正义感的热心市民”,专业打假一百年。   他跟在何家大院的后面发出无数感叹号小数点,并就此事发表了尖酸刻薄的微博:“何家小妞是专业洗地的保洁公司吧,看这节奏带的,真好!棒棒哒!您干这行是职业选手,收钱干活,这很正常,可关键问题是,您家艺人其实是个道德品质很差的人渣啊,谋害兄长手足,毒害亲身父亲,为了图谋家产,手段狠毒,心思缜密,求何家小妞现身解释一下。”   后面附一视频---尚良志瘦成枯骨躺在医院里,有进气没出气的喘息咳嗽着,时不时的还会发出惊恐的叫声:“有鬼,有鬼,别过来,别过来。”等清醒过来,尚良志转动着眼珠呆滞地看着夏芳,问:“小伟回来没,咱们去求求小鹤吧,家产都给那小子,求他放我们一马。”   这个大V微博一出,瞬间点击量就超过何家大院的官方声明,很多人纷纷跟风转发,也有不少人转发逼问。   尚鹤寅淡淡看了几眼手机,就丢到一边,不置可否。   从宥言捡起来一看,火腾地就起来了:“这个王八蛋是谁?” 第四十一章 今晚的黄符在出没   网上各种污言秽语,铺天盖地,无法一一细数。   刚翻过一页,又冒出来一页。   不知是谁,在背后雇佣水军,推波助澜。   一小时后,这个大V的微博就霸占了热搜第一位置。   水军在话题下狂刷各种莫须有的黑料,添油加醋,从事件本身的离奇诡异之处,演变成批判尚鹤寅演技浮夸台词超烂,眼高于顶欺负新人,貌似还是个同性恋的新闻又起。   一步一步,条理清晰,很多不知情的吃瓜群众都被吸引进来。   【我去,真的假的,原来尚鹤寅是这样得到角色的?】   【我日,原来尚鹤寅是私生子啊,现在想要谋害大哥,还要暗杀他老爸,这人还真是阴暗,到底是私生子上不了台面。】   【有人出钱组团,上门去泼油漆吗?这样没有德行的人渣不配在演戏了,每次还都是剧团里的主角,扮演那种深情款款的王子啥的,太恶心!垃圾!滚出!】   【我先声明,这是小号,别扒我。咳咳,其实我就是尚鹤寅签约剧团里的同事啦,这人是有点才华,不过近几年有点持靓行凶,不怎么把我们这些龙套演员放在眼里了。】   【上回,我还看见他和一个混汉服古装圈的基佬在一起吃饭,你们说,尚鹤寅会不会也是……】   混在其中的,有的是收钱办事的,有的就是跟风后不知底细的,领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孩子们,一起围攻这个话题。   只有少数一些人抱着谨慎的心态,请大家冷静的,不过由于发声的分量不够,很快就被喷子淹没了。   仇富是屌丝的常态,仇明星的高收入,仇演员的高颜值,反正唱戏的、吃瓜的,都在借此机会宣泄着心中的不满。   接下就有点过分了,有黑粉把尚鹤寅的剧照改画成魔鬼,正拿着吸管在吸髓饮血。   尚鹤寅并不想理会,看一眼便丢之一旁,微笑置之:“小丑而已,根本无法撼动我分毫。想引我现身下场与他撕打,做梦!”   事主无所谓,从宥言和何圆圆可受不了。   何圆圆撸起袖子,在键盘上噼里吧啦地码字:“警告那些职业黑粉赶紧收手,不要继续在网上造谣生事,我们将保留诉讼的权力,如置若罔闻,等着收律师函吧。”   车轱辘立马应战:“哎呀,我好怕啊!现在说一句真话,都得防着警察叔叔上门吗?我记得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吧,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市民呦,您能一手遮天吗?要不,您跟我现场battle一下啊?给你一天时间,赶紧找证据去!没证据,就别哔哔!”   从宥言抱着胳臂站在何圆圆身后观战,见此人的留言,眉头一皱,“圆圆,你能顺着此人的外卖购物的账号能查到实际住址吗?顺便黑掉他。”   何圆圆双手翻飞,键盘敲得啪啪响:“稍等!”   ……   荧光屏前,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抠着脚丫,一边喝奶茶,一边码字,敲完发送键后,惬意地往椅背一趟,哈哈大笑:“小丫头,跟我斗!你还嫩着呢。”   短信响了一声,他捡起手机,扫了两眼,歪嘴一乐,发给对方一串语音:“哥,您放心,都办妥了。钱也收到了,多谢!”   尖嘴男挂了电话,又看了一下评论,满意之极,决定再买一点夜宵犒劳一下自个儿。   刚刚定好拳击虾,面前的电脑屏上,忽然出现了一个视频对话框。   不等尖嘴男拉黑,这个视频自己打开了。   一个俊俏的男人摸着下巴盯着镜头,仿佛穿过电波就能看见尖嘴男似的,男人有一双深如黑碳一般的眼,极不友善地转了转,缓缓开口:“你丫的就是车轱辘?”   尖嘴猴腮男冷笑一声,刚想关掉视频对话框,吊在头顶节能灯泡忽然晃了晃,滋滋滋地闪烁起来。   电费刚交过,门窗也都关了,那么现在的晃电,是什么情况?尖嘴猴腮男下意识地扭头,盯着窗户看了又看---很好,窗口那里安静极了。  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。   视频里的俊俏男人却笑了,对着镜头摇摇手指:“别高兴的太早了,现在告诉你,我盯上你了,你跑不掉的。”   屋里温度骤升,尖嘴猴腮男的脸颊不断有油乎乎的汗珠滑落。他瞪大眼珠,猛地出电脑椅下抽出一把水果刀,在视频前左右刺探。   视频里的男人歪过头,眯眼看了看,有些奇怪:“水果刀?你想拿这个杀我?”   尖嘴男狭小的眼珠里蕴满了恶意,索性也不去关闭电脑了,他想抓住这个胆敢招惹他的男人,手指悄悄滑向手机:“报上名来!咱俩面对面的斗一斗!”   “你在询问我的名讳?”男人凭空伸出食指轻轻一弹,不慌不忙地笑道:“可以,等你住进我的储物间后,有的是时间拜见我。”   尖嘴男抓到手机,急忙打开,拨打了110。   视频里的男人指尖一划,指向尖嘴男的手机,装作惊讶的样子:“哎呀,你在报警啊。”   尖嘴男恶劣地笑了,“怕了吧?!”   男人仰面大笑,末了还抹抹眼角:“你真是太搞笑了,一个见不得光的老鼠,竟也想报警寻求保护。”   笑了肚皮都疼了,男人才扶住镜头,眨眨眼:“很好!我就喜欢收拾这阵的人渣。顺便告诉你一声,你爷爷我姓从名宥言,记住了。赶紧报警去吧。”   尖嘴男举起手,阴笑着,电话还处于拨号阶段,嘟嘟响个不停。   从宥言笑眯眯地盯着尖嘴男,牵扯了一下嘴角,笑得更开心了:“忘了告诉你,我是一名大夫,也是一名毒师,更是一名符修……”   尖嘴男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:“你废话真的很多,等警察来了,跟警察说去吧。”   从宥言委屈了,离开镜头,开始撒娇:“寅儿啊,这混蛋说我废话很多。你说我该怎么办?”   “就知道,有料爆!”尖嘴男,眼睛一亮,急忙按下录制键。   画外音,并没有如所愿响起。   尖嘴男有些急了,放下手机,他急急敲击电脑,准备顺藤摸瓜,反溯而去,揪出作乱的臭小子。   埋头忙得正欢,忽然,空荡荡的视频里,响起一阵阴风阵阵的狂笑。   笑声带着某种山魈才有的尖锐,差点没把尖嘴男从椅上吓尿了!   从宥言忽然出现在镜头前,低垂的黑眼眸,猛地抬起,他对着尖嘴男龇牙,邪恶一笑:“失望没?!你没找到我,但是我找到你了!请务必记住我的名号!一刻钟后,我定取你项上人头,哈哈哈…”   电脑在笑声中忽然黑下去,屋里顿时安静了,仅能闻见惶惶不安的呼吸声,还是尖嘴男自己的。   门外的走廊响起拖着铁链的声音,阴沉的脚步越来越近。   尖嘴猴腮男举着手机,嘶吼着:“你是鬼吗?我不怕你!我报警了!我报警了!”   一张黄符悄咪咪地出现在尖嘴男的窗口---下腰,侧身,擦汗,极拟人化地从缝隙里钻了进来。   哪怕黄符的动作幅度再轻巧,也遮掩不住它只是纸片的事实。   黑洞洞的房里,冒冒然的出现一片会飞的黄纸,足矣令正常人惊到休克。   尖嘴猴腮男拼命重启手机,眼见那片黄符飘至跟前,终于破功,跌坐在地,声嘶力竭地大叫道:“我不好吃,您是邪修对不对?要吃生魂,您去隔壁吧!隔壁是花季少女,比我香甜多了。”   黄符在半空中一个急刹车,停在尖嘴男的脑袋上。   一个拖腔拖调的声音,从黄符上飘出:“你就是车轱辘吗?”   尖嘴猴腮的车轱辘底裤都要吓湿了,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,当场否认:“不是,车轱辘是谁?这是人名吗?我不认得。”   黄符纸嘿嘿怪笑着,从尖嘴猴腮男的头顶滑下来,整幅面容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。   一张由朱砂绘制的五官,拉长了舌头,口齿不清含混着又问道:“你当真不是?”   尖嘴猴腮男赶忙摇头:“我可以发誓,我根本不认得车轱辘。”   黄符上的朱砂脸贼兮兮地笑起来:“那你有叫什么呢?”   尖嘴猴腮男死鸭子嘴硬,为了显得心不虚,也跟着干笑几声:“朋友都喊我小鸡毛。”   “哦~原来你叫小鸡毛啊!嚯嚯嚯~”黄符上的手绘五官,仰面大笑,腾地笑容一敛,问道:“小鸡毛,现在几点啦?”   尖嘴猴腮男低头看了一眼手机,奇怪,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忽然又有信号了---差一刻钟,就是夜里十点了。   黄符上的朱砂卡了一秒,忽然急速倒流,汇集在中央一点,符纸上端展现出一行黑紫的符箓,上写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今,打中间冒出一道寒气,笔直地扎进尖嘴猴腮男的掌心。   尖嘴猴腮男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,迟到的剧痛就击晕了他,右手齐腕处整齐的断裂开来,血管内飙出几尺高的鲜血,溅得到处都是。   “啪嗒!”手机自动拨出最后一个报警电话后,应声掉地,碎成了渣滓。   屋里的空气由冰冷迅速调至常温。   黄符完成使命,蓬地一声自燃起来,化成毫不起眼的尘埃,悄悄飘向窗缝。 第四十二章 那个人,来了!   翡翠湾的08号别墅。   从宥言瞥了一眼沙盘里爆开的线香,捻起一撮香灰闻了闻,弯起唇角笑了笑:“搞定。”   尚鹤寅遵纪守法惯了,所以内心是有些挣扎的,沉吟片刻,他问:“那人会死吗?”   “放心,就是吓唬吓唬他,给他的大脑放点血,让他以后聪明些,长点记性。”   笑眯眯地说完,从宥言起身去厨房里端出熬好的养生汤,搁在饭桌上,一边舀汤一边炫耀道:“祖师爷留下的手札果然博大精深,只是如今灵气匮乏了,符咒的效果便打了折扣。”   将汤水送至媳妇手边,从宥言斜了忙绿中的何圆圆一眼,并不情愿地帮后者也盛了一碗汤。   何圆圆盘腿坐在矮桌前,已开启了后续扫尾模式,见自己碗里只飘着孤零零的几点油星子,而另一只碗里塞满了灵芝,顿时不满意了,瘪嘴腹诽道:这个人真是个蠢驴,拍拍才女的马屁会死吗?如果没我协助找人,他玩个屁啊!   从宥言拍拍何圆圆的小肩膀:“不要嫌少,生活不易啊,且喝且珍惜吧。”   何圆圆嫌弃地抖开那只瓜子,眼睛盯着屏幕,十指在键盘上忙绿着。   “其实咱们没必要理会职业黑的,过几天热度就下去了。我不是流量明星,无需担心网上的绯闻。”尚鹤寅端起养生汤,浅尝了一口,嫌弃地推开:“烫嘴。”   “很烫吗?”   从宥言伸出指尖试了一试,只是略有些烫手,为了稳妥,他还是将热汤从瓦罐里腾出来,在两个陶瓷杯子里,来回反复的过滤倾倒,待物理降温后,又滴了几滴在手背上,试了试温度,笑眯眯递还给尚鹤寅。   尚鹤寅伴着辟谷丹,慢吞吞的将养身汤喝了。   待碗中的余羹完全下肚,经脉里隐隐便有了反应,几百个穴道,星火燎原,串成一片,开始燃起温度。   热度攀升得极快,四肢百骸都舒坦极了。   尚鹤寅不由自主攥紧了调羹,幽幽叹气:‘不由自主,可能说的就是我们这一类的人…’   ‘我们这一类人,若是身上有了伤口,便是始终无法结痂的结局……可终究,我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!’   ‘虽然他是个书呆子,蠢极了,笨极了,情商更是负数,不过他待我,是真的好……’   ‘所以,在冬雪消融后的初春,我是不是可以尽情的享受一次阳光呢?’   在不被蠢萌医生发现的角落里,尚鹤寅唇角浮出的笑容是无需隐藏的。清冷寡言的面具下,在他内心深处,其实暗藏着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。   ‘主宅那里,该怎么办呢?爷爷去世不久,便乱成这般模样?’尝过被人呵护甜头的尚鹤寅,实在不想再去应付那些人了。   逃又逃不开,离又离不掉。一大家子,上人没个上人样,下人没个下人形,真是头疼。   尚鹤寅将小碗搁在桌上,忍不住又开始揉眉心。   身为尚家人,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谨言慎行,只是家业阔大之后,根繁叶茂下,好田里便长出歹笋来,三房出了尚良志这般分不清轻重的笨蛋,更做出宠养外室的蠢事。   不仅背着爷爷气死自己的结发妻子,尚良志还能厚着脸皮将外室和私生子接至家中,变相赶走了嫡子。   一想到那种人渣居然戏神上身,做出伪造的视频来陷害自己,尚鹤寅的气便不打一处来,暗暗捶腿,骂了一句:“老杂碎!”   达叔正在厨房里煮明日要吃的姜母鸭,时不时地侧过头,隔着玻璃门,关注着自家少爷,老人很敏锐,立刻发现了气压变化。   看着少爷逐渐捏紧的拳头,达叔立刻断开灶台的火,急忙往客厅走,脚丫刚跨出厨房时,他便瞥见某个无赖、色痞,医生正含情脉脉的抓住自家少爷手掌。   二人羞涩对视中,周围窜起三丈高的粉色围墙,上写四个大字---生人勿进!   达叔的眉头紧蹙着,迟疑起来…隔了良久,老人才叹了一口气,装作什么没看见,转身回去,重新点起小火,低头熬煮鸭子。   一直帮着从宥言追查地址的小何同学,鼓着腮帮子喝完甜汤,围观了整场撒狗粮的过程。   有吃,有喝,又有得看,她权当做是今晚的出场费用了。   喝完后,何圆圆一抹嘴,翻脸无情道:“从从你也太小气了,就一碗汤水,就想收买我。我是这么便宜的人吗?”   从宥言和媳妇甜蜜完毕,正准备去储物间看看自己养育的虫宝宝们,听见何丫头厚颜无耻的质问,有些鄙视。   “你要不要脸啊,这碗汤你有钱都没处买去!嫌弃我的汤?行啊,我这里有呕吐药,免费的,麻烦你喝下去,把刚才吃下去的汤,全给我吐出来!”   何圆圆立刻做出娇羞状,护住胸口,兰花指乱颤:“原来,原来你就短暂的爱了我半个小时啊?说好了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呢?你有了新人便想换走旧人!好吧,我离开你,成全你就是。”   从宥言摸摸后脑勺,奇怪问道:“你有间歇性神经病吗?这病得早点医治啊,搞不好会遗传。”   何圆圆娇声叫道:“啊~如今,你还想给我灌下避子汤吗?”   从宥言更加纳闷了:“你怀孕了?看你刚才的样子也像啊?难道说…你真的精分了?这是你的副属人格?”   何圆圆跪倒在地,扯着头发,仰头呜咽起来,指着从宥言,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:“夫君啊夫君!你难道忘了当年在大明湖畔许下的誓言么?”   这丫头绝壁是疯了!从宥言一副被人讹上的表情,急忙躲在尚鹤寅身后,小声道:“你掩护我,我得给何丫头下一道符咒,帮她祛除邪祟。”   说罢,他掏出黄纸,咬破指尖,趴在地上准备写血符。   尚鹤寅抬眼看了看何圆圆,又扫了一眼从宥言,淡淡一笑,开口护短了:“何丫头,不要欺负我家小从!这是你新写的剧本吗?”   哭声戛然而止,何圆圆拍拍屁股,没事人一样跳起来,哈哈笑:“怎样,狗血不狗血?煽情不煽情?”   尚鹤寅抿了一口茶,轻轻点头:“还行吧,算是及格了。”   “你这个死丫头,竟敢戏弄我!”从宥言从地上爬起身,举着血糊糊的手指,面色不虞地盯着何圆圆。   小何同学一甩长发,不厚道地笑起来:“哦吼吼,叫你小瞧我写的台词,被我吓到了吧。还画血符镇压邪祟呢,哦吼吼,乱.搞.封建迷信活动。”   就在她狂笑的同时,门口响起敲门声。   何圆圆的笑声在空中耍了一个急刹车,余音全部挤压在喉咙里。   她经常写鬼故事,心里难免发毛,急忙捂住嘴,悄悄挪至从宥言身边,小声道:“从从啊,会不会是那个谁,变成那个阿飘找上门了吧?”   什么叫现世报,这就是现世报啊!   “嘿嘿!”从宥言举起血手指,在何丫头眼前晃了晃,笑嘻嘻地摇头:“阿飘?不可能啦,那是违背新时代的世界观和发展观滴,全部都是封建糟粕啊!我的编剧小姐姐。”   “你……”何圆圆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。   一跺脚,她气鼓鼓的转站尚鹤寅身后,龇牙冲从宥言吐着舌头,做鬼脸。   “笃笃笃,笃笃笃”敲门声又响了几下,不轻不重,不疾不徐,极有礼貌。   “难道bobo又出故障了?”   达叔擦擦手,从厨房里走出来,抬头看了看吊灯上方,有点郁闷地发着牢骚:“这些门卫也不知怎么滴,有客登门也不通知一声,怎能随便放人进来呢,明天我就投诉去。”   走至门口,达叔问:“谁啊?”   门外的声音笑了一声:“我与尚家老爷相识于微末时,他常唤我---小龙。”   小龙?是那人!   达叔手腕有些发凉,喉结悄悄滑了几下,回头看了看客厅。   尚鹤寅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。   从宥言急忙握住媳妇的掌心,安抚了一会儿,吩咐道:“达叔开门吧,有我在,没事。”   门开了。   一位身形瘦削的男人安静地站在门厅下,一身黑色,像一团没有生命的影子,无声无息地竖在那里。   若是他不抬头,不微笑,很多人都会忽视过这样的影子。   就是这样一团看似没有生命的影子,再看见达叔后,还极温和的弯了弯腰:“晚上好,小达。经年未见,你依然这般结实。”   达叔嘴角抽了抽,垂下眼睑,不敢搭腔。   那人悄悄歪头,视线穿过达叔的手臂缝隙,润物细无声的扫了众人一眼,再次弯腰问道:“请问从宥言从医生在家吗?”   好强的杀气!尚鹤寅抓紧从宥言的手掌,镇定地摇头:“您说得这个人我不认识。我这里没有这个人。”   那人嘿嘿笑起来,声音忽高忽低,跟地穴里的蜥蜴一般让人不舒服:“小鹤鹤啊,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!尚家也只有你,敢与小龙叔叔对视。”   尚鹤寅微微一笑,将从宥言的手指捏得更紧了。   那人的目光透出某种狡猾来:“小鹤鹤,一句话,你用了两次否定语气。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,否定的否定,便是承认呢?” 第四十三章 另一段情缘   那人仰头笑完,抬腿走上台阶,一脚踢开达叔:“小鹤鹤,我其实很喜欢你的表演,有实力,不愧是剧团里的首席演员。”   尚鹤寅心里急躁起来,鼻尖冒汗,脸色更白了。   从宥言拍拍尚鹤寅的手背,默不作声地取过沙盘旁的烛台,打了一个响指,点燃蜡烛。   那人视力极佳,见从宥言动了,便咯咯笑起来,左右一晃腰,轻松闪过达叔的阻拦,进到屋内。   一股存放过期的咸湿海风,跟着那人的脚步溜进客厅,带着死海特有的霉气。   ‘这不会是僵尸吧?啊啊啊?我下次一定听老爸的话,晚上十点之前,准时回家。’何圆圆缩在尚鹤寅的身后,紧闭双眼,摇摇欲坠。   那个叫小龙的男人歪头看了看众人的神色,咧嘴露出八颗小白牙,缓缓将手伸进身后……   从宥言面色凝重,伸臂挡住媳妇,指尖悄悄捏起。   看见剑拔弩张的场面,小龙噗嗤一乐,从身后拽出一个黑色塑胶袋,又打里面取出一个更便宜的透明黄袋子,抖了抖:“想不想尝尝爆米花?刚才路过夜市时,我瞧着不错,便买了一袋。”   客厅里立刻充满了廉价黄油+绵白砂糖的甜腻气味。   从宥言斜眼上下看了对方一圈,伸头嗅了嗅味道,皱眉:“奶油味的?你多少钱买的?里面好像没放焦糖巧克力。”   小龙挠挠头:“欸?有焦糖巧克力这款吗?当时我问多少钱一包啊,那个老板就扔给我这一包,我付了二十块钱。”   “二十块?”从宥言闻言翻个白眼,切了一声,指手比划着:“你这笨蛋,被人坑了,不加巧克力还敢卖你二十块钱,你得还价啊!最多给他五块!”   瘦弱的小龙虚心求教:“如何还价呢,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,不大懂这些。”   从宥言为了攒足老婆本,平时就是抠抠索索惯了,一提起还价的窍门,登时来劲了。放下烛台,他扳起指头,细细教授讨价还价的经验。   “首先你得表现出看不上那包东西。你的眼角得斜视,你的语气得轻蔑,嘴角这样一扬,随意地抖抖脚尖,问老板---东西怎么卖啊?”   小龙有样学样,跟着从宥言,斜眼、挑眉、抖脚尖。   从宥言一见孺子可教也,更来劲了,腰一叉,手一指,鼻孔朝天:“现在敲黑板做笔记,重点来了,老板如果敢报价380,你就敢还到3块8。他不卖给你,你转身就走,不要回头。走不出三步,老板就会喊住你,卖给你了。你晓得吧,这是一个心理战。”   小龙依样画葫芦地学了一番,点头表示受教了。   何圆圆搀着达叔坐在尚鹤寅身边,观摩从医师的现场教学,看了几分钟,便觉得这两个蠢货应该是同一家工厂出产的联名产品。   她竖起手掌,侧脸小声问:“尚少啊,这人真的不是从从失散多年的堂哥?”   正在客厅学习还价技巧的小龙耳廓微动,忽然扭过头来,笑嘻嘻地摇头:“非也非也,我是孤儿,根本没有兄弟姐妹啊。对于从医生的了解,也是网络上看到的那些;所以,我是慕名前来拜访的一名小粉丝。”   何圆圆没想到那个阴森恐怖的男人会抽空回她的话,吓得嗷呜一声,缩回尚鹤寅身后,埋头做鹌鹑。   小龙耸耸肩,继续笑道:“其实我这次来,有两件事要办。第一,是想请小鹤鹤吃爆米花。我记得,尚哥哥常买给孩子们吃的,小鹤可喜欢了。”   尚鹤寅冷淡地点点头:“是!以前的确爱吃爆米花。不过被人下过几次毒后,胃口变差了,我现在对很多东西都过敏。”   小龙笑容不减,捡起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,大嚼特嚼:“没有口福,我就挺喜欢吃的,你却吃不下了,真是遗憾啊。”   尚鹤寅的视线扫过从宥言,悄悄眨眨眼,余光往前飘,定在小龙身上,嘴角勾起微笑来:“那么,您说的第二件事,是何事?”   小龙继续扔爆米花吃,瘦削的脸上挂满了甜蜜:“真甜啊,也不知外面下没下雨,若无雨,待会儿经过夜市时,我再买几包带走。”   既然对方不急,尚鹤寅也不催促,只跟从宥言笑了笑:“客人拜访,我们却失礼了,请端一杯茶过来。”   一见有正事要办,从宥言收起蠢萌的模样,换了一副面孔,懒洋洋地拎来一瓶矿泉水搁在桌上,又懒洋洋地撩起眼皮,示意小龙坐下说话。   刚开始距离远,此番离得近,从宥言才有机会看清楚小龙的面相,忍不住咦了一声:此人头发枯黄,又干又硬,像极了路边的野草,这些枯草在头皮上肆意生长,造成发线极不整齐。   再看额头,靠近发根处,生有一颗圆乎乎的小黑痣,圆滑规整,却又跟喜气无缘。眉毛压得极低,几乎是贴近眼睛的程度,田宅宫更是浅到没有。   这种天煞孤星的面相,真是万中挑一啊。   等等~从宥言盯着那颗小黑痣看了几眼,在心里叫了一声,我凸(艹皿艹)不会吧?!   “年纪轻轻,居然还会相面?”小龙耐心很好,一直笑眯眯的等从宥言看完自己,才开口说话:“不晓得从医生还会这门手艺,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命理,不如你帮我算一算。”   从宥言移开对方的视线,摇头晃脑了半天,这才避重就轻的说道:“你这面相…很特别,明明是个暴躁脾气,却装得很温和。还有啊,你眼尾夫妻宫黯淡无光,深陷纹里有疤痕。你这辈子啊,注定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。”   (⊙o⊙)?小龙一开始是面带微笑的,听完这些后,面露惊讶,他是万万没想到,从宥言能说出这些来,虽说有些偏差,但大体上来说,是没错的。   “妙啊!从医生,啊不,从仙师!请受我一拜。”   小龙不由分说躬身一拜,起身后,他将双手抄在袖中,笑道:“我这人就是脾气不好,可惜世人的眼神都不咋的,总是昧着良心说我脾气好。以往我算命,但凡有人说我脾气好,日后夫妻一定和谐恩爱的,都被我送去见阎王了。嘿嘿嘿…”   “神奇啊!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!”说罢,他从裤兜里掏出几团皱巴巴的纸币,也不管别人的眼光,认真的在桌上摊平了,一张一张数给从宥言,笑道:“看命给钱,天经地义。这是二十块,快收好。”   从宥言咂咂嘴,“这讨价还价本事,学得倒快!”他忍住不满,伸手接过,随手揣进裤兜。   尚鹤寅见小龙心情不错,便轻咳两声,再次回到原来的话题:“现在可以说了吧,小龙先生,您来此的第二件事,是何事?”   “哦哦哦!你不提,我差点就忘了。年纪大了,记性就变差了!”小龙搓着手,喜滋滋地扭过头,毒蛇一般盯住尚鹤寅:“没办法,我这人爱交朋友,与从医生相见甚欢,喜不自禁,恨不得马上就掳回家去,供起来,每日观赏。”   从宥言一拍桌子,差点就跳起来骂街;尚鹤寅一把拦住,眉头皱起:“小龙先生,请说重点吧。”   小龙拉开一张椅子坐下,拈起爆米花,扔在嘴里细细嚼,眯起眼睛品尝着:“小时候,我最爱这种甜食。可我那时候跟过街老鼠一样,人人喊打,哪有福气吃到这等美食。很多年后,我便晓得了一个道理,在这个世界,如我这样的人其实很多。我们若是想得到一件礼物,得去偷,去抢,就得去杀人,去放火。”   小龙的声音并不高亢,却带着说不出的悲凉,在屋内回荡。   客厅里,众人忽然就忘了害怕,安静的等待他的下文。   小龙继续吃着爆米花:“那时,我是暴戾的炸弹,却遇见了一个极温和的哥哥---其实是我蹲点准备暗杀的目标。他见衣衫褴褛的我一直病歪歪地蹲在那里,便好心的买了很多吃的给我,还带我进屋里洗白白,擦香香,并吩咐佣人们不要欺负我。他赐予我一个名字,一份工作,从此我就叫小龙,我的工作就是做花匠。”   尚鹤寅轻轻合上眼,眼角出现一点湿痕。   达叔喉咙也有一些哽咽,垂眸点头:“老爷的心肠是很软的。”   小龙的脸上亦有一丝水汽,他用爆米花擦了擦眼角,又搁进嘴里吃了,嘿嘿笑,:“是啊,尚哥哥是个极软和的老好人,我哪里忍心去杀一个好人---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。”   “所以,我改变了主意---我转身把定金退了,隔天就把设计暗害尚哥哥的对头,全部杀死,一个不剩!日后,谁再敢打尚哥哥的主意,我都会送那人去见阎王!我的人,自然得有我护着!”   这般血腥残忍的话语,轻飘飘地从瘦弱不堪的小龙口中吐出,怎么看都透露着一点情意绵绵的味道。   虽然这种情话跟常人不同,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。   突然,小龙忽然捂住脸,从椅上滑坐在地,哭起来:“日子本来过得挺好的,可有一天,尚哥哥不知从哪个碎嘴人的口中,听到了我的闲话~他要赶我走…我偏不走,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赶走的人吗?”   从宥言顿有觅着知音的激动,盘膝坐在小龙身边,鼎力支持:“那必须不能走啊,你还没有抱得美人归呢?”   小龙止住哭声,五官却皱成一团,苦唧唧地看着从宥言:“是啊。所以,我一直缠着尚哥哥呢。他答应陪我去看雪山的;结果呢,他失言了。而我还坚守着承诺,替他护着尚家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!”   “你,你太不容易了!我支持你!”从宥言差点感动到哭鼻子,眼眶那里都有泪花在涌动了。   尚鹤寅气到全身颤抖,无奈扶额叫道:“小从,你给我滚过来!” 第四十四章 笨小孩的啵啵   从宥言差点涌出的泪花定格在眼眶角落,他回头嘻嘻一笑,一路小跑回到媳妇身边:“我来了,我来了。”   小龙的苦瓜脸凝固在脸上,他抱着爆米花的袋子回到椅子上坐好,若有所悟地看着尚鹤寅和从宥言:“传说中的妻管严,不秀恩爱就会死,说得就是你们吧?”   从宥言的眼珠一亮,得意起来,探出头来插嘴:“这都被你看出来啦,其实我们呐…”   尚鹤寅皱眉,轻声咳嗽两声。   从宥言难得遇见谈得来的二傻子,见媳妇禁止他说话,虽然委屈,也只得按捺住性子,不吭声了。   屋里只剩下小龙“咔哧咔哧”吃爆米花的声音。   尚鹤寅:“小龙先生,您来此的第二件事,可以说说了。”   小龙将塑料袋里余下的爆米花一起倒进嘴里,嚼了几下,吞下去,又抽出湿纸巾擦擦手,慢条斯理说道:“当初我在尚哥病床前,击掌为誓,以玉佩为证,许下了三次救命盟约。”   见尚鹤寅启唇有话想说,小龙浅浅一笑,摇摇手指:“我并关心约定是如何被败光的。”   尚鹤寅这才定了神,松了一口气。   “我并不是怪物!”小龙平静地看过去:“我有血有肉,是一个极讲道理的人!这一点,尚哥哥最清楚。而你们虽然是他的子孙,眼界却远远不及他。”   消瘦的男人与尚鹤寅久久对视着,仿佛能借着眼前这张面容,便能穿过阴阳两界一般。   小龙叹了一口气:“小鹤鹤,你放心吧。早些时候,我去了一趟祖宅,警告过尚老头了。此番前来,也只为要回蟠龙玉佩,以及我那两个兄弟而已。我将他们带回去,好好管教,暗龙日后不会再帮尚家做事了。”   尚鹤寅认真听完,转眸看了一眼从宥言。   从宥言耸耸肩,喊了一声:“老吴!熊大!”   一直闲在客房里嗑瓜子的老吴,急忙丢下手里的瓜子壳,拉起熊大,跑出来。   从宥言挥手:“去储物间,把药人请出来,物归原主了。”   老吴,熊大躬身答应了。   不一会儿,两具小推车被推了出来。   车上两具被捆成木乃伊的药人,扭头一见小龙,眼神激动,四肢发抖,眨巴着眼皮。   小龙却不急着上前慰问手下,像个好奇宝宝一样,抚掌绕着推车转了两圈,越看越想笑。   “跟视频上简直是一毛一样啊!”小龙感叹道:“一开始我还以为小从是个弄虚作假的吹牛大王,现在一看,小从绝对是良心卖家啊。”   两具“木乃伊手下”瞪大着眼睛,不断流出委屈的泪来。   小龙嘴角上扯,很想捧腹笑话他俩来着,见他俩的眼泪跟花洒一样,不要钱地撒,只得勉强忍住笑。   他踱着八字步,严肃道:“这就是你俩托大的下场!回去后,每人给我写个一万字的检查!记住,不许上网找度娘!”   “两具木乃伊”原一听,可以回去了,开心不过一秒;后一听,还要写检查,眼泪流得更欢了。   小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俩:“还有什么意见?一并提出来嘛,我可以加进去制度里面去,盖个章,就是新的制度!”   “两具木乃伊”一起摇头,又快速点头,表示很满意,没有意见。   虽然在视频里点过赞,还付款买过一次养生丸,小龙对于这等闻所未闻的医术还是好奇的。他小心揭开木子的纱布,扫了几眼,嘿嘿笑起来。   木子原本黑黑糙糙的,犹如发芽后的土豆,一张夜叉脸缺失了一半的面皮,居然被修复了,变得跟新煮熟的鸡蛋一样,粉粉嫩嫩,立马都能掐出二两水出来。   小龙伸手戳了戳“嫩鸡蛋脸”,幸灾乐祸地笑:“说不出话了吧,嘿嘿,让你平时牙尖嘴利的。这下不用化妆就是个小娘们了。”   他又揭开隔壁推车上的纱布,看见老许肚皮还来得及拔下的银针,雪白干净的圆肚子上,几百根银针在灯光下,闪着刺目的寒光,活像个一只倒扣在钢钉床上的白馒头。   小龙实在忍不住了,他捂住肚子,笑出嘎嘎的鸭子音,对着从宥言竖起大拇指:“你太有才了,你怎么知道老许这人有便秘的毛病啊!哦嚯嚯嚯~”   尚鹤寅和达叔、何圆圆相顾无言,他们再也没料到暗龙的大当家竟然如此蠢萌---还带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。   ……   厨房里,为筹知己,从宥言亲自下厨。   切得极细的山参和砂锅里的肉丝匀在一起炖煮着,从宥言看准时辰,在起锅前洒了一把药面,搅和几下,才盛进保温桶。   小龙反坐在靠背椅上,嘴里嚼着麻辣小鲍鱼,身后站着拆除纱布,刚刚恢复说话功能的老许和木子。   从宥言一边舀粥一边叮嘱:“你的脉象有点古怪,并不是说有多凶猛,却像一种饲养在深处的毒,初探之下有点像鸟啄脉,稍待一刻又恢复平缓,转至到极处时,会再次反弹成鸟啄。所以你的身子骨一直是虚的。这是我参照祖师爷的方子给你做的药粥,若觉得好吃,隔几天你再来,我把方子告诉你。”   小龙接过保温桶,隔着盖子嗅了嗅味道,咧嘴一笑:“好啊!我最喜欢吃好吃的。小从啊,下次见。”   从宥言笑得比客人还要开心,边搓手边害羞:“那个啥,亲兄弟也得明算账,我给您盘一下账,老许和木子在我这里吃住都是极好的,再加上泡澡治疗的费用,算您100万元不多吧?”   小龙抱着保温桶,无话可说地看着对方。   从宥言摸出手机,羞赧低头:“现金不够的话,分批转账也可以的。”   “有意思,我是第一次遇见有人跟我要钱的。”小龙摇摇头,斜了从医师一眼,笑:“100万,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的。你有发票吗?我得做账,找人报销。”   从宥言不是第一次面对发票问题了,急忙从裤兜里摸出纸笔图章等物,一点都不怯场,现场手绘。   ……小龙带着手下悄悄离开了,就如同他悄悄的来,没有带走一片云彩,却带走了100万的手写发票,一个保温桶药粥,以及十斤装的麻辣小鲍鱼……   好在这个瘟神终于走了。   门开时,一阵阴风吹过,何圆圆摸着后脖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,也起身告辞了。   达叔担心的跟上去:“你一个女孩家家的,走夜路不安全,我开车送你回去。”   啊呜~闲杂人等都退场了。   从宥言摸着下巴,琢磨着今晚的直播该搞些什么噱头。   自愿药人都被人领走了,到哪里再弄一个自愿的药人呢。   关键现在到处都是监控,你就想上街随便绑个人也不现实。   “还是得找自动送上门的做药人的人,不仅不会亏本,说不定还能赚钱。”从宥言看着空荡荡的储物间,有点感慨。   储物间里现在堆满了各种药材,十几平方的面积略显拥挤。   药材的中央地带,各种竹匾架空在枯草藤上,里面住满了小可爱。   再难受也得干活啊,养虫子的事从宥言从来不假于人手,他卷起袖子插着腰,心疼的盯着小推车,难受了一分钟---那些刚从药人身上摘除的小可爱们,其实还没有吸足养分,正处于嗷嗷待哺阶段。   将这些幼崽期的虫子一点点捧进新制的竹匾中,再添了几块新做好的药饼,从医师摸着领头的肥虫,唉声叹气。   “现在人啊,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!换做从前,药谷若是想找几个废柴做实验,定会有一大波人争先恐后的往上涌,哪像现在?劳神费力不说,还得担心被警察盯上。”   尚鹤寅随口建议:“你可以换一个频道啊,做做药膳也是可以的。”   从宥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:“像我这样有内涵有水准,出道就是巅峰的人,一出手就得是大生意啊。”   尚鹤寅轻飘飘地看着他,不悦地翻着白眼:“钱不是万能的,做人也不要那么市侩。”   见媳妇有些不高兴,从宥言委屈巴巴地摸出手机,打开存款给媳妇看家底:“可是达老头说要十亿才能提亲呢!我这里的存款,一二三,十百千,…还差好多呢。”   尚鹤寅的眼眸闪了几下,诧异道:“你这般贪财,只为了存钱…给我?”   从宥言点点头:“要不然呢,我赚钱都是为了娶媳妇啊。我有手有脚有头脑,肯定要担负起养家的责任啊。”   “达叔逗你玩的话,你也信?”尚鹤寅无奈:“若你是个混球,哪怕拥有一座城池,我也不可能答应啊。还有,你脖子上的圆东西是摆设吗,做事怎么不动动脑子?”   “媳妇!你真好!”从宥言眼睛陡然亮了起来,脸颊挂着由衷的喜悦,一招饿虎扑食朝尚鹤寅扑去。   尚鹤寅被从宥言突袭,猝不及防地被扑到在地,左右挣扎未果,他消瘦的小身板根本躲不开这个傻汉子的蠢力气。   “媳妇!老婆!啵一个,啵一个嘛。”   从宥言撅着红嘴唇,将满心的喜悦,重重地印在对方脸上。   湿湿的温暖,带着满心的崇拜,一个笨小孩无师自通,毫无章法地压在心爱的海棠树上,左撩撩,右亲亲,吧唧吧唧的,到处点火。 第四十五章 甜蜜,就是这么简单   雄性生物很简单的专属占有欲,带着一股子麻辣酒精味,特别上头。   尚鹤寅紧张到蜷起的手脚逐渐放松,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,赶紧抓紧这块浮木,赶快大口呼吸,否则他会溺水而亡。   感官神经,被动着卷进一场战栗时,陌生的体验直接刺穿了细胞,直达小脑。   随后的呼吸也跟着急流,徜徉起来。   尚鹤寅原以为自己会厌恶这样的触碰…没想到,却是一场饕餮盛宴,耳膜如同击鼓传花般,牵动着心跳。强强激素的对撞下,竟能带给心脏这般奇妙的跳跃…   唇唇,依依分别之际,带出了一根发亮的琴弦,叮叮咚咚,闪着好听的旋律。   尚鹤寅手脚发麻,呼吸急促,他立刻听从了内心的想法,一伸手,大力抓住了纵火犯的衣襟,用劲所有的力气,狠狠地瞪着---是的,他想再次确认一遍!   扮演角色时的恋人与现实环境中的恋人,区别在哪里?   这一次的动作戏,是反转模式,一切当然由男一号主导。   ‘没有打板人喊开始,没有化妆师给补妆,零零碎碎的内心独白,都是属于我的!’尚鹤寅按住小笨蛋的后脑勺,进入虹吸收尾状态。   啵……这一声的味道很甜!感觉,真是好极了!   旖旎遮氤氲,缱绻掩红唇……不用天荒地老,只需氧气不够为止。   憋气之后,耳边嗡嗡嗡声终于停止了,尚鹤寅脸庞微红,喘着气,乜望着身边人,某位一脸幸福懵逼状的蠢汉子,不由得低声笑起来,推了一下:“傻瓜,你太占地方了,过去点儿。”   从宥言像极了发现新大陆的探险者,一直在大西洋上漂流,上帝耶稣阿拉释迦都听见了他的祈祷,终于把美人鱼送到了他的嘴边。   那还等什么,必须再吃一口才能回本啊。   “啊呜~”从医师翻身农奴把歌唱,骑上去就是一口。   ……   翌日早晨。   达叔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,吸着拖鞋去厨房准备早餐。   二楼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,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溜下来。   不用回头,只闻其声,便知其人。达叔懒洋洋地淘着米,头也不抬地问:“少爷起了没?”   溜下来的人自然是从宥言,他遮遮掩掩地背过身,在冰箱里寻鸡蛋,含含糊糊地答道:“没起呢,待会儿剧团有排练,我和小王送他去。”   平日里此人的气焰极其嚣张,说话的嗓门极其之大。事出反常必有妖。达叔眼珠一转,忽然嚷道:“那些鸡蛋过期了,不能吃。”   从宥言捧着选好的鸡蛋,低头转身便走:“没事,没事,我又不是拿来吃的。”   达叔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子:“搞什么幺蛾子呢,给我看看你的脸。”   从宥言捧着鸡蛋按在脸上滚动,矮身躲开对方的魔爪,左闪右躲的就是不抬头:“达老头,你赶紧煮粥去,别缠着我。”   二人就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躲猫猫。   冷不防,尚鹤寅裹着睡衣,出现在楼梯口。见客厅里闹腾的跟煮开的水锅似的,他忍禁不住,跟着笑了一会儿,靠在常坐的沙发上,温言道:“达叔,您老人家的身子骨不适合剧烈的运动了。”   达叔喘着粗气,指着从宥言:“还不是这个混小子,一大早起来,便鬼鬼祟祟。”   尚鹤寅眼角含着笑,做恍然大悟状:“哦~达叔错怪他了,是我让他下楼拿鸡蛋的。”   达叔扶着腰:“取个鸡蛋而已,那为啥躲着我?”   尚鹤寅微微一笑,想再解释几句。   达叔摇摇手,扭头走进厨房,边走边说:“儿大不中留喽,留来留去留成仇,你的心啊,早就偏了。我做饭去了,你们随意吧。”   见达叔慢吞吞地走进玻璃门后,尚鹤寅这才招招手:“过来,给我瞧瞧。”   从宥言尴尬又别扭地走过去,低着头。   “抬头啊。”尚鹤寅笑着拍拍沙发,“躺下,把鸡蛋给我。”   从宥言扭啊扭地躺在沙发上,将头搁在媳妇的腿上,委屈地噘着嘴。   清晨的阳光投在他漂亮的小脸蛋上,最出彩的两只眼睛,不知被谁揍了两拳,乌青着挂着两个紫眼袋,看上去凄惨至极。   尚鹤寅接过鸡蛋,裹在手帕里,轻轻在他眼下滚动着:“没事的,就这么滚几次,下午就能消肿。”   “可我还得见人呢?别人问我,我该怎么说哦。别人会以为我夜生活太丰富了,会误会我的。”从宥言抱着媳妇的膝盖哭唧唧,“寅儿,你下手也太狠了。”   “那你就在家里蹲着吧,我一个人去剧团,没事哒。”   “不行!”从宥言摇头:“我可以戴口罩的,让我离开你一分钟都不行。”   尚鹤寅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秒,便迅速拉下来,翻个白眼:“这都是你自找的,谁让你像个小狗一样,嗅来嗅去的没完没了,我又不是猪蹄,总不能一直让你抱着啃。”   从宥言将头埋进媳妇的浴袍里,耍赖:“打也打了,骂也骂了,亲也亲了,睡也睡了,总之你得为我负责到底。”   这家伙的脑壳装的都是什么啊?死沉死沉的。尚鹤寅调整了一下坐姿,看着浴袍里滚来滚去的黑头发,伸手摸了又摸,良久才幽幽吐出四个字:“好~我负责。”   从宥言隔着衣服听清了最后那几个字,立刻腰不酸了,腿不疼了,脸上的淤青也不觉得碍眼了,他就势爬起,捉住媳妇的手指,放在唇边亲了亲,眼含泪花:“寅儿!给我一点时间,我马上准备聘礼。”   尚鹤寅别过脸去,忍住笑:“你随意吧,现代人没有那么讲究。”   从宥言却来了劲,掰着指头数给媳妇听,从三媒六聘,到大雁红枣,林林总总的,怎么着也得大半年的准备。   一张粉白的俏脸蛋上贴着一对乌紫色的熊猫眼,还有一张絮絮叨叨不断憧憬未来的小嘴巴,怎么看都是喜气满满。   尚鹤寅愣愣地看着这张孩子气的脸, 奇*书*网*w*w*w*.*q*i*s*u*w*a*n*g*.*c*o*m 真是越看越顺眼。心跳也跟着一起欢乐起来,耳膜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,鼓噪在血管里,全身的骨头都要震麻了。   真是有点头晕目眩。   “好。”尚鹤寅听见自己轻声说道:“都听你的。”   从宥言肿着一对眯缝眼,甜甜地笑。   二人的十指在白色浴袍下,紧紧相扣。   云里雾里地喝完早餐。   等助理到了,又一起迷迷糊糊地上了商务车。   几小时后,从宥言坐在排练厅的角落里围观舞台时,头脑还有点晕乎,再等到助理小王歉意地接了个电话,表示需要外出买一点零食。他的魂魄才回归躯壳。   眼睛还是有点疼,从宥言摸出随身小药膏,抠出一点揉匀了,擦在眼眶周围,清凉舒适的药力穿透皮肤,直达淤青处。   一边揉着眼眶,一边嘿嘿偷笑,从医师深深为自己的机智鼓掌,并点了无数的赞,只受了一丢丢皮外伤,便能换得美人在怀,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。   而且媳妇人很好,有眼力,格局高,也不在乎自己是个穷鬼。从宥言再也没有遗憾了,觉得此生已经圆满。   除了,昨晚的那位小龙先生。   不知怎么,一闲下来,从宥言便想起那位瘦成影子的男人,吸引他关注的,并不是那人忽阴忽晴的性子,而是额头上的那颗黑痣,怎么看怎么像---细胞定位系统。   从宥言摸摸后脖子,那里也有颗一模一样的黑痣,他皱眉思忖着:为何小龙先生的黑痣长在额头,自己和熊大的黑痣却安排在脖后呢。   他这里还在思考这些有的没的,舞台上的排练已经开始了。   话剧舞台跟电视剧,网剧都不同,别的艺术可以NG重来,而话剧只能一镜到底,拼得就是整体实力。   演员的台词,表演,张力都做不了假。   包括A、B两组演员的无缝衔接,舞美,灯光,服化,哪个环节都不能掉链子。   所以,预售前,剧团里一遍一遍的彩排预演是必不可少了。   网上已经开始造势了,虽说一开始有些职业黑专门恶心了一番尚鹤寅,不过很快就被官方警方联名的声明压下去了。   从宥言重新戴好口罩,坐在角落里,听见一旁的小演员议论着那些黑粉大V忽然间就发出住院视频啦,又说是报警后不了了之啦,再后来又说自己中邪啦,请毗卢寺的高僧驱邪啦,等等,各种超现实的灵异传闻。   从宥言蒙着脸,傻乐:嘿嘿,要不是本尊心软,那个造谣的贼子就得直接去阎王殿报道了。   舞台上,大胆狐媚的蛇妖,缠着上仙做出种种亲密的触摸,口中念着诱惑的台词,只愿吸引上仙跟随自己离去,不要再做傻事。   而上仙一派淡然出尘的姿态,对妖言充耳不闻。   该舍的总是爱情,难舍的是民生,大主题的思想路线就是如此,演员也扮演地很到位。   终于,天真的蛇妖倒在上仙脚下,痛苦的蜕去蛇皮,献出内丹,紫色的闪电应声轰隆劈下!   上仙接过内丹,抱着小蛇,身影被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,他苦笑着散开头发,步履蹒跚着走着,一摇一晃,仿佛脚下有无形的铰链拖着他,阻止他……   即将走出观众的视线了,舞台上的仙人停下脚步,身体在发抖,他默默转身,留念的扫视着匍匐在山下的百姓,那些吃苦受罪却得不到温饱的人们。   忽然,仙人温润的脸上悄悄浮出一抹笑,他态度从容恬静地对着黑暗,深施一礼,然后一甩袍袖,将小蛇缠在自己腰间,直接跳进符咒圈中,释放毕生的灵力,献身救众。   “咔嚓!咔嚓!”一道闪电,又一道闪电,无数道闪电,滚和着霹雳声,雷雨声,隆隆降下。   空中传来一声唏嘘哀叹,和片尾曲,轻声响起~ 第四十六章 六丁六甲,这是什么鬼   红色的内丹碎成粉末,混在雾气中,缓缓布满山林,鸟语花香重新响起。   昏迷中的人们慢慢醒来,跌跌撞撞的爬起,围坐空对符咒圈,哀声恸哭起来。   舞台下鸦雀无声,靠近从宥言坐着的几个小丫头居然留下泪来,其中一位摸出手机写日记:“太凄美了,尚老师和小玉姐演得真好。”   从宥言在台下咬着后槽牙,按捺住想冲上去的念头,酸溜溜地想到:什么狗屁编剧写得本子,最讨厌这样的设定,既然相爱为啥就得舍去此生求来世,若是真爱,就得生生世世在一起才对。   导演和编剧坐在第三排,交头接耳片刻,对着麦克风喊:“好,过了。其他演员退场,小玉和尚老师留下来,咱们说一下明天的记者见面会。”   尚鹤寅整理好戏服,才从泡沫山后转出来,走到导演跟前,小声交流起来。   从宥言待着无聊,开始翻度娘找新闻。   旁边的几个跑龙套的小丫头,磨磨蹭蹭地不想走,小声说着话。   “每一次看尚老师演出都被能被他电麻了,他要是我男朋友,让我少活十年都成啊。”   “少臭美了,这样的好事,哪轮到你?”   “哎,出道至今零绯闻,洁身自好的哥哥,谁不爱啊。”   “嘻嘻~我听说,尚老师一直没有女朋友其实是有原因的。”   爆料的女孩子声音压得极低,引得周围几个丫头将脑袋聚在一起,洗耳恭听。   当然,恭听的还有坐在角落里的从医师,他也是好奇宝宝。   爆料女孩小声道:“我只是听说的,你们别乱传啊。”   “晓得啦,晓得啦!快说啦!急死人!”   “我听说,尚老师其实是同志,他在家里金屋藏娇呢。”   “真哒?是谁啊,我们认得吗?帅吗?有钱吗?”   “听说是圈外人哎。应该是漂亮的,如果是个丑八怪,天天对着看,吃不下饭也不成啊。”   “这也…太刺激了,会不会官宣CP啊?”   这群丫头越说越兴奋,话题越来越偏。   从宥言捂着嘴,一边偷听一边偷笑,冷不防听见媳妇在喊他。   “小从!”尚鹤寅的嗓音在剧院里轻轻回荡。   导演编剧,其他演员,都开始往门口走了,剧院里声音变得嘈杂混乱起来。   尚鹤寅淡淡地站在第三排,冷瞥了那圈丫头,又别有深意地看着从宥言一眼,勾勾手指。   此刻的他还套着戏服,发丝散披在肩上,身着一件灰白的道袍,束着暗金色的八卦腰带,脸上涂着同款的眼线,眼梢上挑,带着入魔后的一抹血红。不用说话,只需随意地站着那里,气场便是强压过在场所有人。   还在八卦尚鹤寅桃色小绯闻的丫头们,立马散开,脸色变得通红,只敢用眼神眨巴着逃走暗号。   从宥言应了一声,背好行李,跨过那群丫头的座位时,他特意摘下口罩,回头笑了一下。   爆料的那个小丫头眼珠都要瞪裂了:乖乖隆里东,这人啥时候在这里哒?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?等等,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位尚哥哥金屋里面藏的娇娥吧?   从宥言一蹦一跳地跑到尚鹤寅眼前,笑嘻嘻地举着养生汤:“喝一点吧,润润嗓子。”   尚鹤寅接过保温杯,冷冽的视线缓缓扫过那圈小姑娘,带着一点审视。   那群小丫头也不知哪里惹到尚鹤寅了,不过刚才还在议论他人的是非,所以心里是有点虚的,一时间也不敢乱动。   几个女孩僵硬尴尬地站在原地。   尚鹤寅仰头喝完汤水,琥铂色的眸子逐渐降下温度,视线慢慢回到一旁的傻汉子身上,原本压在心口的那种担忧,莫名就消失了。   他侧头弯唇一笑,将保温杯塞进从宥言的手中,悄悄在对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,小声吩咐:“叫小王把车停在后门口,你顺路再去买二十杯奶茶,请没有收工的师傅喝。我卸完妆就出来,四十分钟后见。”   居然,被媳妇主动调戏了…从宥言呆住了,眨眼的动作都被放慢了,脸上染上了一层粉色,满世界都是媳妇宠溺的笑脸。他昏呼呼地答应了一声,又昏呼呼地转身,往外走。  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、眉峰的挑动,或是肢体的语言、手指的动作,尚鹤寅都透露出一种强烈的主权意识,只不过自己尚不知晓罢了。   不过,他不知晓,姑娘们都是看出来了。   她们乖巧且耐心地等着尚鹤寅收了眼神警告,拂袖离去。爆料的小丫头这才颤抖地举起手,小声提示:“对不对?怎样?我说的吧?”   “对呀,没想到另一个男主角就蹲在咱们旁边。”   “哥哥好帅啊,这样的糖,我愿意磕一万年!”   “哪怕哥哥生气了,还是明媚如花,好看死了。”   “这样的美颜暴击,请给我来一打!”   “你们觉不觉得,哥哥的男朋友长得好眼熟啊~”   “他长得好像是那个…谁谁,糊掉的前男团十八线小明星欸。”   ……   尚鹤寅归心似箭,脚下带风,一溜烟的窜进化妆间,专属化妆师美林正在等他。   脱戏服,卸假发,洗妆容,半小时后,戴着棒球帽黑口罩的尚鹤寅,出现在员工通道的后门口。   离约好的时间,还有五分钟。尚鹤寅第一次下班下得如此急切,不断抬腕看表,眉间尽是喜悦,揣摩着待会儿该不该绕路去一趟免锐店,买一瓶红酒庆祝一下的时候。   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:“尚老师!真的是尚老师!”   尚鹤寅闻言扭头,身后却是空空如也。   一阵阴风吹过,帽子落在树影下,几双凌乱的脚印踩踏过去,湛蓝的天空下,只剩下门口的石楠花在摇曳。   不大一会儿,从宥言领着小王,开着车,准时出现在后门。   等了又等,也不见半个人影出现,小王按了几声喇叭,并没有回应,刚想拨打电话。   从宥言挥手制止了:“等等!”   门口的石楠树下,一只孤零零的帽子躺在一个能容纳二三人站立的圆圈里。   由黄褐色粉末围成的圆圈,还残留着一些符痕,在蓝天下,发出诡异的硫磺烟火味。   “是六丁六甲搬运术。”从宥言喉间一紧,大脑缺氧差点当机,身体立刻飞出车去,蹲在圈内,手指拈起脚印旁边余下的粉末,眉峰紧蹙。   这些鞋子都是简单的球鞋,大市场十几块钱一双的那种,除了脚丫子硕大,身高较高,体重较重之外,也看不出什么。   关键的是这些符印和粉末,六丁六甲…   这是遇见高手了!从宥言的心中升起浓浓的悔意,早就知道,就不离开寅儿半步了!不过,小肥应该还在寅儿头上,这就好办多了。   只要给他抓住胆敢绑架寅儿的混蛋,他一定会将那帮人打到生活不能自理,变成脑震荡,埋进化粪池,化成猪饲料。   从宥言起身,从背包里取出青玉缸,轻轻弹了弹缸壁,唤出黑甲虫,转头安慰小助理,“不用报警,警察来了也没用!你先回去,告诉达叔,我们晚些会回家吃饭的。”   小王心里发慌,迟疑着不肯走:“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吧,你指挥我往哪儿开,就往哪里开。”   从宥言捡起地上的帽子,拍了拍灰尘,放在青玉缸的上方,回眸道:“不必,你开着车,目标反而太大了,我一人足矣。”   黑色甲虫围着帽子转了几圈,便已经认准气味,嗡嗡叫着,腾空而起。   从宥言眼瞳竖成一道直线,脚尖发力,“嗖~”地一声,轻松蹿上剧院后街屋顶,冲车里人挥挥手:“若不放心就在这里稍等片刻,我一定会带着寅儿回来。”   说罢,从宥言身影一晃,瓦片都不带抖动分毫,屋顶上已经没了他的踪迹。   小王拍拍胸口,还好自己没有心脏病,否则分分钟给他吓死,没法子,还得告诉达叔一声。   他认命地摸出手机拨号码:“喂,达叔啊,是我小王啊。对对对,我们晚些会回去吃饭哈,尚少有些东西要买。是是是,我晓得啦,有事肯定通知您。”   放下电话,无事可干的小王,只得将商务车停在剧团的后街上,关上门,打瞌睡。   从宥言跟着黑甲虫在各个屋顶之间穿梭,顺着东南方,约莫飞奔了半个时辰,来到一处废弃的村办企业小作坊附近。   小作坊以前像是生产石灰的,到处都是呛人的味道,方圆十几米处,片草皆无。   黑甲虫顺着小作坊飞了一圈又一圈,辨别着空中残留的母蛊信号,堪堪停在灰土墙的缝隙上,领头的黑甲虫竖起触角,左右晃动了好一会儿,这才撅起后腿,钻进屋里。   不大会儿功夫,黑甲虫兴冲冲地原路返回,飞至干枯的树梢上,对着从宥言翩翩起舞。   从宥言眼眸闪过几分寒光,打开青玉缸的盖子,急促地弹起缸壁,奏响了进攻的号角。   密密麻麻的黑甲虫“嗡~”地一声,飞了过去,各找门路往墙缝里钻。   从宥言略一发力,从枯树上一跃而起,跳至小作坊的屋顶,找准正梁位置,猛吸一口气,狠狠挥出拳头!   碗口大的拳头,立刻砸出水缸般的窟窿。   霎时间黄土飞扬,稻壳弥漫,陈年的霉味混着碎成渣渣的瓦砾,铺天盖地的砸下去。   这些拆房的必备元素,通通搅和在一起,裹着从宥言,拐带着呼啸,从天而降,载进屋里。 第四十七章 灰衣人   这一拳的力道很大,顷刻间,满屋都泡在黄尘里。   暗无天日的黑暗中,有两、三声咳嗽先后响起。   经过声乐训练的男低音,亦混在黄尘中,轻飘飘的荡到屋顶。   “寅儿果然在此!”从宥言听在耳里,恨在心头,单手打出急促的响指。   两只黑甲虫应声从墙缝中率先飞出,急急冲到主人眼前,双虫整齐划一的在空中画出一个8字形,扇着小翅膀往屋子的正中央飞去。   从宥言目光闪着寒气,脚一占地,便立刻弹起,右手顺着甲虫的指引,隔空一抓,由黑暗里拖出一个人来,直接搂进怀里,越上屋顶。   飞离同时,他的双脚凌空一划拉,整座主屋的房梁被整齐的踢成两段,“轰隆”一声,失去支撑的石灰屋瞬间倒塌。   霉味扑鼻的腌臜空气里,“嗖”地飞来一颗铅弹。   从宥言脚尖弹起,踢出木梁上的一颗废弃的钉子。   钉子撞见铅弹后,立刻闪出火花,掉落一旁。   铅弹也偏离了轨道,摩擦出火星,直接射入地下。   从宥言毫不恋战,一手捞着人,一手洒出一片粉末。   碧绿色的粉末一碰见空气,就化出恶臭,地面变得愈发像垃圾场了。   果然,原先隐在墙角里,准备坐等渔翁之利的两种生物,忍不住跳出来,在黑暗中鼓动邪风,驱散药粉。   趁着下面乱成一锅粥,从宥言纵气隔空踩跳了几次,跃至屋外枯树的最高点。   避开漫天灰雾后,从医师还不忘抽空对着怀中人眨眨眼,龇牙笑了一下:“寅儿,你没事吧?”   黄尘铺满一身的尚鹤寅,稳了稳神,勉强抬起头:“……还好。抓我的好像是一男一女。”   “安啦安啦!”从宥言安慰道:“不管是几个人,此番定叫他们赔得掉裤子。”   “嗡嗡嗡~”事先派出去,勘察地形的黑甲虫尽数飞回,打头的两只忽高忽低的打转,在空中发出嗡鸣。   石灰厂一百来平的地面上,蓦然升起一股硫磺味,半透明的金色泡沫忽然降下,将方圆几十丈土地尽数罩住。   黑色甲虫预感不妙,绕了几圈,又飞回枯树,钻进青玉缸内。   “哈!结界…真是活久见了!”从宥言收起玉缸,兴奋莫名。   尚鹤寅心头一紧,下意识便捏紧了拳头。   从宥言小心地护住他,低首俯视废墟时,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骤然亮起冷色:“他们来了!”   两道灰色的人影一前一后从废墟里走出来,脚步缓慢且沉重。   这两个人的气息颇有些不同,五官有着不同程度的腐烂,衣袂挥动间,能看见他们灰暗的皮肤上带着褐色的斑点,那是一种深埋地下几百年的味道。   有意思!居然有人愿意修炼这样的蛮横功夫,将自己炼成活死人。   从宥言蹲在树梢,嘿嘿冷笑:“喂,大哥!我提醒你们啊,今儿的天气晴朗无云,太阳有些辣眼睛,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会儿吧。”   “多谢提醒。”灰衣男人仰起头,沾满身的尘土开始飘扬:“不过,收拾你的时间还是够的。”   从宥言眨眨眼,满脸真诚的看着高大威猛的两个灰衣人:“半本炼尸残卷,就把你们搞成这样!似人似鬼的,哎…好惨!赶紧自断经脉吧,说不定还能捡回半条小命,若再修炼下去,非得炼死你们不可。”   灰衣女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,仰面大笑。   “我劝你们放下屠刀,束手就擒。”从宥言一甩衣袖,悲天悯人地合掌道:“否则,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!”   “法律?”两个灰衣人相互对视一眼,桀桀怪嚣。   灰衣女人撕开衣袖,露出墨绿色的双臂,哑着嗓子,说道:“将死之人,废话却这么多!”   四周的迷迭花香逐渐升起,从宥言眼中闪过笑意,低声道:“一帮脑残!正合吾意!”   灰衣男人嘎嘎的叫了几声,双手在胸前结出临兵结印,一甩手,就是一团大火球。   从宥言抱着尚鹤寅微一侧身,轻而易举避开这个火球,笑道:“一身阴气,不晓得你们杀了多少人才炼成了这门邪术?”   灰衣男人哇哇大叫,又结出一团火球,反手劈了过去。   灰衣女人双手在胸口揉搓,飞快地弹出一颗铅色的弹子,直奔枯树而来。   从宥言右手隔档,直接弹飞那颗弹子,袖中甩出一张黄符,凭空射出一道紫雷,直接炸飞那团火球。   就着惯性往下冲时,从宥言的身后同时飞出无数的甲虫,在空中首尾相连,环环相扣,结成一柄弯刀,闪着寒光向灰衣女人扎去。   黑色甲虫乌泱泱的铺满天空,赶也赶不走,前后东西,上下左右地包抄围攻,追捕啃噬着灰衣人。   那女人徒劳地驱赶了一阵,摸出一张蓝色的符纸,刚想点燃,从宥言的右手已抓住了她的胳臂。   五指只是微微一用力,便将灰衣女人整条手臂撕扯下来了。   黑雾般的.血.浆.飞得足有三尺高。   灰衣女人惨叫一声,栽倒在地,被黑甲虫逮住机会,顺着口鼻,窜了进去。   灰衣男人反身想逃,从宥言冷笑一声,弹指挥出一片药粉。   无色的药粉跟着空气钻进男人的肺部,灰衣人的脸色变了几个色号,腿脚僵立起来,   从宥言走上前,一脚踢飞了男人的脖子。   灰衣人的身上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,从宥言翻了半天,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六丁六甲符了。   将剩余的几张蓝色符纸贴身收好,他起身给小王的手机发了定位。   半小时后,商务车风驰而至。   从宥言一手一个拎起灰衣人的后领子,像扔死狗一样扔进汽车后备箱。   “啪”地一声带上车门,他叉腰笑道:“我可是有约会,忙彩礼的人,哪有那个闲工夫陪你们玩游戏,既然你们送上门来,便不要走了,我这里正巧缺两个药人。”   小王狠狠咽了一口唾沫,狠狠一踩油门,商务车飞速的滑向城市的另一边。   翡翠湾08号。   达叔看着从宥言像饿死鬼一样扑在桌上扫荡着饭菜,生怕他噎死,忍不住问道:“你就没买一点吃的垫吧垫吧?饿成这样,吃相又差,你很丢咱们少爷的脸呢!”   从宥言吃得满嘴流油,豪迈地举着空下的饭碗,抽空抬起头,回了一句:“没空买吃哒,我得盯着寅儿啊。再来一碗!”   达叔哼哼两声,没好气地给他又盛了一碗饭:“搞得跟灾年出来逃荒的难民一样。”   从宥言端起第四碗饭,和着翡翠白玉金钩汤,搅拌几下,大口吃下,打了一个饱嗝,舒畅地叹气:“味道不错,好喝!”   简直就是饭桶!达叔气得胡子翘起:“你交了多少伙食费?再这般吃下去,家底子都要被你吃空了。”   从宥言歪着头,剔着牙:“达老头,你这样子很像一个凶狠恶毒的丈母娘哎,就是专门迫害好女婿的那种。”   达叔有点不明白:“我哪里恶了,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?”   从宥言板着指头数给他听:“你看哈,我和寅儿越是蜜里调油,你就越是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。如今,我连吃一口饱饭,都要看你的脸色了,你不是凶狠恶毒的丈母娘,又是什么?”   “算了,看在你照顾寅儿长大的份上,我不跟你计较。”   说罢,从宥言极没形象地开始脱衣裳,几下便脱成一只白斩鸡,不顾周围的诧异,往沙发上一躺,撒娇:“寅儿啊,我腰疼,肯定是刚才打斗时受伤啦,快帮我按按。”   从宥言的整片腰部都是青紫色的淤痕,有几处还冒着硫磺的味道,也不知他是如何撑到回家的。   达叔扁扁嘴,没再出言挤兑,打开柜子,找出一瓶红花油,递过去,道:“即便是受伤,你脱成这样干什么?很好看是不是?”   尚鹤寅含笑接过红花油,倒在掌心,糅合匀了,用力擦在腰背淤紫处,道:“疼,你就喊一声。”   从宥言舔着脸问:“那你会给我爱的抱抱吗?”   尚鹤寅一本正经摇头:“没有!”   红花油的药力,随着掌心的热度,轻重适当,缓解着腰痛。   从宥言舒服的直哼哼,得寸进尺地撅起身体,抬起腿:“其实,我这里也疼的…寅儿,顺便把这里也揉揉!”   “啪!”尚鹤寅毫不客气的赏了pp一巴掌,“老实点!”   从宥言皱眉扁嘴:“寅儿你就是太羞涩了,干嘛又打我呀?得亏我身体棒,才能忍受你的家暴哦。”   “啪!啪!啪!”不识相的某人又挨了几下打。   从宥言一边叫疼,一边求饶:“我受伤啦,真的受伤啦,求轻点打啊。”   尚鹤寅到底有些担心,果然停下来,掌心加速揉着淤青:“还疼吗?”   “嗯~o(* ̄▽ ̄*)o”从宥言贼溜溜的闷笑起来,抱住媳妇的细腰,撒娇:“疼的。”   于是屁股上,又换来重重的一巴掌。   达叔的眼眸中闪过几分复杂,叹了一口气,转身进屋了。   半夜……   枕边的电话响起。   尚鹤寅小声接听完毕后,悄悄推了推从宥言。   从宥言翻个身,迷迷糊糊睁开眼,一见媳妇的脸色,满心欢喜地掀开被窝:“媳妇啊,你想我啦?来嘛来嘛,快进来,被窝都暖好了。我就说嘛,分被窝睡,对阴寒的体质不好。”   尚鹤寅没来得及开口,便被从宥言一把抓进被窝,压在身下。   从宥言像个小猪仔似的,在媳妇.身上.拱来拱去。   感受到对方炽热火烫的皮肤,尚鹤寅满脸通红,推开那张索吻的猪娃脸:“别闹了,二奶奶刚才来电,二爷爷出事啦。” 第四十八章 尚家老宅一日游   尚家老宅。   尚老太太昏过去几次之后,再次清新过来,看见儿孙截载跟前,喘息着问:“老三家的小鹤回来没?”   尚良志硬着头皮走上前:“没呢,已经打电话催了。”   这些年,因为有暗龙的存在,与尚家不对付的人,都龟缩在一隅不敢造反。  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,暗龙大当家的放出风来之后,明里暗里针对尚家的事件便层出不穷。   以往的小日子过得太过于美好,以至于尚家人都忘了丛林法则的残酷性了。   尚良志现在是钱没有,底气也没有了,剩余的那点家底子都拿出去救他的宝贝儿子尚星伟了。若不是尚老爷子昏迷不醒,尚老太太急病乱投医,他连站在主宅的资格都没有。   一双双责备的目光刺在后背,尚良志无奈,只得再次拨打电话。   “喂~”电话被人接起,听声音是达叔。   此刻的尚良志也不敢托大,陪着笑脸问道:“小达啊,你家少爷在不在啊,哦~已经出发啦。这孩子,也不给我回个电话……”   “啪!”那头电话已经挂断了。   尚良志面子有点挂不住,收起电话,小心翼翼地弯下腰:“伯母,小鹤已经在路上了。”   尚老太太拽着小手绢,带着哭腔擦眼泪:“你问清楚没,一定要让小鹤把他朋友也带上,老爷子清醒时特地吩咐了,务必将小鹤的朋友请来。”   尚良志尴笑道:“应该,是带着的,那小子一直黏着小鹤。”   尚老太太的脸色这才缓解了一二,她砸吧着嘴,品了品话里的尾音,隐隐觉得哪里不对,强撑起身子,追问道:“老三家的,你说的黏着,是什么意思?”   尚良志一想起从医师的手段,全身皮都痒起来,不敢胡说八道,只敢咬着后槽牙:“伯母,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,只晓得那人的确是个医生。”   尚老太太埋怨道:“你就是平日跟小鹤联系的太少了,这才有了隔阂。等小鹤到了,你别说话,我亲自求他。”   尚良志急忙躬身:“哎呦喂,哪能让伯母开口,我会训斥他的。”   “看在我家老头子还帮过你的份上,你只要站着别说话,就是帮我们了。”尚老太太哼了一声:“待会小鹤到了,你便退到里屋去,别出来,晓得吗?”   老太太话里有话,眼神冰凉地盯着尚良志,吓得尚良志一头冷汗冒了出来,只得无奈垂首,退在一旁。   满屋子人心思各异的转悠着眼珠,有那些不屑尚良志为人的后辈,暗翻着白眼:‘都没见过这样做父亲的,虽说是你家的家事,旁屋里的人也不好说三道四,可你纵容私生子迫害大儿子,还把玉佩偷出去暗杀亲子,这就有点过分了。’   ……   一辆牧马人吉普穿过市区,直接驶进栖凤园。   尚鹤寅驾车,从宥言坐在一旁翻手机新闻。   短视频正在播出一则新闻,警方的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。   地点正是昨日昨晚摧毁的那座石灰厂。   失去结界的遮掩,附近的村民这才发现自家门口原来还有这个小作坊,有人斗起胆子走进倒塌的石灰厂,意外发现了石灰池里,柴房门口的尸骸。   那些尸体大大小小约莫几十具,不分男女,都是瘦骨嶙峋,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,死亡时间初步推算在最近几年内,死状均为失血过多,四肢卷曲,呈干尸状。   有一个村民接受了采访。   “俺在这里活了一辈子了,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骨堆在一起的,很像武侠小说里的那种,修炼九阴白骨爪的架势呢。”   记者插嘴:“您是说这些尸体是被人练功,才被抓到此处的?警方声明里已经注明了,这是一起极其凶残的刑事案件。”   “哎呦,案件肯定是案件啦,可未必是刑事案件啊。说不定就是武侠小说里常见的那种抓人回来练功啊。你是没看见哦,里面全是干尸,手脚都是鸡爪子似的缩着。若不是被人抓来练功,那就是被吸血鬼吸干血啦!”   记者不解:“不是说吸血鬼惧怕大蒜吗,我看您这里附近都种着大蒜。还有,这里是石灰池,吸血鬼好像也不喜欢石灰的。”   几次三番被打断发言的村民,斜眼:“记者同志,你晓得的比俺还多哦~”   记者:“……”   从宥言边刷视频边傻笑,眼泪都笑出来了,指着视频中那个村民:“寅儿,这人绝对是个人才啊!话糙理不糙,哈哈哈…”   尚鹤寅瞥了视频一眼,心里暗生厌恶:“那对修炼阴尸邪法的男女,死一千次也不够。”   从宥言点头:“所以我要心安理得的使用他们,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,今晚就开直播,剥皮抽筋,肢解他们!”   尚鹤寅揉揉太阳穴:“不要肢解,不要抽筋,那样太血腥了,肯定会被锁频道的。”   从宥言脑中的电灯泡瞬间亮起:“哦哦哦!那咱们搞个教大家炮制木乃伊的一百种方法,好不好?”   尚鹤寅很想撬开从宥言的小脑壳,看看里面的构造,怎么绕来绕去,想的都是血淋淋的直播,就不能做一些正能量满满的视频么?   从宥言望着窗外的绿植,嘟囔着:“也不晓得老头子得了什么病,怎么忽然间就昏迷不醒了。有病找医生,有事找警察啊,找我们做什么?”   尚鹤寅打着方向灯,跟门卫点点头,等栅栏开启时,轻轻说了一句:“我听二奶奶说的症状,很有点当初我中了寒香煞的样子。”   “寒香煞?!”从宥言来了精神,“那倒是值得我跑一趟的。”   将吉普车开进花园时,路过一辆有标识的私家车,就停在花墙边,“王家的车子?他们也来了?”尚鹤寅瞟了一眼,突然想起一件事。   “小从,一年前,省里有个正厅的位子空出来了,王家和李家都有意争夺,原本王家的胜算更多一些,谁知道,王家老爷子忽然就得病了,那位子便到了李家手里。王老爷子病得很突然,很蹊跷。”   “蹊跷在那里?”   “王老爷子身体康健并无三高,可医生说是他得了突发性脑淤血,抢救回来后,口歪眼斜的,再也说不了话了。”   尚鹤寅停稳车,继续说道:“因为他是爷爷的好友,我去看望过,王老爷子哪怕半身不遂,淌着口水,还在凝望屋里的一副别人送来的卷轴古画!”   从宥言摸着下巴,笑了:“古画?是真迹吗?若有人故意投其所好,那也是他自找的。”   “是啊。”尚鹤寅摇摇头:“一开始觉得是王老运气不好,现在想想,巧成这样,就觉得不正常了。”   从宥言微笑:“左右少不了下毒这一招。”   说话间,车已停到正门前。   尚鹤寅望着主宅里走出的白发管事,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,深呼吸后,打开车门,恭敬地喊了一声:“池爷爷。”   池强急忙快走几步,挂上合适的微笑,弯腰行礼:“鹤少爷回家了,老太太正等着呢。”   他推着眼镜,笑眯眯地看着一同下车的从宥言,道:“您是从少爷吧,就等您了,里面请!”   从宥言扫了池强一眼,笑了:“你比达老头有眼力多了。”随手摸出一个塑料袋,塞过去:“呐,人参当归丸,给你的小费。”   池强面色不变,恭敬地接过,腰弯得更深了:“多谢从少爷赏赐。鹤少爷,赶紧进去吧,别让老太太等急了。”   尚鹤寅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,一把拽住从宥言,疾步往里屋走去。   从宥言刚想开口询问。   尚鹤寅边走边说:“达叔是个老实人,这人却是个笑面虎,你不要被他骗了。”   ~是这样吗?~从宥言略心虚,嘴里却不肯承认,死犟着说道:“我哪里看不出来呢,我是谁啊,一早便看穿那个老头了。”   尚鹤寅晓得这个蠢汉子极好面子,也不揭穿,牵着他的手指,微微一笑:“那就好,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,不要被二奶奶三言两语哄了,就随便答应她提出的请求。”  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宅,一步一景,雕梁画栋,草坪池塘,石板小径,高矮成趣的园林,彰显了这座古宅曾经的辉煌。   穿过葱绿色的曲径,来到一处简朴的木门外,这里的景色又变化了,一尊石雕自在罗汉像掩映在冬青树丛里,垂下睫毛,慈悲地望着脚尖。   木门口一左一右,候着两个清秀的女子,见尚鹤寅走近,其中一人急忙推开门,躬身施礼,弯眼一笑,向里引路。   前面的女孩边走边好奇地回眸偷瞄,好巧不巧地正和从宥言的视线对上。   从宥言捣捣尚鹤寅,压低了并不低的嗓门:“你看,那个女人一直在偷窥我啊;你说,她是不是一见钟情的恋上我呢。”   尚鹤寅抬头乜了一眼,暗笑几声,也压低声音说道:“看出来了,那不是一般的暗恋,绝对爱到骨子里了。”   从宥言装作担惊受怕的样子,抓住尚鹤寅的袖子:“寅儿啊,你要保护我啊,我这朵娇花,虽然意志力坚定,但备不住旁人的勾搭和觊觎啊。”   尚鹤寅转过眼眸,冷笑道:“那你是想被勾搭呢,还是想被觊觎呢?”   从宥言赶紧摇头:“都不想,我就是随嘴说说哒。”   二人正在“含情脉脉”的窃窃私语中。  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尚老太太,笑眯眯地开口了:“看来,二位的感情很不错啊。” 第四十九章 诚惠,200万   尚老太太的一句调侃,成功将二人拉回现实。   “尚老头还喘着气吗?请我出手的价钱可是很贵的。你们出得起钱吗?”从宥言属于要么不说话,要么说话就能噎死人的那种,但凡开口,就很欠打。   尚鹤寅规规矩矩地坐末席一张矮脚椅上,弯唇一笑,低头研究鞋尖上的灰尘,并未多言。   见媳妇并未阻止自己发言,从宥言不负所望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:“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,起步价一百万。”   尚老太太虽是一介妇人,眼界却是有的,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,不落俗套的五官,搭配着白净脸皮,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双漆黑的眼睛,黑到像一个陷阱,随时都能吸走凡人的魂魄。   老太太急忙稳住神,移开探索的视线,勉强笑了一声:“好!若从医生能救回我家老头子,别说一百万,两百万我也出得起。若是你救不回呢?总得给我一个说法!”   “若是阎王老爷喜欢老头,非得请他下去喝茶,那我可管不着。”从宥言耸耸肩,无所谓道:“你们想清楚了,老头的病,只有我能医治。你家医生治不了,那是他太蠢了。”   尚老太太皱眉:“胡说,王医生是博士。”   “博士?那是啥玩意,能吃吗?药到病除,妙手回春的,才叫本事!否则就是欺世盗名的无耻之辈。”   从宥言踱着步子,傲然说道:“这个时辰正是修养肝气的时间,老头已被邪气入侵,身子骨又不结实,再耽误一些时间,你们真的只能准备后事了。如果不想让他死,就麻烦你们退后,带我去见病人吧。”   这口气狂的!满屋的尚家子弟都在倒吸凉气;脾气大些的,已经拍案而起,怒骂起来。   见一屋子人都向自己投来无名的火焰弹。从宥言冷哼一声,他也懒得跟这些蠢货啰嗦,抖抖脚尖,上前拉起媳妇,移步便想走。   “且慢!”站在尚老太太身后的男子眼眶通红,忍住恼火,开口了:“若是从医生有办法救人,我是家中长子,这个钱,我出。”   尚老太太跺跺脚,埋怨地瞪着大儿子。   家里的私人医生已经做过急救,除颤仪做了,肾上腺激素打了,可这些抢救都是徒劳的。   老爷子的生命体征正在缓慢的消失,肺部的起伏越来越低,青紫色的皮肤再也留不住热气了。   尚良健,尚老爷子的长子,接到电话,刚从公司赶回家,一进门,便亲历了老爷子病情加重,呼吸困难,脸色惨白的画面。   姐妹们只会围着老爷子哭,而他是男人,一家的顶梁柱,始终无法放肆哭一回,只能硬撑着挺住。  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在除颤仪的刺激,震动下,才有一些物理反应,积压在心里的焦灼、烦躁,不言而喻。   眼前这位青年虽然言语狂妄,可凡事都有例外,说不定呢,说不定此人真是隐居的高人,说不定就能拿出救治的方法。   ‘若是救不成……我就要拿下这个混蛋的命,做陪葬。’尚良健心中拿定了主意,温言安慰老太太:“没事的,我会看着他的。”   家中的二姐急走几步,拉住他:“良健!父亲的病,可做不得儿戏!”   尚良健咬住颤抖的下唇,握住二姐的手:“我晓得!可总得试一试!”说罢,他亲自上前,伸手邀请:“从医生,请跟我来。”   推开正厅左耳房的房门,王医生正在收拾东西,见尚良健走进来,摇摇头,遗憾地站起身:“老爷子的呼吸已经停止了,眼底也有些浑浊……我尽力了,请节哀!”   尚良健本来抱着希望进屋,乍听到这个噩耗,腿肚子一软,晕了过去。   从宥言跟在后面,一手支住后倒的身体,另一只手,猛地一拍后背,将内力灌入少许,拎起尚良健衣脖子,震了几下。   尚良健胸口的闷气被内力化开,喉间泛起血腥,仰头打了一个饱嗝,吐出一口淤血。   “让开!”从宥言一屁股撅开王医生的助手,挽起衣袖,自顾自地从随身背包里取出自制的布包,找出合适的银针,三指捏起,开始施针。   王医生拉住想发火的小助手,极有涵养的退至一旁,轻声介绍接手病患时的症状:“患者一开始有些发寒症,后来肚内胀气,不停的流汗,呕吐。体温一直很低。”   从宥言听到这里,方才抬眼看了王医生,点点头:“你虽说资质愚钝,秉性却不错,日后若有难处理的病症,我可以教你一二。”   小助手不服气:“你谁啊,年纪不大,口气却狂的可以。老爷子已经确诊没有心跳了,你逞什么能?”   从宥言食指和中指微微用力,按压在老爷子的右胸口处,二指交替,不断轻弹皮肤,找出皮肤松弛之处,将银针扎进穴道,一根又一根,扎得极深。   银针被捏起再扎入,旋转提起,再扎入,逐渐将十几根银针,扎进心脏附近穴道。   从宥言一心二用,右手扎进银针,左手就驱动内力温暖穴道。只见银针的防滑针柄在皮肤上不断震荡、发热,老爷子的头顶,胸口,齐齐散出若有似无的烟雾。   王医生和小助手,包括清醒过来的尚良健等人,都是头回看见还有这般治病救人的法子。按说,人类刚刚死亡时,尸僵便开始形成了,体温降低到一定程度,皮肤肌肉,骨骼隔膜,都有了变化,施针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。   方才王医生故意没开口阻止,并不是真的大度,他只是想看看这位傻小子的笑话而已。   没想到,被分分钟打脸。人家不仅能施针、会施针,技术还很娴熟。看样子,这位年轻的大夫有极大的胜算,能将老爷子从阎王殿里拖回来。   骨与骨之间虽有缝隙,但其中也是有肌肉群的,且这些狭小的肌肉群,虽薄却紧,很多地方连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也不敢轻易下针。   可这些关卡,在从宥言的眼中那都不是事。   各种长度的银针不断落下,带着某种合拍韵律,从宥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手法极快的下针,有条不紊,行云流水,从头顶到咽喉,在延伸下去,直至胸口腹腔,指尖脚尖。   将银针扎进穴道,破开封闭的关口,再以内力强行助攻,推血过关。众人只见老爷子的头顶上宛若蒸笼,不断冒着热气,屋里的发酵气味也越来越浓。   一直推至腿脚部位,从宥言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,脸上难掩欣喜之色,急忙托起老爷子的脚踝,捡起最粗的银针,扎破趾尖,催动内力,赶出一滩暗紫色的血液。   随着这股紫血被挤出,尚老爷子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。   从宥言眼疾手快,单手一挑,银针顺势而出,在血渍中扎出一条红色的小线虫来。   整个过程进展得极快,差点没把王医生吓死,他揉揉眼眶,再睁眼,尚老爷子已经咳嗽两声,吐出一口浓血,眼皮开始颤动了。   从宥言斜眼看着王医生,喊了一嗓子:“喂!你还傻愣着干嘛,赶紧给老爷子打一针强心针啊。真是的,养你是干嘛的,一点忙都帮不上。”   王医生那是真的不敢摆谱了,连声应是,手忙脚乱地给尚老爷子注射完针剂,小助手双手握拳,帮忙做心肺复苏。   一开始,尚良健请从宥言进屋,那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,可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便能看见宣判死亡的老人,喉咙里有了呼噜,皮肤也染上了薄汗。   不管人家是怎么做到了,老爷子已经活过来了。   这真是,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啊。   尚良健目光复杂的看着在床边忙绿着后续工作的王医生,再看看大大咧咧坐在椅上,玩小虫的从宥言,态度恭敬许多。   屋外守着的尚家众人欣喜若狂,不等老太太吩咐,一起奔进耳房,跪下给老爷子请安。   老爷子心脏得到了充分的挤压按摩,狠狠吸了几口氧气,被人扶着靠在被窝上,撑着强笑了几秒。   闭目喘息了半晌,老人才勉强说了一句:“好了,你们都下去吧,孝心我都收到了。”   众人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去了。   尚老太太流着眼泪坐在床边,呜呜咽咽地只是哭。老爷子摸着老伴的手,宽慰道:“别哭了,我活着呢。”   王医生扶着尚老爷子拍了几下后背,老爷子又咳出几口污血。   见老爷子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,尚良健大步走到从宥言的跟前,扑通一声跪下去:“多谢神医秒手仁心,才将我父救回,大恩大德无以为报。”   从宥言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好说好说,我的恩德是有价钱的。诚惠两百万。”   尚良健爬起身,肃立一旁,满心满眼都是欢喜,急忙掏出手机,“神医啊,您是需要支票还是支某宝转账?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呗。”   从宥言翻出二维码收钱,听见手机响起钱币入库的哗啦声,笑得眼睛都眯起来,他收起手机,拍拍尚良健的肩:“这些都好说,关键是寒香煞这玩意极其阴毒,需要长期吃膏方调养啊。”   尚老太太一听还需要长期食用膏方养生,忙不迭地招手,喊儿子付钱:“从医生尽管开价,咱家吃得起。” 第五十章 彩衣娱亲的从医生   从宥言最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,因为有钱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---尽管开价吧,我付得起钱。   既然主顾是个大方人,从宥言也不啰嗦,挥笔写下药方后,他又挑起银针上的小红虫,附送一次实物解说:“呐~这便是寒香煞的毒源啦,此虫名为香君子。名字虽然雅致,可却是世上最阴狠毒辣的毒物了。被它寄生的宿主,一般医生是查不出病症的,宿主呈现的症状也是乏力,呕吐,嗜睡,脏器衰竭。不出一天,宿主便会死翘翘了,死时尸身香气萦绕,皮肤煞白嘴唇红艳,颇具美感。”   床边站着的“一般医生”默默流泪:我学得是西医啊西医,中医不是我的专业啊!照你这一解说,我都不好意思面对我的薪水啦!啊啊啊!   尚府众人厌恶地盯着那条装死不动的红虫子,恨不能立刻找出幕后真凶,屠之后快。   从宥言越说越来劲,举起小红虫:“你们闻一闻,这时候是不是有一股类似石楠花的香气?对,这是香君子马上就要繁殖的信号。寒香煞最可怕的,便是香君子的繁殖能力。我跟你们说,它一旦开始下小崽子,那是超级强悍的快。”   从宥言摸出背包里的青玉缸,揭开盖子,将红虫子扔进去,立刻听见缸里传来一阵追逐、厮杀、咀嚼的声音。   等候的时间不长,青玉缸盖再次打开时,只见一只黑色的大甲虫,晃着触角,挺着大肚子爬出来,“啪叽”吐出一堆粉色的残骸。   从宥言用银针挑了,放进一旁的茶杯里,递给尚良健,“这便是香君子的生yu腺和未成型的虫卵,也是我那膏方的药引,药成前一刻钟,扔进膏中快速搅拌即可融化。”   尚良健小心接过,连声道谢。   从宥言转动着脑袋,之乎者也地说了一通:“尚老头体内还有不少残留的毒素,说不定还有一些小虫卵,若是强行驱毒,反而会加速虫卵的孵化。所以我的方子是反其道而行之,将诱因放进药里,再将病患体内的虫卵融化了,成病患的养料。”   尚良健一一记下,收好药引,他低声问道:“还请神医劳累一下,这寒香煞的毒源,究竟被凶手安放在哪里了?”   从宥言翻翻眼睛,笑了:“你倒是明白人,寒香煞这种高级货,肯定不是一般人能调制出来的。因为香君子最挑食,人工培育的死亡率也是极高的。”   尚老太太温言安抚好老爷子,转头狠声道:“顺藤摸瓜,一定能抓到凶手。”   从宥言在屋内转悠了一圈,很快便嗅到一丝淡淡的香气,尾调藏着一点茉莉味,他顺着直觉走到一个五斗柜前,径直拉开第二层。   木抽屉里,躺着一个贵气十足的紫檀彩绘匣子。   尚老太太的视线随着从宥言的动作,变得躲闪起来,她坐立不安地搅着手绢,悄悄望着老爷子。   而尚老爷子,在听见了五斗橱被拉开的声音后,悠悠睁开眼,叹了一气。   紫檀匣子雕着精细的花纹,上面描画着金光灿灿的一对凤凰。一凤一凰,上下呼应,口中叼着灵芝,脚下飘着祥云。一见便知价值不菲。   从宥言凑上去闻了闻,又轻轻地弹了弹木盖,侧耳听了听声音,忽地笑了:“东西倒真是好东西,这匣子是谁送来的。”   尚老太太尴尬极了,迟疑地望着从宥言身后。   原本闲坐发呆的尚鹤寅,斜瞥见二奶奶涨红的神色,心中便闪过一丝疑窦---难道此物,跟自己有关系?   起身走进,只看了一眼,尚鹤寅的眉峰便紧紧皱起,琥铂色的瞳孔流露出一丝愠怒,声音也不太友善了:“这是我母亲的嫁妆!里面装得应该一副明朝的掐丝翡翠头面。”   尚老太太更难堪了,诺诺退至床边,不敢搭腔。   旁听的尚老爷子火气也很大,一直想插嘴说话,喘息良久,才备足了力气,捶着床板,骂道:“都是老三家送来,求我帮忙搭救小伟的,我当初便说不能要,这是人家小鹤的东西!谁知…我还是贪心了。唉,总之,小鹤啊,是我不对!”   老人的声音带着病后的疲惫,乍听之下也很合理,反正错也认了,不过,罪魁祸首却是送礼的人。   ‘所以,那人又拿我母亲的东西求人办事了?’尚鹤寅懒得听着这些掰扯不清的旧账历史,他叹口气,问从宥言:“匣子上面还有毒吗?”   后一句,则是问尚老爷子的:“这是我母亲的遗物,我能带走吗?”   ……   任务圆满完成,启程回家。   从宥言消耗过多,坐在车里,蔫蔫地打着呵欠。   尚鹤寅贴心的将车速放缓,打开音乐匣子,放低椅子,温养着身边人的困意。   从宥言坐在颠来颠去的“摇篮”里,很快就做起美梦。   吉普车顺着国道开往北郊,往灰雾更深处驶去。   等从宥言伸着懒腰醒过来,清晨的薄曦已经撒满山头。   这里一处私人墓地。   无人守护的孤坟修葺的极简单,栅栏,兰花,一旁的桑树,荫蔽着冰冷的石碑。   无需过多的修饰,干干净净的大理石,已将这处主人的品味彰显无疑。   尚鹤寅背对着车子,环臂抱住自己,独自蹲在石碑前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金色的阳光升起来,温柔的罩住这个男人,将他勾画的跟景色类似,顽石堆砌的半球体,挡住了血缘间的羁绊。   直到阳光倾斜一路上移,背部的热度开始消失,尚鹤寅这才蹲着往前走了几步,摸出纸巾擦拭石碑,徒手拔去石缝中的野草。   扑闪的目光穿过冰冷的石头,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,低声说了一句抱歉:“好久不见。我都记不起你的样子了。”   尚鹤寅蹲累了,干脆盘腿坐在地上,捡起刚才的野草的根茎,开始折麻花辫,嘴角挂着笑:“妈妈,你是不是已经投胎成功了,所以才忘了我,总也不来看我。”   从宥言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里,视线所及之处,皆是一片灰色。   大理石做成的石碑上,轻描淡写地刻着几行字。   ---这里埋葬了我狼藉的青春,埋葬了我坚强的外壳;我假装很伟大,自欺欺人的奔向坟墓;所以咎由自取,终身被困在某座孤岛上,逃离不得---祝盼盼。   坟冢的台阶仅有几层,也不高大,压抑的氛围来自于樊笼般的灰败颜色。   时间在嘀嗒流逝,光与影的交叠在二人脚下,拖曳的很长很长。   有那么一瞬间,从宥言很想扑过去,将墓碑前喃喃自语的人拥进怀里,护住、吻住、霸住!总之不会再让他流泪。   听见某人呼吸急促,尚鹤寅侧头看着身旁的影子,温柔地笑了:“好在黑夜过去之后,总会有星辰为我开道。妈,我遇见一个人,一个可以交付心事的人。今天我特地带他来见你。”   从宥言的耳廓微微扇动几下,一向皮厚如墙的他,忽然觉得面热口渴起来。   “小从,快过来。”   从宥言脖子根都红透了,细声细气的答应了一声,飞快地坐在媳妇身旁,摸出纸巾勤快的擦拭石碑。   尚鹤寅撑着下巴,笑眯眯地看着从宥言献完殷勤,这才抓住他的手,面对石碑,郑重地交握在一起,“妈,我说的人就是他,他是汉朝枞公的后人,姓从名宥言,字宛童,是一名医师。小从,你有什么话,想跟我妈说一说的。”   媳妇是声音真好听!从宥言眼前全是缤纷的泡泡,激动地就跟参研完师祖笔记一般快活,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:“伯母您放心,有我一口干的,我绝不会让寅儿喝一口稀的。寅儿…我,我……”   从宥言本想说一些保证对你好一辈子、耐你一辈子,这一类的古早誓言,再添加一些自己擅长的土味情话之类,才能稳操胜券。   未了未了,土话情话到涌到嘴边,就变成了从医师大大的实话---“寅儿,这里是我攒得两千万啊,我全都给你。”   尚鹤寅举起交握的手,原想贴在脸颊上的,猛然听见此等实话,呆愣了几秒钟,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。   从宥言窘得极点,忍住满肚子委屈,小声叫唤着:“寅儿!你别笑啊,我…我是实诚人。”   尚鹤寅好容易止住笑,正色看着对方紧张的眼睛:“好~我知道啦!”   媳妇的脾气可真好!从宥言心里美滋滋地,一心想显摆一下自己,便有些坐不住了,站起身,理好衣衫,对着墓碑深鞠一礼:“伯母,小可不才,愿效古人彩衣娱亲,为您献上舞曲一首。”   尚鹤寅瞪圆了眼珠,刚想摇手阻止,从宥言已经摇摇摆摆地唱了起来。   “凯风自南,吹彼棘心,棘心夭夭,母氏劬劳。凯风自南,吹彼棘薪,母氏圣善,我无令人。”   伴着这首诗经,从宥言极有规矩地抖袍振衣,跪拜行后辈礼,起身后,轻声低吟,转抖花袖,缓歌摇冠地跳完了一曲。   不得不承认,忍耐度稍微欠缺一点的人,都无法catchon从医师的纯纯孝心。 第五十一章 又来订单啦   好不容易,忍到这曲表达孝心的歌舞表演完毕。   尚鹤寅偏着头,和颜悦色地鼓掌,极给面子地喊了一声:“好看!”   凹好造型的从宥言等到现场唯一观众的鼓励,这才恢复正常,笑眯眯地看着媳妇:“寅儿啊,我饿了~”   尚鹤寅的眼尾微微勾着笑意,“好,你想去哪里用早茶。”偏头说话间,他那双琥铂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转出别样的色,金灿灿的,实在是漂亮。   从宥言都看呆了,喉结滑动,觉得自己的运道真是好,如此光彩明艳的美人从此便是自己的了。   “在哪儿吃都成哒,我不挑食。”   尚鹤寅挑眉,故意撇嘴:“可我是个挑食的。”   从宥言急忙表示:“寅儿想去哪里,我都陪着。”   尚鹤寅弯唇一笑,拍拍灰尘,站起身,先跟母亲告别:“妈,我带小从去吃饭了,下回再来看你。”转身看着命中的讨债鬼,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狡黠:“走吧,神医大人。”   从宥言喜淘淘地坐上副驾驶:“寅儿啊,你以后一定要保持好心情,你都不晓得,你笑起来有多美。”   尚鹤寅收敛了笑眼,板着脸:“见谁都笑的话,我成什么人了?”   “也是。寅儿只对我一个人笑就好了。我喜欢看你笑!”从宥言深深为媳妇的机智点赞---对啊,媳妇这么美艳的笑脸,当然只能给自己看啦,旁人统统靠边。   尚鹤寅笑着白了傻汉子一眼,将吉普车原地漂移,从岔路直接拐进市区。   这是一处清幽的淮扬饭店。   从宥言坐在小包间里,在点菜平板上挑选着菜品,偶尔抬头对着媳妇偷笑道:“这算是咱俩的单独约会呢。寅儿啊,我好激动。”   尚鹤寅只选了一壶普洱,便放下平板,支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傻汉子,弯起唇角:“我从不与人约会。所以,你要好好珍惜我啊!”   从宥言眼眸亮晶晶的:“那是当然的!我第一眼见你时,便说过此话了。”   很快属于清晨的味道一一摆上桌来。   尚鹤寅夹起一颗酱烧菌菇,放在鼻下,嗅了又嗅,闻了又闻,等待凉透了,这才咬了一小口,勉强咽下去。   听见对面的龙吞虎嚼不绝于耳,他闻声抬头,被某人豪迈的吃相惊呆了。   从宥言已将一盘姜丝肴肉咽下肚了,此刻正在攻陷蟹黄包。   小心翼翼在包子上咬出窗口,吸溜吸溜喝完汤汁,从宥言倒了一些香醋进去,然后一口扔进嘴里,嚼了几下,舔唇咽下。   那挤眉弄眼的表情,就像是吃了龙筋凤髓一般,陶醉无比。   看他吃饭,比看吃播秀还要过瘾,那表情简直是绝了,堪比某位直播吃鱼子酱的大明星。   尚鹤寅微笑着将虾仁面上的虾仁、香菇,捡进对方的碗里,自己只吃豉油干挑。   从宥言胃口不是一般的好,又卷起一坨虾子面,塞进嘴里。见媳妇已经放下碗筷,他担忧道:“寅儿的胃口还是这般羸弱吗?这可不行啊。有我这样秀色可餐的伟丈夫陪着,你还是吃不下吗?”   尚鹤寅正在品茶,闻言,差点没将一口茶水,尽数喷出去,他无奈何的白了从宥言一眼:“我自己就是秀色,还用得着看你?”   从宥言脸皮极厚地接下话茬:“寅儿是秀色一号,我就是秀色二号。”\(^o^)/~   尚鹤寅很想清心寡欲做个高冷的美男子,可惜现实总跟他作对,居然安排这样的磨人精在他身边。   唉…他无奈地帮从宥言斟了一杯茶:“说了半天话,口渴了吧。”   从宥言捂着嘴,傻笑:“寅儿真好。”   二人吃喝闲聊时,从宥言的手机,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。   从医师正在赏花赏景赏美人,根本不想接电话,随手就挂了。   没柰何,打电话的这位耐心极好,一遍又一遍地拨过来。   能迫使从医师放下筷子接电话的人,必须得担负起所有的怒火。他对着话筒,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:“喂!谁啊!”   尚良健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火气,可眼下这件麻烦事,却不得不找上这位。“是我啊,从医生。”   从宥言看了一眼备注名,哦了一声,脾气大的依然能烧滚开水:“有事快点说,我时间可是很宝贵的。”   尚良健声音带着疲惫:“刚才,家里来一位客人,哭哭啼啼的,说是我堂弟的女朋友,现在怀孕了,让我们给个说法。四叔刚才一激动,昏过去了。”   从宥言插着腰:“那就去找你堂弟啊,找我没用,我不会负责的。”   这挨得上吗?再怎样,我们也不会找你负这个责啊。……尚良健头疼死了,郁闷地说道:“不会找您负责的!”   “那还能是什么事?”   “您这里有没有让人一心扑在工作,老老实实待在家里,不要再出门随便沾惹是非的良药啊。”   原来是这事……从宥言掏掏耳朵,幸灾乐祸地笑道:“你家堂弟喜欢出门浪啊,那不是正好嘛!做人嘛,最重要的就是开心。你弟弟做一个海王也挺好的。”   尚良健焦急地说道:“我总不能见他继续错下去啊,人总要留下后代的。”   “有后代又能怎样?就能证明自己不是下市的蔫黄瓜吗?”从宥言将电话换了一个耳朵,一边喝茶一边问:“说了半天,上门逼你弟弟结婚的是谁啊?”   尚良健小声说:“这个姑娘其实小鹤也是认得的,他们剧团新签的艺人,玉舒恬。”   “玉舒恬?”从宥言一听爆出的名字,便与尚鹤寅对视一眼。   尚鹤寅悄悄放下茶盅,皱眉抿茶:“是小玉?简直是胡闹,怀孕了她还敢吊着威压排练?”   从宥言看媳妇的神情便晓得,媳妇是万万没料到会有此事。   他捂着嘴偷笑:“说说吧,现在你们是啥想法呢?是想斩草除根,还是皆大欢喜?”   “四叔他们自然是希望俩人赶紧结婚,先保住孩子再说。”尚良健无奈地揉太阳穴:“我堂弟那人,怎么说呢,太贪玩了,本性不坏,就是不愿意结婚,觉得婚姻是坟墓。据我所知,他前前后后交往了30几个女友。”   从宥言笑眯眯的听着,指指水煮干丝,“阿巴阿巴”张张嘴。尚鹤寅翻个白眼,手里的筷子还是认命的伸过去,夹好了,塞进他嘴里。   从宥言喜滋滋地嚼着,和着香茶咽进肚中,心中已经有了对策。   对着手机,从宥言压低音量,小声说道:“你堂弟这种症状有个名字,叫阴虚火旺阴液流失。但凡阴.液.不足阳火过旺之人,都会出现这种状态,皮肤涨红,姓玉亢盛,有些自制能力差的,很容易便会走火入魔,踏上纵玉过度,精亏血损的老路。”   尚良健“啊”了一嗓子,追问:“那怎么办啊,堂弟再这样下去,是不是就会虚脱至死啊。”   从宥言嗑了一个花生,安慰道:“别慌啊,我师傅特地研发了一种辅助类药物,专门用来帮助戒除这类瘾症的。”   电话那头的尚良健,听得目瞪口呆:……这,这不就是使人羊畏的药吗?世上还有这么阴狠的东西?这种操作真的不犯法吗?   从宥言早料到对方会有顾虑,他悲天悯人地叹息一声,道:“这种辅助药物都是帮助人们修炼本心的,助修炼者凝神静气,清心寡欲,这样才能一心求道,颐养天年,乃是一味摸着良心奉献给人间的诚信好药啊。”   真是这样吗?……尚良健端起杯子,大口灌下一口冰水:“好吧,你是大夫,愿意这样说也行!可有没有副作用啊,会不会留下后遗症。”   从宥言又吞下一个小笼包,擦擦嘴角:“怎么可能有副作用呢,隔几年,这药效就过去了。你堂弟说不定就爱上早出晚归,温馨平静的家庭生活了。”   尚良健勉强放下半颗心,又问道如何给堂弟下药这一类比较隐私的话题。   吃瓜吃得很嗨皮的从宥言贼兮兮地笑了,宽慰对方:“安啦,安啦,只要钱一到位,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您堂弟中招,便是我的事啦。”   一想到从小帅到大,成绩也始终压在自己头上的堂弟---忽然变得不能人道,只能娶一个空有美貌、木有财产的妻子度过余生。   这么凄惨的事件,还是合理合法、全家举手表决通过的。   ‘哇咔咔,这样的爽利的事,可以给我来一打!’尚良健笑呵呵地眯起眼:该!让你以前在我跟前瞎嘚瑟欸?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再顶着帅死人不偿命的脸,去糟蹋大姑娘去!嘿嘿嘿…   简直是大快人心,不过面子上还得装一装。   尚良健开开心心的把钱打进从宥言的账户,转身出门。   迈进客厅之前,他偷偷拎开风油精,对着两个眼角,轻轻点了一滴。   他打了一个喷嚏,只觉得鼻尖一酸,眼眶一辣,止不住的泪水,瞬间铺满脸颊。   好家伙,那“真情”自然流露的,犹如乌云盖顶一般,天空忽然降下的雷阵雨,都没有他眼眶流出的泪水多。 第五十二章 玉舒恬的来历就很迷   哭完心中所有委屈的玉舒恬,睫毛低垂,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,等待最终的结果。   尚家众人也没啥心情搭理一个上门逼婚的小演员。   所以,周围虽然有人来人往,氛围却诡异的类似坟冢。   玉舒恬根本不在乎这些,她眼前的的老宅、老人、老物;以及假笑、阴笑、冷笑,这些不属于她的颜色似乎经不起光阴的冲洗,变得极淡,变成灰白。   灰败阴暗的破旧建筑被时光倒拖回隧道里,儿时记忆一帧一帧的闪过眼前,那里没有美好,没有撒娇。   那里永远都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。   身患隐疾的她被卖给人贩子的时候,就已被继母打断了腿骨,而买她的人只盼着她能更凄惨一些,所以又剃光了她的头发。   而她只有一个任务,就是躺在破旧的棉絮里装死。   伪装成她父亲的贩子,则不停向行人磕头乞讨。   运气好的时候,能讨到几百块钱。运气差的时候,她就只能饿肚子。   被饥饿与疾病折磨到奄奄一息的时候,她也就会幻想出一些老鼠精,长蛇怪之类的出现,只需要轻轻咬在动脉上,只需要一口,她就可以解脱了。   她从不晓得小人书里描述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子。   她并不留恋这个世界。   她只想求死而已。   直到那天,一滴混着水果香气的水滴,滴进她的嘴里。   她从来没有闻见过那么好闻的香气,忍不住一抬头,眼前是一个周身罩在黑衫里男人,正望着她,冰冷地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  她摇摇头。彼时,她还没有名字。   她只是垃圾山上,最不起眼的一只小号苍蝇。   那男人晃晃手中的塑胶瓶,冷漠地看着她:“想喝这口水吗?那就爬起来,跟我走。”   想的,想的,只要能带她走,不管去哪里,她都愿意!   口干舌燥的她刚想从棉絮堆里爬出来,那个买她的贩子便冲出来,一把拦住男人,伸手便要钱。   她记不清男人是怎么做的,只记得一道黑影卷着微风划过眼前,那个买她的人贩子,便飞出去十几丈远,直挺挺的倒在地上,咽了气。   黑衣男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,转身便往前走。   她急忙拖着碎步子跟上。   于是,那装着好喝水水的瓶子,顺着抛物线丢在她脚边。   然后她听见那个男人说道:“玉舒恬。以后,这便是你的名字。”   “玉舒恬!玉舒恬!”   听见有人在喊她,玉舒恬定定神,拉回思绪,抬眼坦然与之对视,平静的望着眼前的尚家人---尚良臣。   不出意外,这个男人将会是她未来的丈夫,她此次登门的目地,仅此而已。   尚良臣的脾气有些暴躁,插着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压低嗓音快速说:“玉舒恬,我现在还给你一点体面,你最好安安静静地滚走。我和你都很清楚,那天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。”   玉舒恬眼眶登时就红了:“良臣,你怎能这么说?”   尚良臣冷笑起来:“还要我说得更详细吗?咱俩也就上个月在酒吧里见过一次面,还是你主动靠过来跟我喝了一杯酒,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。你怎么怀孕的?跟鬼怀的吗?”   玉舒恬深吸一口气,眼泪就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起转来,她默默起身,垂下脸:“好吧,既如此,我远远离开你好了。”   不得不说,她的哭相还真是好看,惹人怜爱,虽打动不了眼前这个男人,却打动了其他围观的人。   尚良健刚刚得到某位医师大大的保证,也做好了各种安抚的心理建设,关键是风油精也抹了,眼泪也正在淌着,返璞归真的情感,不能浪费啊。   一见未来的弟媳委屈巴巴的起身要走,尚良健急忙伸手拉住,一边流泪一边说道:“小玉啊,事情还没解决呢,不能走啊,事情我都知道啊。”   “尚先生,我不该来的,这简直是自取其辱,我…我只是一个普通人,不该来这里的,你高抬贵手,放我走吧。”   别看尚良健先生,年轻时读书不行,做生意却颇有灵性,很早便跟着父亲接手了家族生意;不知怎么滴,年纪渐长之后,他又转了心肠,忽然开始走积德行善的路线了。   他根本不管这件事的苦主究竟是谁,只要孩子的的确确是尚家的种,就不能让孩子流落至别处。   不管是从家族名声考虑,还是从个人私心考虑,都不能放任这个“孤苦伶仃”的弱女子离开。   尚良健掏出纸巾,想擦干泪水,眼角却被风油精的味道弄得更酸涩了,他痛苦地眨巴着眼皮:“小玉,你放心啊,我是他堂哥,我可以替你做主。”   虽然演戏才是玉舒恬的职业,不过眼前这位尚堂哥的表演似乎段位更高一些,玉舒恬试问自己就做不到用风油精催泪。   她原本对这些世家子弟的态度都一样,此时却不得不敬佩起来,发自肺腑地感谢了一声:“多谢大哥。”   尚良健拦住想发火的尚良臣,笑眯眯地挽留:“弟妹啊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别生气,别发火,有啥委屈,坐下来慢慢说清楚嘛,事情总是能解决滴。”   尚良臣双手环胸,冷笑:“大哥觉得她好,就让给你吧。你不是做梦都想着坐拥齐人之福嘛?呐,送给你了,赶紧拿走,慢走不送!”   尚良健额头青筋跳了跳,伸出大手,一巴掌呼在尚良臣背上,笑骂道:“尽胡说,待会给你嫂子听见,我晚上就别想睡觉了。”   尚良臣鄙夷地扫了身旁人一眼,懒洋洋地哼了一声:“反正不是我的,谁要尽管拿走。”   尚良健连忙跟玉舒恬道歉,转头吓唬堂弟:“待会四叔他们就过来了,你最好老老实实的。”   尚良臣面露喜色:“爸妈要过来?太好了,他们来了,就带这个疯女人做体检去,证据确凿之后,赶她走!成天的在我面前装纯情玉女,我呸~恶心得要死!”   “留点口德啦。”尚良健推了堂弟一下,又偷偷瞥了一眼玉舒恬。   玉舒恬面色惨白地退后几步,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悲痛,继而跌坐在椅子上,肩膀耸动,双手捂面。   藏在袖里的拳头却是不自觉的握紧了---哼!一群脑残!若不是为了任务,谁稀罕理你们!白痴!   这些恶毒的嘲讽,根本不会撼动她分毫!打小就是听惯了的,比这更恶毒的她都忍受过,更逞论这些,小儿科罢了。   尚良臣冷眼瞧着双手蒙面做哭泣状的玉舒恬,烦躁地揉腰侧发,刚刚被这个女人盯过一眼的肩膀忽然有些沉重。   他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些不好的联想,这事大概不能善了。   ……   翡翠湾。   从宥言享用完早茶,一蹦一跳地往停车场走。   路过街心花园时,他发现了一个新大陆,有人在街心花园摆好了玫瑰花气球,正在单膝下跪向一个女孩求婚。   从宥言停下来,兴致极好地跟着一帮大爷大妈围观起来,未了还一起鼓掌雀跃欢呼:“在一起,在一起!”   尚鹤寅坐在车里,支撑着下巴,远远看了几眼,按了两声喇叭。   从宥言一溜小跑着回到车里,羡慕地指着花园方向:“寅儿,那里有人求婚哎。”   尚鹤寅发动汽车,漫不经心道:“是啊,我看见了。”   从宥言半带感慨半带不屑地指出现代求婚的不足:“就用一些便宜的花草和气球求婚,太穷了。”   尚鹤寅观察着倒车镜里退后的花团锦簇,勾唇一笑:“换做是你,是不是就得用钱使劲砸了?”   “那必须的啊!”从宥言眼梢带着几分得意:“我手里有钱,不花在媳妇身上,花在谁身上?人生最隆重的时刻便是结婚啊,所以,三媒六聘,是不可短缺滴。”   他咂咂嘴:“哎呀,那个女生好傻的,捧着那些花花草草,就哭得稀里哗啦的,然后我们围观群众一起哄,她就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了。女人可真好骗啊。”   “最后两个人还拥吻来着的…啧啧,光天化日之下,有辱斯文啊。”从宥言嘴上嫌弃着,肚子里却闷闷地想着:真是气人,那么俗气的求婚,那么普通的男人,却那么容易就求婚成功了;自己这么的优秀,这么的出众,这的么帅气,怎么追妻就这么的艰难呢。   尚鹤寅像是完全能感应到从医生的小心思似的,耸耸肩,淡淡一笑,“每个人有自己的缘分,换做是你遇见那个女孩,说不定是别人主动跟你求婚呢。”   从宥言摇摇头:“不行啊,我都已经有你了!我是世上最强好男人,跟那些见异思迁的妖艳贱货可不一样呐。”   这种肉麻的土味情话,换做以前,尚鹤寅别说听了,闻都不会闻的。如今,他越能面部红心不跳的听完全部。   由此可见,习惯的力量是多么可怕。   从宥言喜滋滋地扭头:“对了,寅儿,今晚的直播,我都想好做什么啦。”   尚鹤寅微微侧身,做洗耳恭听状。   从宥言一扬手,意气风发地笑道:“一场足以和专业选手媲美的视听盛宴,魔术---大变狮虎兽。”   “你忘了,你刚接了尚家的单子?收了人家几十万的药钱,总要办事吧?”尚鹤寅忍不住提醒道:“尚家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!”   从宥言掏出青玉缸,轻轻弹了弹:“安啦,那种药,我早就准备好了。” 第五十三章 弟子奉法旨前来,愿听天师差遣   “深夜,男主人被若有似无的声音惊醒,他在睡梦睁开眼,一双血红的手正缓慢的攀上他的咽喉。这双手冰冷,黏滑,带着毛躁的表皮,一看就是非人类。”   从宥言坐在后花园里,正在绘声绘色地读着恐怖小说。   “突然,咔嚓!一道闪电打进屋内,惨白的光线映照着这双手,天啊,这分明是一对兽爪!男人努力睁大双眼,拼命挣扎,却只觉得呼吸不畅,视线模糊,恍惚间看见一团猩红色的东西,正恶狠狠地盯住自己。”   “咔嚓!又一道闪电打进屋里,惨白的光线映照着那团腥红色,天啊,那分明是一对兽瞳!男人大叫一声,滚开!滚开!从这团黑暗窜出几声冷笑,走出一对兽人兄弟,啊呜啊呜的咆哮着扑向男人。”   尚鹤寅对这样的狗血桥段实是听够了,起身往屋内走:“我去拿一些冰水,你要不要?”   从宥言抚摸着脚边的一狮一虎,嘿嘿笑道:“正读到关键时刻,你别走啊,后面更精彩!”   尚鹤寅无奈:“这就是你的上岗前的就业再培训?你读给狮虎听,它们听得懂吗?”   从宥言***着大猫们的下巴,狮虎享受地仰起大脑袋。他理所当然地答道:“万物皆有灵性,只要我们用心教,这些好孩子肯定听得懂。”   算了,我还是进屋去吧,省得跟他怄气了。尚鹤寅推门进屋。   花园的一角,老吴,熊大认真清理着狮虎遗留下的粪便,打扫草坪,偶尔也竖起耳朵听一听主人朗读的鬼故事。   从宥言躺在狮子身上,***大虎,举着小说继续读:“此时的房间却不是以前的样子了,处处布满蛛网,阴暗破败,老旧龟裂窗的玻璃上爬满了植物,墙壁发黄且生出了霉菌,不知是那个年代的旧灯泡闪烁不停,照得人脸模糊,人心惶惶。”   读到此处,从宥言一拍大腿:“秒啊,这个场景好。”顺手招来老吴二人,将书本递给他们:“呐,这就是我们今晚的主题,就按照这个布置。”   老吴接过书,又小心打量着主人的脸色,确定这不是开玩笑之后,方才点头哈腰起来:“好的,主人,交给我吧。”   入夜前,花园里已经依照恐怖小说的描写,搭建了一处临时违建,简单的木板围成三面墙体,上能见光,下能触地,对面是空气的那种。   恐怖元素必备法宝---蜘蛛网,由桑丝、棉絮、拉丝捆扎绳制作,草屑木棍灰尘,都是就地取材,从小区的垃圾场捡回来,堆在小木屋里。   场景都搭建好了,后面的重头戏就看狮、虎的了。   一狮一虎溜溜达达地跑出来看“演出的新房子”,自从接受了紧张的就业上岗再培训之后,这两货从气质上就显得与众不同起来,工作态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,走路时四脚齐飞,摇头甩尾,兴奋异常。   后院门一响,从宥言笑呵呵地走进来,狮子第一时间冲过去,嘴里叼着一块生肉,丢在主人脚下,跟着双腿微曲,匍匐在地。   从宥言眼神亮晶晶地,蹲下身,摸着小狮子:“真乖啊,都晓得孝敬主人了。等会给你一只大羊腿。”   紧跟其后的小虎反应明显慢了一拍,再等它叼着矿泉水过来时,便看见主人和狮子其乐融融的画面。小虎气哼哼地走过来,一屁股撅开狮子,将口中的矿泉水瓶子吐到从宥言手中,讨好地低吼了两声。   从宥言捡起黏哒哒的瓶子,走到洗手池那里冲洗干净,拎开喝了一口,笑眯了眼,大手一挥:“老吴,熊大,录起来!”   不是第一次录视频,面对镜头从宥言从容了许多,以往做作的故作高冷的文艺范也收敛许多。   原本想靠成为网红卖药来着的,谁知道左耽误右耽搁,频道就断更好几期了,所以掉了不少粉。   这次不一样了,媳妇追到了,手里活泛的小钱钱也有了。   主要专心做网红,未来的好日子,指不定有多美呢。   从宥言面对镜头华丽地转身,“观众老爷们大家晚上好,今天我准备带给大家不一样的东西,有人会问了,你不是一个卖好药做良心产品的大夫吗?还能玩什么幺蛾子。错!今天我带来的,就是一场魔术表演。”   从宥言对自己的表演一贯是自信的,所以他的直播向来都是直接播出,不是后期剪辑的。   断更很久的大V又开始更新了,一直等着吃瓜的观众们纷纷现身,五颜六色的弹幕纷至沓来,几乎霸满了整个屏幕。   【我搬好小板凳了,请开始你的表演!】   【哥哥回来了?又去哪里浪啦?】   【哥哥,上次你的养颜丸还有嘛?我要十颗。】   【肃静,肃静!小老弟,你赶紧卖药啊,求别装逼了。】   【我可以插一句嘴吗!哥哥,你好帅啊!好软萌的亚子!有没有媳妇啊!我愿意给哥哥生一堆猴子啊!】   一直坐在卧室假装看剧本,其实在悄咪咪刷视频的尚鹤寅,眉峰皱起,手起键落,秒速跟了一条。【多谢关心,这颗狗尾巴草已经有主的了,麻烦你换一颗草上吊吧。】   大家吃瓜吃得正嗨皮呢,忽然屏幕上闪出来一条冒着酸气的留言,都有些发懵。   从宥言也看见了最后一条闪着彩虹色的留言,心情大好地问了一句:“媳妇啊,你不是说有剧本要看么?怎么还在刷我啊?”   这就是官方实锤了吧!屏幕上干干净净的画面只短暂的停了一秒。   下一秒就炸了锅。   【哎呀,哥哥真可爱,居然就承认了。】   【哥哥这段时间没有营业,是不是就是追妻去啦?】   【听话要听音,哥哥刚才说,他媳妇在看剧本,难道说是一个演员?谁?是谁?】   【不是难道,应该就是演员!】   【呜呜呜,我那呆萌可爱的哥哥居然有主了,我已哭晕在厕所。】   【哥哥,求照骗,求合影!】   满屏的彩色气球带着各种询问,互闪忽闪的。   抱得美人归之后,从宥言本心是很想发几张恩爱照片炫耀一下的,但他也晓得媳妇的性格---那是绝壁是不会同意的。   他挠挠头,无比苦恼地说道:“照片的事,以后再说吧!淡定淡定,请大家淡定!你们这样会耽误我工作啊。”   熊大到底担任过经纪人,很有经验地关闭的弹幕,还给表演者一片安静的天空。   熊大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,从宥言一抖斗篷,重新出现在镜头前。   粉丝们大多是舔颜值的,只要UP主颜值高,说啥东西都有人信。   从宥言装神弄鬼地迈着八字步,举着小木剑在道具木屋里打转,一会天啦***,一会儿地噜啦,营造了半天的气氛之后,这才缓慢转眸,一指镜头,念出台词:“午夜临近,漆黑处潜伏着邪恶的东西,月色之下,眼前的景象让人恐惧,你试图尖叫,可是颤栗震慑住你的声音,你开始全身发冷,因为恐惧就在你的眼中。”   说罢,他眼皮眨了眨,老吴点头表示明白,一狮一虎被悄悄放出。   两只巨兽张着大嘴,慢吞吞地走进镜头,呼吸的粗糙声,清晰可辨。   它俩围着从宥言摇着尾巴,凶狠地嘶叫,旋转。   不管怎么加持掩饰,狮虎那黑如锅底的脸色,身上倒竖的毛色,在夜色里,一览无遗的显现时,代表的就是恐怖。   它俩的尖牙不受控制的龇出嘴唇,皮肤僵硬似铁,眼眶发青,嘴唇紫乌,一看就是不受约束的野兽。   狮子有些不习惯的挠挠头鬃。那里的黄毛的确有些碍事,根根如尖刺竖立,扎得它眼珠疼。   老虎蹭着狮子的脑袋,冲从宥言的方向努努嘴,示意了一下。   狮子立刻回归状态,进入演员模式。   它按照从宥言发出的指令,跃至场地中央,扮演凶狠的野兽,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珠,死死地盯住主人,口中獠牙爆起,身体拱起成球状,随时准备弹过去撕咬。   老虎的眼珠也随之转红,四爪着地,愤然发力,扯起一大片草坪,遮住自己的巨大的身体。   从宥言麻溜地贴着被卷起的地皮,瞬间滑倒那狮虎跟前,跳起来又是一木剑,直接打在狮虎的头顶。   狮子不疼不痒地甩甩脑袋,冲着主人眨巴着大眼睛,撒娇:“噢~噢~”   老虎急忙踩了狮子一脚。   狮子这才找准音调,张大獠牙,发出暴力的声音:“吼~”   从宥言冷笑一声,丝毫不受影响,用木剑挑起桌上的符箓,用力一跺脚,燃起一片黑雾,避开狮虎二兽卖力的吼叫音波。   狮虎见状大吼起来,抖起一身皮毛,准备强行对撞过来。   从宥言急步走进符咒圈内,不断回头挑衅,将狮虎引进圈内。   待二兽站在符圈中央,从宥言这才并齐两指,合掌掐诀默默念咒:吾愿以阳血之精,领一万兵,千千截首,万万剪形,急急如天师律令敕。   抄起小桌上的糯米酒,从宥言狠狠灌下一口,喷在地上,指尖燃动一张蓝色符纸,“啪”地一声,甩了出去。   咒术一成,他大步跳至符圈之外,很是威风地喝道:“甲申刚铦将军,丁亥和衷将军何在?”   符纸在空中猎猎作响,两股黄紫交杂的雾气从地下涌出,两个九尺高的神将虚影由雾中走出,一人手持长戟一人手持宝镜,冲从宥言抱拳行礼:“弟子奉法旨前来,愿听天师差遣。” 第五十四章 奉旨送货,请查收!   从宥言随意地指了指一狮一虎:“烦请两位将军,将狮虎二兽送回山顶,即可回来复命。”   刚铦,和衷二将闻言一齐拱手应道:“末将谨遵天师法令。”   霎时间,两团黄紫色烟雾卷过符圈,五步之内,只余下若干的黑色碳灰。   待烟雾散尽,原先站在其中的狮虎二兽,便失去了踪迹。   从宥言走到原先它们待着的符圈内,抓过黑色的泥土,放在鼻下,嗅了嗅,微笑道:“六甲六丁,果然厉害。”   拂袖起身,从宥言逼格极高的负手而立,傲然言道:“今晚的幸运客人,会见到二位将军,将货物送至你眼前。”   这一幕华丽的表演,简直把围观的粉丝都惊呆了!   这真的是魔术?不是法术?   别说观看频道的粉丝老爷了,就连熊大和老吴这两位现场观众都被唬了一跳。   老吴:“我一直以为主人只是一位毒医,万万没想到啊,主人还是一位天师啊。”   熊大点点头:“医符双修啊。”眼疾手快的他,顺手打开弹幕的限制。   蜂拥而至的弹幕立刻爬满屏幕。   【天师哥哥,你刚才太仙啦!】   【天师哥哥,能带我一起飞吗?】   【天师哥哥,你上次卖的养生丸、养颜丸还有货吗?我这里急需20颗。】   也有别的声音【敢问道友在那处道场修行,吾等想前往切磋、切磋。】   【你们别被这小子给骗了,这绝壁是后期特效加持的,这根本不是魔术,绝壁是软件做出来的。】   不过这些小虾米的言论很快就被其他话语顶走了。   一道顶着极其绚烂颜色的粗字符出现在频道上。   【言崽崽,上回的麻辣鲍鱼挺好吃的,再给我寄十斤来。】   从宥言做完前期工作后,正在花园里摆弄新做出的鲜花香体珠,准备亲手好了,送给幸运粉丝,在趁热打铁的继续卖药丸子。   看见这条无法忽视的留言,他嘴角抽了抽,吩咐老吴:“去厨房把才做好的鲍鱼取十斤来。”   因为是直播,不买药丸却伸手索要鲍鱼的小龙同学,听见从医师的声音后,不要脸地笑起来,手指在平板上点来点去。   很快频道上有出现一道更刺目的弹幕【言崽崽,我也要专员的快递服务,(# ̄▽ ̄#)o咻的一声,直接送到我跟前的那种。】   从宥言没好气地对着镜头,挥挥手:“去去去,启动一张符,得耗费我许多精神的,你个厚颜无耻之徒,晓不晓得知识产权保护法啊,我现在比非物质文化遗产还要金贵呢。”   小龙在另一头哈哈大笑,无比欢乐地打字。   【行吧,那我要买40颗药丸。需要华丽丽的快递服务!】   从宥言正在给最后一个香体珠包装盒系上蝴蝶结,眼角扫到“40颗”几个字,嘴角就笑开了,温柔地对着镜头说道:“好的,这位客人,请问您需要什么呢,本店目前有养生,养颜,洗髓三种药丸供应。”   小龙无比欢乐地哈哈笑:“你这个势利眼,装逼犯!”随手敲了几个字。   【来20颗养生的,20颗养颜的。】   从宥言眯眼笑:“好的,客人,我们支持货到付款业务哒,请私聊爆一下坐标,方便我们送货哦。”   又举着包装精美的小粉盒子在镜头前展示:“这是送给前十位客户的幸运礼物,本尊亲手制作、亲手包装的鲜花香体珠,随身携带,自带芳香,可避蚊虫,可驱邪祟。先到先得哦。”   频道上顿时闪现一片的订单。   冲在前面的还是小龙同学的,【言崽崽,还有我的,我要两份。】   从宥言最恨这等寡廉鲜耻,索求不断的顾客,咳嗽两声,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说道:“不行哦,一个账号只能送一份哒。这是幸运礼物,并不是商品。”   【哇~天师哥哥,一视同仁的样子好帅啊!我要订货!】   从宥言内心虽然激动,神色却是压制地极好,一派高人风范的拱手道谢:“多谢,多谢,这次货源充足。原本需要买二十颗,才有包邮闪送服务,现在只需要买十颗就有送货服务了。”   底下跟着的全是各种狂热的嗑颜粉。   【哥哥,哥哥,我的存款只能买一颗啊。啊啊啊,推荐买哪一种。】   已经帅到没朋友的从医师,笑眯眯的,有求必应,一一回复。   频道最后一条弹幕,是老掉牙的蓝色,还是规规矩矩的思源宋版字,因为先遣部队全是购物的妹子,所以这条留言被滞后了,直到此时,才慢慢的拖出身影。   【天师大大,请问您这里接驱鬼的单子吗?】   “驱鬼?”从宥言皱眉,双手摊开,做愁苦状:“我只是一名医师啊,画符驱邪只是副业,我还在学习阶段,不很熟练哒。若你想买一些驱邪的符纸,等明天清晨,我沐浴更衣之后,勉强试一试吧。”   频道里那条留言便安静下去,没了回应。   下了直播,花园里老吴,熊大都在忙着清点包装货物。   从宥言分门别类地画出各种符,将购物清单上前十的货物送出去。   此时,手机响起。   老吴擦擦手,急忙接了,一直哦哦哦地点头,再转眸看着从宥言:“主人,这人说上次综艺节目时,得到过您的帮助,还欠你2万块钱的。”   “哦~是那个搞摄影的小老头啊。”从宥言点点头,伸手接过电话:“喂!”   电话那头的老李开门见山道:“从先生,是我啦,最后那条留言是我写的。”   从宥言摸着下巴:“听你这语音,有气无力,肾阳不足的样子,最近很衰吗?挂电话吧,转发视频给我看。”   老李听话的挂了电话,换了视频电话过来,他摸着脖颈处的淤青,张嘴吐出一句:“从先生,我最近真的很倒霉!”   从宥言立刻打断他的话:“等等,你脖子那里有东西!”   老李“啊”了一声,下意识的抬眉毛:“是啊,是啊,还很重呢!压得我最近吃不下,睡不香的。”   从宥言伸出食指,对着手机点在老李的眉心,揉了揉,像是检出一件什么东西,勾起手指费劲的拽出一道黑气,扔进一旁的青玉缸里。   青玉缸里飞起一只甲虫,张嘴就把黑气吞了进去。   吹了吹手指,兼职天师---从医师笑了笑:“诚惠,加上上次的2万,一共12万。”  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的老李,默默转账过来。   从宥言听见账号里钱币响起声音,笑眯了眼,耐心解说道:“呐~你原本耳垂有肉,人缘应该还不错,而且山根平满垂直,明明就是个有福的样貌。可刚才我再看你的面相,却变成印堂晦涩,黑气缠绕如蛇状,各种裂缝布满宫口。你最近肯定撞见厉害的脏东西了。”   老李并不心疼那消失了12万块钱,再多的钱也没有命宝贵啊,他是认定从宥言是真有本事的天师转世。   别说12万了,只要能救他,让他给从宥言立个牌位天天上供都行。   还别说,从宥言一出手,压抑在他头顶多日的重量,顿时没有了。   乌云消散,老李心里安稳不少,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从先生,我要跟你说的正是此事!最近我们台里接了一个挖掘现场的报道,跟我们城市接壤了一处农田里,据说挖出了一处唐朝的坟冢。”   其实在这之前,老李也没想到找从宥言,做他这一行的,只要前往污秽之地拍摄,家里都会预备一些护身符、保命符之类的开光神器。   可自从进了那座野坟之后,脖颈那里就痒痒的厉害,等回到宾馆洗完澡之后,脖子更是重地抬不起来了。   老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对着镜子一看,好家伙,在他脖颈处的,不是红肿,而是一大块淤青!   淤青的地方就是沿着母亲求来的那块玉佩延展开的。   这都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啊,如今连和尚都做起假来了么?   他这才想起从宥言---话说,那小子虽然嘴欠,属于没事找抽型的,但手里的东西还都是好东西。   老李现在完全信服了从宥言的本事,对着视频中大方地低下头,露出淤青,准备来个远程会诊。   从宥言哪有耐心听老李说这些,并指拈起一颗乌黑的药丸:“呐,这是我新研制的养生保命丸,你最近被邪祟侵扰,阳气亏损严重啊,这是给你补补元气的!友情价,一颗5万块。先吃下去保命再说!”   老李极其识相,立刻又转账过去。   从宥言这才伸着懒腰,打哈欠:“钱已收到,马上安排快递发送给你。现在我要睡觉啦,有啥事,明早再说。就这样,晚安!”   老李急了,拍着手机大喊:“从先生?从天师?!我钱都给你了,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!我一个人待在宾馆里,好害怕啊,啊啊啊!”   正在老李焦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。   原先他站立的屋中央,腾地串出一团黄雾,雾气中缓步走出一位九尺高的神将,手中拎着一个极可爱的小包裹,对着屋里唯一的活人朗声说道:“奉天师法旨送货,一药丸,一符纸,请查收。”   老李揉揉眼睛,仰头看着神将,再揉揉眼睛,双膝发软。   那神将耐心不错,瞪大眼珠,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:“一药丸,一符纸,请查收!”   老李不敢抬头,抖抖索索地问:“需要我签已收吗?签,签在哪里?” 第五十五章 今晚,有鬼!   没想到神将还真的取出一张纸,上面横七竖八地已签了不少名字了。   神经伸出状如胡萝卜的手指,指着那些名字的末尾,道:“就签在此处。”   老李哆哆嗦嗦地签完字,纸张交出的瞬间,眼前顿时蓬起一股淡淡的莲花香气,再抬眼时,刚才与他说话的神将已不在了。   老李情不自禁地又哆嗦了一下,视线都有些模糊了,他急忙取过行李包里,找出老婆准备好的小鸭子洗眼液,狠狠洗了两遍眼睛。   建设好所有心理防线后,老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,屋里安静极了,刚才签收的那个小包裹,依然稳妥地蹲在桌上。   原来不是梦啊,刚才果然有人上门送快递来着。   老李放下心来,打开包装粉嫩的小盒子,里面滚出一个塑料袋,上写养生丸三个大字。   “这可是价值5万块的保命药啊。”   药丸虽然跟兵乓球一般巨大,惊吓过度的老李已顾不得切开、掰碎再服用了,直接“啊呜”一口吞下肚。   黑色的药丸散发着可怕的中药气味,顺着咽喉“滋溜”一声滑进胃囊,也不是是不是心理作用,药丸下肚的瞬间,老李便觉得身心舒坦,神清气爽,困扰他多年的腰膝酸软都缓解不少。   这样的舒坦并未维持太久时间,不过五分钟,老李的肚子就如同发酵半年的酱菜缸一样,“噗嗤,噗嗤”冒出气泡,气体胀大无数倍后,一路下移,堆积搅和在五谷轮回之所,越来越急,越来越痛。   “噗~~”再也无法忍耐的老李,放了一个极响极臭的屁。   紧接着,一股按捺不住的强烈屎意,促使他提起裤子,奔向厕所。   这家乡村宾馆的厕所味道着实不敢恭维。   老李拉出恶臭之后,捏着鼻子赶紧冲掉,又去浴室洗了一把热水澡,再对着镜子查看清清白白的脖子,咧嘴笑了:“这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!”   刚踏出洗浴间,准备进屋睡觉,厕所里忽然传来哗啦啦哗啦啦的冲水声。   这TM是谁啊,半夜不睡觉的玩冲马桶?很好玩,是不是?现在国家的水资源还是紧张的,好伐啦?   老李已经爬上.床.,拉上被子,打呵欠了,听见浪费的水声不断响起,没好气地吼了一声:“喂,老王,忙了一天,累不累啊,别玩水了,赶紧睡觉。”   厕所门虚掩着,捕虫灯冰冷地挂在墙角,闪着淡淡的蓝色,四周只有老李一人的呼吸声,根本无人回应。   气温莫名的开始下降,老李打了一个寒战,半个哈欠停在被窝里,他忽然想起,另一个摄影师老王下午就发烧打摆子,被人架上救护车,送去医院了。   “啪~”老李一把将床头灯打开,昏黄的光线铺满房间。   借着这道光线,视力极好的老李看见厕所里仿佛有个人影,正蹲在马桶旁边,拿着一把白色的马桶刷,正在刷马桶。   那个人影干活很卖力,刷个十几下,便按一下冲水键,再倒上一些消毒液,刷刷刷!   这绝对不是什么特殊人群的特殊爱好!   因为这个人影,老李认得!   这不就是下午那会儿,墓地金井旁边壁画上的侍女吗?   那苗条的背影,暗绿的服饰,螺丝的长髻,斜插的花簪,错不了的,错不了的!   像是感觉到有人偷窥她,厕所里努力刷马桶的背影,一格一格地转过身来,一张惨白浮肿的面孔出现在蓝盈盈的光线下,一张嘴,露出腐烂的牙床,不断流淌出黑色的粘液。   老李很想对着房门大叫救命,又很想摸手机呼叫从宥言前来救驾,可这些想法全部需要声音来加持的!关键时刻,老李的喉咙上似乎有鬼手压制其上,令他发不出任何声音。   厕所里的鬼影见状,黑洞般的大嘴张得更大了,湿哒哒的她站起身,一步一步往卧室走。   一步一个湿脚印,一步一声阴冷笑。   老李手脚僵硬,五官扭曲!他想挣扎,想嘶吼,想痛哭,更想辞职回家,立刻退休,再也不敢进墓穴拍摄了。   那个黑影拖着一身湿气,缓缓走近,屋里的灯光“啪嗒啪嗒”闪烁不停,映照在灰白的眼球上,那是极度缺氧状态下才会有的颜色。   她的脚步越来越近,湿哒哒的粘液流得到处都是。   那僵硬的爪子直挺挺地举着马桶刷,口中发出志在必得的“呵呵”声。   老李刚洗过澡的身体又开始哗哗冒汗,难受到痉挛,心里在疯狂地大叫:鬼啊鬼!你别搞分镜头特写了,你就让我死得痛快点吧!   眼看那鬼影就要踏进床边了,老李已做好化为厉鬼后,跟这个索命女鬼如何如何的大战三百回合的惨烈画了。   老李等啊等,等了半天,也没等来阎王殿前的牛头和马面,他悄悄睁开眼,只见那个鬼影,正手爪发抖地举着马桶刷,僵硬地停在半空,前后晃动着。   这画面,也太搞笑了!   一瞬间,老李的手脚就充满了力量,一骨碌从.床.上.爬起来。   阳气充盈的同时,老李的枕边,那个粉粉的可爱盒子里,晃晃悠悠地飘出一张黄色朱砂符纸。   “啪!”   鬼影似乎很惧怕这张符纸,不断后退。   这张符纸如影随形地步步紧逼,在半空中发出紫金色的雷电火光。   老李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:“归归!这就是刚才我签收的符啊!我只记得买了药丸,没想到里面还附赠了一张符纸,从先生这般厉害,早算到我有此一劫!”   想到有符纸撑腰,老李也不害怕了,几步跨过去,翻出行李箱里的蒸汽熨斗,兑上一点自来水,开启蒸汽模式,对着那个鬼影喷过去。   蒸汽带着一百度的高温,毫不打折地扑进鬼影的脑部。   鬼影晃了几晃,马桶刷子再也握不住了,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她的身影虚弱至极,左躲右晃地退至厕所。   ……不得不说这个鬼太会选地方了,这个角度,蒸汽熨斗的线,还真够不着了。   符纸从半空中冲下来,翻身扭腰,纸上的朱砂逆时针旋转起来,“啪”的一声,炸裂开来,揉身化成一团紫金色的火苗,直接扎进鬼影的眉心!   “呵呵~”鬼影被紫金火焰抱住了,发出死猪被烫后的惨叫!   趁她病要她命!   老李拔下蒸汽熨斗,就地一滚,滚进厕所,重新插上电源,将蒸汽旋钮开到最大。   “呵~!”鬼影最后一点残影,融化在蒸汽里。   留在地上的那些.粘.液,附着在马赛克瓷砖上,发出阵阵腥臭。   老李拔下蒸汽熨斗的插头,退后几步,瘫软在门口,盯着那些代表着不是梦境的残留物发呆。   一直搁置在床边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。   “不会是午夜凶铃吧?”老李深深为自己招衰运的体质感到担忧,摇摇头,今晚注定是无法入眠了。   他拖着腿,慢慢挪回卧室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死死地看着手机。   一边朝床边靠,一边用力地瞪,就在眼眶快要脱框而出的刹那,闪着姓名的屏幕又熄灭了。   提着心脏,悠然下坠,回归正位,咚咚跳动。   老李松了一口气,擦了一把虚汗:“好险,好险,吓死我了。”   勉强摸到床边,摸出柜上的华子,弹了弹包装盒,抽出一根,放在鼻下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   只有嗅着熟悉的烟草味,老李过激的窦性心律方能安静下来。   仿佛忘了啥,又仿佛啥也没忘,心脏逐渐恢复正常。   等身体的肾上腺激素褪去,老李的大脑开始释放出困倦的信号,他打着哈欠,爬进被窝,对着头顶的吊灯,轻轻说了一声晚安。   一只羊、两只羊、三只羊,……刚数到第十只羊。   枕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,“叮叮咚咚,叮叮咚咚”的音乐又开始响起。   老李吓得跳起来,梦境中的羊圈被手机铃声轰炸的支零破碎,气得他抓起手机滑下接听键,对着手机大骂一声:“哦草,是谁啊?凑不要脸的,大半夜的不睡觉!扰人清梦!到处撩骚!信不信我扛着四十米长的大刀,冲过去,杀了你!!”   “哦草,敢这么跟我说话!我是你从爷爷!你以为你是谁?如果不是为了收钱,谁稀罕找你呐?我告诉你欸~孙子,赶紧把符纸的钱给我结一下,你这人人品太次,会赖账哒。”   老李一听电话那头传来的极度嚣张欠扁的声音,脑海前叶豁然清明,眼泪就要留下来,他抽抽噎噎地说道:“从先生,我刚才差点就被那个鬼影弄死了,幸亏您赠予的符纸,防保我平安啊,多谢多谢。”   “什么赠予啊?你看我是那种很大方、很雷锋、很喜欢做善事的大善人吗?”   老李哑然片刻,老老实实点头:“的确~不像。”   “那不就结了!”从宥言盘腿坐在地板上,循循善诱道:“每一件商品都有它应得的价值,特别是救命的商品,价值更高,你说是不是?”   老李眼泪又流下来了:“从先生,话虽然这么说,我手上的可以随意支配的钱的确不多了,家里都是我老婆管账的。”   “了解,了解!可我也是人,也得吃饭养老婆呀。难道我画符不要精力吗?请神不要元气吗?”从宥言滋溜滋溜喝着茶,唇边勾起一抹坏笑:“所以啦,我的符,都是卖给有缘人哒!价钱嘛,好说,都是良心到极点的。”   老李垂头丧气:“您说罢~”   “诚惠了,10万。” 第五十六章 媳妇,你别夹我腿毛啊   从宥言某付宝里又响起钱币入账的清脆响声,他顿时笑眯了眼:“收到啦,现在钱货两清,李老头,晚安。”   这边他想挂电话,那头的老李却不答应了,“等等,等等,从天师啊,你说,今晚会不会再冒出一个啥啥出来,我心脏脆弱,受不了任何刺激了。”   从宥言收到钱,态度也温和起来,“安啦,安啦,你从墓地里带出的阴晦之物,都已肃清啦。那张紫金闪电符又不是吃素的,你现在放心大胆地睡吧。”   “可,我们组里的老王,老张,都被送到医院了,这拍摄估计又得延后,导演说明天去请龙虎山的天师过来驱邪…反正我是不敢再下去了。”   从宥言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停在表面,乍听到龙虎山还颇为不解,自言自语着:“龙虎山如今也有天师吗?”   尚鹤寅放下剧本,点点头:“有啊,一代一代传下来的,龙虎山的天师很厉害。”   从宥言这才掏掏耳朵:“那成啊,你们导演都愿意下血本,请天师现身了,李老头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。”   老李毫不犹豫地嚷道:“鬼知道那个天师灵不灵,我只相信您啊。要不,您明天过来一趟看看。”   “那不成,那会坏了规矩。”从宥言立刻拒绝:“一行有一行的规矩。同一件事,苦主请两家同时做法,便是忌讳。不论是医术还是道术,皆是这个道理。”   “那怎么办,我现在有心理阴影啊。”   “你就说生病了,明天在宾馆里休息一天,不去现场呗。”   “…也好,我请假。”   “就这样了,拜拜~”   从宥言放下电话,活动了一下手脚,四蹄腾空飞起来,扑在床上,抱着被子打滚:“啦啦啦,啦啦啦,又挣钱啦,又挣钱啦!银子的声音真好听!”   尚鹤寅放下手中本子,关了灯,鼓励微笑:“恭喜恭喜。”   “同喜同喜!”从宥言眼睛亮亮地盯着媳妇的侧颜:“我的就是你嘛!寅儿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!不用客气哒!”   这句话说的可真是妥帖!   尚鹤寅暗自满意,觉得自己的眼光真是极好,于是笑意更深了:“好了,赶紧睡吧。下个月,我们团里就要全国巡演了,大约有半年时间,我不在家的日子,你和达叔要和睦相处。”   “啊~!?”从宥言刚觉得小日子蜜里调油,忽然间就感觉黄连水就要落下来了,他坐起来:“不对啊,你早上都没有跟我说啊。还有玉舒恬那丫头不是怀孕了吗?还能继续演吗?”   “原定的计划就是下月巡演。玉舒恬这件事,团长已经知道了,让小玉在家休息,不要参加汇演了,已经让B组的演员顶上了。明天,我得回团里,跟B组扮演蛇精的演员磨合一下,”   从宥言顿觉刚才挣的钱一点都不香了,嗓音也黯下来:“寅儿一点都不心疼我。”   我又不是特别闲,我也有很多工作要做的…这句话差点就从尚鹤寅的嘴里说出来。   黑暗中,从宥言委屈巴巴的默默背过身去,不断耸动着小肩膀。   尚鹤寅的心,忽然就软下来,破天荒地主动揽住对方的腰:“等这半年的巡演期过去,我们去海岛玩吧,放个假。”   从宥言的小肩膀顿时就不抖了,他惊喜地扭过身来,捉住尚鹤寅的手:“真哒?”   ‘嘤嘤怪嘤嘤之后留下的莹亮泪花还在脸上挂着。可只要自己对他稍加善意,他立刻就会开心起来。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好哄呢?’尚鹤寅轻轻摸着从宥言潮湿的脸颊,暗暗想:‘我孤单得太久了,是时候考虑一下结婚事宜了…’   平日里正经惯了,尚鹤寅难得的不正经起来,伸脚踢着从宥言的小腿:“喂~你一直叫嚷着想和我结婚,却始终在三垒之外转悠,究竟是什么意思啊…”   从宥言眨巴着眼睛,特别纯洁地看着媳妇:“寅儿啊,你的脚丫子不要夹.我.肉.啊,刮得我腿毛好痒啊,痒酥酥的,我很怕痒的。”   我…我偏夹!我偏刮!尚鹤寅绷紧了脚趾头,狠狠踢过去,哼了一声,转身睡了。   从宥言提心吊胆地想了半天,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媳妇,只得惴惴不安地合眼,找周公问梦去了。   因为有满腹心事,所以隔日起床的时候,从先生就起晚了,而且有点黑眼圈。   床的另半边已经空了。看来,寅儿是出门工作了。   ‘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啊?媳妇本来笑嘻嘻的,后来是怎么了?怎么又生气了呢?’他揉揉脑袋,坐在床边苦思冥想。   别墅里只有阳光安静地穿过,远远能听见花园里狮虎正和熊大打闹着。   从宥言皱着眉换了一套衣衫,勉强打了一趟五禽戏,心里却还在琢磨昨晚那一记脚丫子,总是静不下心来练习吐纳。   他晃晃悠悠转到楼下的餐桌,稀里糊涂地喝着粥,盘算着该不该找几个聪明人问一问。   恰巧老吴给虫崽子们喂完药饼,从储物间走出来。   从宥言眼睛一亮,笑眯眯地放下粥碗,对老吴招手:“来来来!”   老吴吓得一哆嗦,硬着头皮,迈着小碎步子跑进,垂首伺立:“主人。”   从宥言斟酌了一番遣词用句,慎重问道:“老吴啊,现在有一件很奇怪很奇怪的事情,需要你帮忙想一想。虽然你脑袋笨,不是很聪明,但你活得久,看得也多,说不定能有另一番的见解。”   老吴嘴角抽了抽---你奶奶的,嫌弃我笨,就不要问我呀。可他嘴上却不敢乱秃噜,仍恭敬道:“主人您请说。”   从宥言这才开口:“有一对很恩爱很恩爱的情侣,一直都是蜜里调油的恩爱。做丈夫的,很努力的赚钱养家,媳妇也很贤惠的打理家事,世上再也没有这般幸福恩爱的情侣了……”   刚听到一半,老吴嘴角就没能忍住,偷偷翘起来,并且在肚子里笑岔了气---您想说的就是您自己吧,哈哈哈。   从宥言叹了一口气,“可是呐,做夫妻的哪有不吵架的呢。昨晚…不是,是有一天晚上啊,媳妇忽然踢了丈夫一脚,做丈夫的很纳闷啊,自己一直很努力的赚钱养家,媳妇为啥还要踢自己呢?”   老吴憋住笑,插嘴道:“这对恩爱至极的情侣,在某一天的晚上,是不是说了点什么,做了点什么,才会发生后面的事呢?”   从宥言一拍大腿:“着啊!老吴果然有经验。是这样的,媳妇问丈夫,你为何总在三垒之外转悠啊;丈夫就很纳闷很委屈啊,三垒是个什么东东?是钱钱吗?但是自己的钱钱都是交给媳妇保管哒,为何媳妇还要三垒,还要踢人呢?”   老吴瞪大眼睛,上上下下看着从宥言---不是吧,这个也不晓得?   从宥言见老吴瞪大了眼珠,顿觉有门!对方也不是蠢得一无是处,肯定是晓得一些现代名词解释的。   指尖弹着桌面,他笑眯眯地问:“怎样啊,老吴有没有头绪啊?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老吴僵在那里,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调整面部表情了,若是兄弟,他肯定一把巴掌拍过去,顺便问候对方的长辈无数遍。   可谁让眼前这位是脾气古怪的毒医呢,一句话说不好,自己就见不着下午的太阳了。   从宥言翘着二郎腿,啃着蜜瓜看老吴:“你不会也不晓得吧?不晓得就不晓得,也没什么的。就比如我这样英明神武俊秀不凡的人,也不晓得三垒是什么东东,只有替朋友干着急的份。”   老吴擦了一把冷汗,抬眼瞟了从宥言一眼,行吧,您愿意说啥就是啥。   稳了稳神,老吴生怕触及对方敏感的神经,小心翼翼地答道:“主人啊,这个很好解释的,有一部流行很久的偶像电视剧里,就有这样一段台词。”   从宥言丢下蜜瓜,饶有兴趣的追问:“什么电视剧啊?”   老吴摸出手机,输入电视剧的名称,找出台词所在的地点,再双手递过去。   拿到心心念念地答案,从宥言像个护食的小孩,一把抢过手机,挥挥手:“好了,我来看看,等我参悟明白了,再告诉朋友不迟,你去忙吧。”   老吴悄悄翻个白眼,赶紧溜了。   从宥言捧着手机,继续啃蜜瓜。   电视剧里女猪脚的母亲正在悄悄问女儿:“女儿啊,你和道明寺少爷进行到第几垒啦?有啵啵吗?有哦?可你总不能在三垒这里吧?你得冲上一垒啊!”   从宥言紧张得呼吸都暂停了---来了,来了,这里果然有答案。   女猪脚生气地对着手机喊道:“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啊!”   猪脚母亲也不生气,笑嘻嘻地喊道:“杉菜啊,你给我冲上去!”   女猪脚一跺脚,用力将手机扔进大海!   从宥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:“原来,媳妇是这个意思啊!”他瞪大眼睛,悄悄关了视频,用自己的手机快速拨出亲情号码。  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。   “喂~”对方清冷的声音刚刚响起。   从宥言激动地对着手机,大声喊道:“寅儿啊,我想冲一垒啊!” 第五十七章 熊大的秘密1   尚鹤寅捂住手机,小声喊道:“……从宥言,你这个白痴!我正在对台词啊!”   可从宥言不管,最难说的话已经开头了,后面不要脸的甜言也就不要钱的往外淌了。   从宥言捧着胸口,感慨道:“寅儿啊,刚刚消失了两个半小时里,我想你!刚刚又过去的几分钟里,我想你想你!刚刚又又过去的几秒钟里,我想你想你想你!你有没有想我啊!?”   尚鹤寅忍住牙酸,斩钉截铁道:“没有!”   从宥言失望道:“啊!寅儿啊,你好无情,好无情!我好伤心,好伤心!”   尚鹤寅无奈扶额:“有事快说,别耽误我工作!”   从宥言眨巴眼睛,做欢喜状:“寅儿啊,我好激动,好激动,好开心,好开心,我恨不得飞过去跟你打一垒呢?”   “啪”地一声,尚鹤寅急忙挂断电话,心虚起来,脸色涨得通红,心里暗暗骂道---从宥言,你这个白痴!什么不学,居然跟古早言情剧的穷奶奶学台词,真是恶心死了!   从宥言倾情表演了半天,只等来电话那头的忙音,无奈,只得不舍地挂了电话。他摸着下巴,回味刚才的对话,得意地笑:“寅儿啊,一定是害羞了。”   在花园侧门处,探头听墙角的老吴,默默缩回头,跟熊大笑道:“主人太嫩了,追个老婆也是笨手笨脚的。”   熊大没有跟着一起讪笑,他不舒服地摸着脖子,抬头看天气:“梅雨季节要来了吗,气压怎么这么低?”   老吴疑惑着:“不是六七月份才是梅雨季吗?再说电台里也没说梅雨季提前了啊。”   熊大扭着脖子,摆摆手:“我有些不舒服,先进屋歇歇。狮虎我已经喂好了,你跟主人打个招呼吧。”   老吴担忧地看着熊大,扶着他的手臂:“没事吧?要不要我跟主人要一颗药丸来给你吃一颗。”   熊大的呼吸忽快忽慢,拖着脚往屋里走,点点头:“也好,麻烦你了。”   “没事,没事。都是同事,互相帮助是应该的。”   老吴将熊大扶进一楼客房的床上,转身找从宥言去了。   熊大哼哧哼哧地喘着气,摸着脖子,嘴角挂着苦笑:“要来了吗?我还不想死啊。可谁让我是一个残次品呢?”   指尖抚摸着圆痣,那原本光滑的凸起物,不知何时变得疙疙瘩瘩,细弱微尘的疣体一颗、一颗地冒出来,不大一会儿就爬满圆痣表面,将圆痣唯一的出入口堵塞住了。   呼吸拖延得越来越久,肺部运转也变得笨重且缓慢,熊大视线开始模糊起来,失去氧气的支撑,他的手指失去知觉,无力地落在枕边,眼泪不受控制的悄悄滑下。   老吴领着从宥言走进屋内,边走边说:“老熊啊,主人来看你了。主人真好,我刚一开口,主人就说过来看看你,还说了,有些药是不能瞎吃的,你啊,好有福气……”   熊大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,没有回应。   老吴最后一句末尾,那代表语气助词的“啊”就没法说出口了。他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,急忙奔过去,伸手试探着熊大的鼻息。   没几秒,老吴便僵硬收回手指,脸色苍白地看着从宥言,上下牙齿颤抖着:“主~人~”   “让开!”   老吴急忙退后。   从宥言伸指在熊大的脖颈后按压几下,指尖尚有余温,只是颈动脉没有任何搏动迹象。   很快,他就发现在熊大脖颈处的异样,原本圆滑光溜的黑痣上,布满了针尖大小的疣体,很像某种喜欢寄生的海洋鞘壳动物。   有点棘手!从宥言皱眉:“拿烈酒、银针包和符纸过来!”   老吴答应一声,急忙去隔壁的储物间取来烧酒等物。   从宥言含住一口烈酒,“噗!”喷在熊大脸上,紧接着捏起一根银针,对准熊大的脖颈处的黑痣,直接扎下。   缠绕熊大头顶的三道黑气,顿时去掉一根。   熊大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呻吟。   老吴大喜过望,连声呼唤:“老熊,老熊,你还活着吗?”   从宥言旋转着银针,往黑痣的圆孔里钻,转头吩咐:“摆好纸笔和朱砂!”   老吴答应一声,手忙脚乱地摆好纸笔。   从宥言掌心发力,食指奋力一弹,银针稳稳地扎进圆孔深处。   并指沾上朱砂,在熊大脸上龙形虎尾地画上符咒,再点燃一根清香,直接.插.进熊大口中。   一切准备就绪,从宥言双手结出奇怪的手势,顺着熊大脸上的符印,按部就班地往下点着穴道,没点一处,就吩咐老吴那艾草熏烤片刻。   以往所见,皆是从宥言以毒术控制恶人,老吴也是第一次看见从宥言施展医道双术治疗病患。   老吴捧着艾草盒子,伺立一旁,眼睛都舍不得眨了,深深折服在主人的技艺之下。‘主人就是厉害,比那些神神道道装神弄鬼的龙虎山天师厉害多了。’   熏烤过后的.穴.位.微微泛着粉红,从宥言拈起银针再次扎进,一边捻针一边撒上药粉。   “熏艾草!”从宥言又喊了一嗓子。   有点走神的老吴急忙回魂,将艾草盒子放在银针上方烘烤。   艾草的清香逐渐渗透皮肤表层,熊大的周身穴道,隐隐流出透明的粘液,脖颈处的银针在颤巍巍的“嗡嗡”震动。   从宥言左拇指按住那颗银针,右手沾上朱砂围着那颗圆痣,画了一个圆圈,食指在圆圈里虚虚点点,不多时,一团阴阳双鱼图就困住了那根晃动挣扎的银针。   见符阵依然成型,从宥言的中指曲在掌心,内劲悄悄从丹田发出,顺着食指弹进长针里,不断卸去圆痣洞口传来的阴冷。   从宥言的鼻尖由红转白,一层热汗沁出汗毛,颗颗带着玫瑰色,此时正值关键时刻,他根本顾不得擦拭,右手配合着弹动频率,将银针轻缓上提。   从宥言谨慎地移动着指尖,当寒光闪闪的银针被拔出圆痣的瞬间,他大喊一声:“老吴,药丸!蛊虫!”   老吴急忙端来青玉小缸,从宥言取出几只肥虫,看了几眼,一狠心捏住虫子的尾部,激出尾部的倒刺,直接扎进圆痣之中。   蹙着眉,将虫尸放回桌上,从宥言嚼碎药丸和草药和在掌心,涂满熊大的脖子,又喊:“纱布!”   老吴再将纱布递上。   从宥言一边包裹熊大的脖子,一边吩咐老吴:“熏艾,围着这个脖子绕圈子,不能停。”   老吴点头应诺,端起艾草盒子不停熏烤着熊大。  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熊大的脸色由青灰转为粉红,粘液不断被热气熏干,虚汗又冒了出来,老吴贴心地帮熊大擦去。   又隔了十来分钟,熊大喉咙里响动起来,眨动着睫毛,睁开眼。   “主人,主人,老熊醒了!”老吴一蹦三丈高,比自己喝了整瓶等等五粮液还开心,指着熊大嚷嚷起来:“你活了,你活了!”   熊大转悠着浑浊的眼珠,直勾勾地定在从宥言脸上,蠕动着干裂的嘴唇,想说话。   从宥言摆摆手,极没形象地坐在地上,“行了,熊大,咱们别来那些虚的了,你刚醒过来,先躺着休息吧。老吴,给我取一瓶矿泉水,累死我了。”   危机已经过去,累得虚脱的从宥言瘫软下来,眼角瞥见青玉缸,顿时泪腺一热,悲从中来。   他颤抖地抱着青玉小缸,不肯撒手,伤心欲绝地哭道:“小小肥啊,爸爸的小心肝啊,本想等你长大就许配给小肥做媳妇的,没想到啊,没想到,今天你们为了救人,就舍去小我顾全大我了。爸爸这颗心啊,搅得疼,难受啊!我~的~小~小~肥~啊!”   熊大听得脑壳疼,神经直抽抽。   老吴送水进来,听见从宥言的哭诉,深有感触地点头,转身望着熊大,叹口气,道:“老熊啊,你的命还真是这几只小虫子救的。以后你真得对主人好,对小虫们好才是。”   熊大眨眨眼皮,表示清楚了。   老吴垂手俯身,贴心的提议道:“主人啊,今晚给小虫们加餐吧,它们受到惊吓了,说不定会掉膘呢。”   从宥言擦擦眼泪,点头:“还是老吴你细心。”他喝了几口水,这才缓过劲来,指着熊大,狠声道:“你现在又欠我一百万了,你知道吗?你准备什么给我钱?”   熊大杨杨眉毛,似乎有话想说。   “你想分期付款?”从宥言摸着下巴:“也不是不行!首付必须拿50万出来,后面的尾款,分五个月还完。”   熊大激动起来,手指抓挠着被单。   从宥言一摆手:“别啰嗦,就这么定了。”   熊大急得眼珠乱转,看看老吴,又看看从宥言,来回地看了几遍。   老吴很机灵,小声对从宥言说道:“主人啊,我看老熊是有悄悄话,想单独对您说,并不是想赖您账。”   “是这样嘛?”从宥言闻言捏着熊大的嘴巴,左右看着,疑惑道:“你怎么回事,受到惊吓才说不出话的?等等,你喉咙里好像有积液~”   随手抽出几根银针,从宥言一抖手,“刷刷刷”飞速扎在通里,灵道,哑门,风池穴上,再一揉一按,输入几丝阳气。   熊大顿感耳道里有巨石在滚落,如雷鸣一般,一下又一下,顺着软骨,砸在迎香穴上。他被那股酸爽的劲道刺激得咳嗽起来,咽喉的黏膜开始发黏发苦,刺挠得他难以忍耐。   “呕!”熊大趴在床边,俯身呕出一口黑血。 第五十八章 熊大的秘密2   从宥言掏出荔枝般大小的药丸塞进熊大口中:“记在账上,你又欠我5万块。”   熊大的脸上浮出一丝笑,再开口时,带着明显的敬意,道:“主人,您听说过基因修改液吗?”   从宥言摇摇头:“那是啥玩意?没听过。”   熊大点点头,解释起来:“您没听过是正常的,很多人不晓得这个实验。”   “这世上有些人适合练武,有些人适合念书,其实就是优秀基因带给这些人的便利。当时,就有人提出,有没有可能,将这些优异的基因,人为的制造出来,然后匹配给愿意付钱改造自己的人呢?”   “强行改造基因?”从宥言诧异道:“世间万物都有定数,若是强力改变,必然会有巨大的纰漏。”   熊大点头称是:“说得不错,就是制造我们的组织想出来的点子,前期实验里,所有的实验体,无一例外,全部死亡。”   话锋一转,熊大又说:“不过,只要他日能证明这个实验是安全且有效果的,自然还会有人愿意付出金钱购买基因液的。”   从宥言摸着下巴:“有理!很久之前我师弟也提出过这样的想法,不过被师傅断言否决了。我当时也考虑过可行性,不是说不可能改变基因,而是代价太大了。”   熊大摇摇头:“世上能有主人这般深思熟虑的人太少,大多都是急功近利的研究狂人。他们深信只要定期注射基因修改液,弥补母胎基因带来的缺陷,最后他们变成完美的人。”。   从宥言斜眼看着熊大:“听你的口气,你是亲眼见过这些基因改造人的喽?”   熊大深深吐出一口气,点点头:“主人,我正想告诉你这件事。您晓得的,我是首次试验的残次品,由于比较听话,很多杂活,都是我去完成的。有一天,我看见巡夜者带回一个乞丐,这个乞丐手脚都有问题,脑子也笨笨的。巡夜者把那孩子交给我,让我把她洗干净,再送去试验区。”   从宥言迷惑:“巡夜者是个什么玩意?”   熊大苦笑:“他们不是玩意,而是武器。除了执行任务之外,他们也会在街上搜寻一些孤儿送进来做实验的。”   从宥言:“噢~原来如此,继续…”   熊大喝了一口水,眼中透出一种后怕:“那个女孩全身上下,被人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,却能咬牙坚持跟着巡夜者一路走来,可见意志力是多么强大。我当时便有种预感,这个孩子没准能扛住实验的痛苦。后来的岁月里,果然印证了我的预感,她是那批实验人里,唯一活下来的孩子。”   从宥言勾唇笑了一下:“终于说到重点了。说罢,这个女孩是谁?”   熊大小心抬眼看了一眼从宥言:“主人,我只知道她出任务时的名字,她叫---玉舒恬。”   “谁?!”从宥言一下跳起来:“你再说一遍!”   熊大苦着脸,垂下头:“玉舒恬。”   从宥言一把抓起熊大,拼命摇晃:“把喂给你的药都给我吐出来,你这丧尽天良的,现在才跟我说!”   熊大被勒得差点再次嗝屁,连连求饶:“主人,饶命啊。我还欠你一大笔钱没有还清呢…”   从宥言一把将熊大甩下床,指着他骂:“你当然不能死,你还欠我一百多万呢!不还清的话,我就让你以后想死都死不了。”   熊大瘫在地上,大口大口喘着气:“我再也不敢有异心了。”   从宥言没好气地踢了熊大一脚:“说,还有什么隐瞒的?”   熊大被踢坐起来,连连摇手:“主人,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。”   从宥言拎起熊大的衣领子:“这个呢,你这个圆痣是怎么回事?”   “这个啊。”熊大缩着肩膀:“我是不合格的产品,基因有缺陷,寿命也就这么长的时间,以前说是四十岁就会死的。我一直苟到现在,也算是赚了。”   这一点从宥言倒是没想到,他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:“呐,你余下的命算是我赐给你的,你若是再敢蛇鼠两端……”   熊大急忙表忠心:“再也不敢了!”   从宥言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一些,摸出手机拨打亲情号。   电话一直响着,却无人去接。   从宥言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,在屋里胡乱转悠着。   他一拍脑袋,刚想喊达叔,又想起,这时间段,达叔还在超市里购物。   ‘好麻烦!好麻烦!想找的人,都不在,唉唉唉~身边一个趁手的人都没有!罢了,自己去一趟,只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寅儿,才能安心。’   主意拿定,从宥言停下碎碎念,吩咐老吴,熊大看好家,甩出一张六甲符,遁地而去。   ……   尚家老宅。   尚良臣看着淡定喝茶的玉舒恬,感慨道:“你用了什么手段,骗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?”   ‘你一大家子头脑都这样简单,还需要我去骗吗?’玉舒恬心里颇有点瞧不起尚良臣,不屑地扫了他一眼:“你闭嘴吧!”   尚良臣深吸一口气,指着门口:“那你有种出门左拐,走到大堂上,把你的心里话原原本本地告诉所有人啊!”   玉舒恬摇摇头,甜笑:“不行,我们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,我是不会离开的。”   尚良臣抓挠着头发:“姑奶奶,你饶了我吧,你看上我什么地方了,我改,我一定改!我根本不想做爸爸,根本不想结婚啊!”   玉舒恬咳嗽两声,一本正经地答道:“那不行,我既然接受这个怀孕生子这个任务,不管条件是多么严苛,也会按时完成的。”   顿了顿,她又道:“放心,生下来不需要你养,我会带走的。”   尚良臣先是欣喜了几秒,后才反应过来,诧异道:“你的任务就是跟我生个孩子?”   玉舒恬微笑点头。   “你不是为钱?”   玉舒恬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,笑着摇摇头。   尚良臣围着玉舒恬转了一圈,也没看出这个女人又多爱他。   “既然也不是为了爱……”尚良臣坐在沙发上细想了一会儿,忽然跳起来:“你找我就是为了合法生个孩子,然后你就会跟我离婚,带走孩子,是不是?”   玉舒恬浅笑一声:“亲爱的,你好可爱啊,这代表你的智商是达到及格线的。”   尚良臣:“我艹……”被表扬后,他怎么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呢。   玉舒恬站起身,缓步走到尚眼前:“你真是幸运,能被我挑中!本来这孩子的父亲人选是别人…可惜,这人油盐不进,根本不解风情…我只好换成你了。”   尚良臣:“我艹……”怎么越交流,越感到眼前的女人很可怕呢。   他默默咽下一口唾沫,起身往门口走:“那啥,我想起厨房里还有鸡汤,我端来给你喝点吧。”   玉舒恬伸手拦住尚良臣,娇笑道:“急什么,我晓得你心疼我,可这事还没办成呢,我没心情喝补品。”   尚良臣一咬牙,忽然挥手,想呼一巴掌过去,再趁机脱身。   玉舒恬单手抓住他的拳头,丝毫没有弱女子的样子,眼中闪出冒烟的火苗,手劲逐渐加大。   而尚良臣的手腕就跟被火钳夹住一样,不仅疼还动不了,咧着嘴,哭嚷道:“大哥,大伯,伯母,!快来人啊!这里有妖怪!”   玉舒恬笑眯眯地盯着尚良臣,一步一步拖着他往床上走:“你喊吧,我进来前就在门口布下隐遁阵,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。”   尚良臣被玉舒恬一把甩进床里,立刻滚进角落,将头埋进被窝,颤抖着哀求道:“别过来,别过来,神仙姐姐,您饶了我吧,我身上肉是酸的,不好吃!”   “我只是你的妻子,怎么又成神仙姐姐了。”玉舒恬咯咯笑,亲昵地拍着尚良臣的脸,道:“你就是把我夸成一枝花,也没用的!该做事,今天必须得做完!”   伴随着玉舒恬的宽衣解带,泰山压顶;尚良臣终于破功,声嘶力竭地叫起来,余音绕梁足有几个时辰,凄惨至极!   ……   市区剧院。   尚鹤寅和顶替的B组演员对好台词,试着演了一段,感觉很不错,实话实说,演技比玉舒恬强上不少。   他蹲在舞台边和导演说一下想修改的戏分,起身往后台的休息区走去,拐角的犄角里冒出一个黑影,一把拉住他。   鼻尖闻见熟悉的药香,尚鹤寅绷紧的神经明显松弛下来,头也不回地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从宥言哼哼道:“我怎么不能来?刚才你跟那个蛇妖卿卿我我时,我就来了。要不是我克制着,十分钟前,我就把那妖精的头扭下来了。”   尚鹤寅无奈:“第一,我们没有卿卿我我,只是面对面的对台词。第二,我刚才在演戏,我的职业是演员,扮演蛇妖的也是演员。”   从宥言张嘴刚想辩解,忽然扭过头来,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。   尚鹤寅正在前面走着,紧贴在他身后的脚步声,突然停下来,空气里的氧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,周围安静的不正常,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紧。   电光火石间!   尚鹤寅微微侧过脸庞的动作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,一格一格的慢回放里,他看见他的医生正站在他身后,徒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,随意地一挥、一捞。   空间压缩过后就是急速的运转和膨胀。   尚鹤寅这才喘过气来。   然后便瞥见,一蓬细如发丝的牛毛针,出现在从宥言的掌心。 第五十九章 这么快,谜底就要出现了吗   从宥言的手腕一动,一股寒风从尚鹤寅的耳边拂过,裹着一层药材的香气。   牛毛针顺着原路急速掠去。   一个灰色矮小的身影动作更快,单手弹出一根绳索,脚不沾地的往屋顶飞去。   从宥言哼了一声,浅笑道:“不自量力。”   那团牛毛针的根部突然飞出无数芝麻粒,像是长了眼睛似的,直奔灰影屁股而去。   不出意外,那团灰影闷哼一声,双手一软,从屋顶载落在地。   从宥言疾走过去,用脚尖挑起灰影的脸,咦了一声,转头看着尚鹤寅。   尚鹤寅挑眉,问:“怎么了?”   从宥言面色凝重地起身:“玉舒恬?”   尚鹤寅闻言也有点诧异,追问:“她不是请假回去结婚生子了吗?”   “只是很像她,却不是她,你仔细看看就晓得了。”从宥言拉着尚鹤寅,离那具尸体远一些。   那个矮小的灰影五官清秀,身高却不足五尺,歪着脖子躺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,无声地瞪着失去光彩的眼珠。七窍,缓缓流出黑血。   尚鹤寅这回看得仔细,点点头:“这是…缩小版的?”   尚鹤寅适应力很强,被暗杀多次后,多少有点习惯了,虽说是淡定许多,只是有点不明白,为什么暗杀者总是从他这里入手,难道自己看起来真的是软弱可欺吗?。   “这个孩子已经气绝身亡了,不知这帮人想耍什么花样?”尚鹤寅有些遗憾。   “等等,我想到一个人,他说不定有一些小道消息。”从宥言从裤兜里摸出手机,翻出小龙的电话。   电话一直处于拨号状态,却始终无法接通。   从宥言扫视四周:“这里是死角吗,信号有点屏蔽,我出去打。寅儿,你就待在这里,等我回来。”   尚鹤寅:“……”现在的重点是打电话问情况吗?难道不是报警吗?   从宥言碎步走到稍微开阔的通风口,避开来来往往搬运行李的剧务,再次拨打电话。   这里的信号就比里面的信号强多了,电话很快接接通了。   里面传来小龙懒洋洋的声音:“喂!”   从宥言欢快地打招呼:“小龙哥,是我啦。”   这一声小龙哥,把小龙哄得眉开眼笑,感觉自己年轻不少,于是他的语气也跟着欢快起来:“原来是小从啊,啥事啊?”   从宥言:“是这回事,刚才我家媳妇又遇见暗杀了…”   小龙皱眉:“不是我的人。”   从宥言:“是啊,我知道不是小龙哥的人,因为那个长相和剧团里的一个女演员类似嘛,身形却是一个孩子,我就想问问,小龙哥你人脉广,有没有听说基因液改造液和基因液改造后的杀手…”   小龙沉吟片刻:“说起基因液改造,我倒是晓得一些。”   从宥言全身都兴奋起来,催促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   小龙的目光透过窗外,带着回忆时的厌恶感:“我、你、包括那个熊大,我们这些人,都是基因改造液的受害者。当然,上面的那些人会说,我们这些人都是受益者。我们诞生于试管,培养液,被安装了芯片,我们就跟机器一般,被迅速的灌养着长大。”   从宥言没料到小龙这里的说法居然跟熊大的不一样,来了兴趣:“细细说来听听啊。”   小龙话语中带着烦躁:“说什么说,我知道的就是这些。你非让我回忆以前,以前这些回忆,我都是好不容易才抹去的。”   从宥言还想从小龙的口里挤出更多的牙膏:“那么,这个类似女演员的小杀手,是怎么回事啊,我在她身上没发现任何插入点。”   “我们是淘汰的产品嘛,还留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,所以才会被他们圈养起来,贩卖器官嘛。我们跟后来诞生的这些小机器不一样啊,她们就是被洗脑过的完美改造产品。这回,你晓得了伐?我们诞生之初,彼此间也是有竞争的。”   “竞争?”   “对,竞争着活下去,就跟你养在青玉缸里的小虫子一样,各凭本事,互相残杀,最有本事的那个人,才能活着放出去。”   从宥言忽然想起带着一狮一虎深夜狩猎的男人,以及石灰厂里会画六甲符的怪人,难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同类?   简直是细思极恐!   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“同类”,混在人群里?   小龙半天没等来电话的回音,知道刚才那番言论是惊到从宥言了,他恶劣地笑起来,煽风点火道:“你如果遇见这样的同类,不要心软哈,冲上去,杀了他。你不杀他,他就会杀你,还会挖出你的心脏吃呢,大补的哦,哦呵呵呵~”   从宥言翻翻白眼:“那天你怎么没有冲上来杀我剜心呢?大补的哦。”   小龙笑骂道:“混账东西,我都跟尚哥保证过的,再饿也不吃人哒,你小子不要败坏我名声哈。”   从宥言继续翻白眼:“你的名声还需要我来宣扬吗?好了,多谢。挂了,拜拜。”   “等等,你再给我寄十斤麻辣小鲍鱼来。”   电话里,只是传来一声笑,和一句“拜拜了您呐”之后,便再无声音。   “这个小混蛋!”小龙笑着收了电话,继续歪在躺在沙发上打游戏。   从宥言得到最新情报,一边合计盘算,一边往放置道具的角落走。   角落的假山下,灰衣人依然躺在那里,只是尚鹤寅却不在了、   难道是被导演他们叫走了。   从宥言皱眉,转身往舞台方向走。   舞台上只有一些打杂的小剧务,或坐,或蹲,正聚在一起闲聊。某位小哥见从宥言从后台冒出头来,还警觉地问了一嗓子,旁边有人捣捣那人,对从宥言客气地笑笑:“从哥,来接尚老师啊。”   从宥言视线四下一扫,没见一个主角在场,包括那些喜欢围观的小演员也溜得没影了,他的眼眸突然就变了,嘴角抿成一道线,扭身就往回走。   “不好!”他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的大意:“后台怎会信号薄弱呢,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。”   再回到刚才的角落,一截黑色的粗绳子,从地板的缝隙里奋力地爬出来,仰起上半身,龇出一口小尖牙。   “小肥,你怎么在这里,没有跟着寅儿?”从宥言蹲下身,小黑绳子一拐一拐地爬上主人他的手心,勉强甩甩秃噜的尾巴。   从宥言这才发现,小肥的尾巴被人砍断了,断截面有撕裂的痕迹,看来刚才的打斗虽然无声却是惨烈的。   “难怪你刚才爬出来的身法僵硬,原来是受伤了。能将你伤到的人,必定是个行家!”从宥言心疼地亲了亲小肥的圆脑袋,摸出随身药包囊,将小肥放进去养伤。   再转身时,他面色凝重起来,气运丹田,原地画出一个朱砂圈,并指弹出一张符纸,冷声道:“六甲六丁大将何在?”   一蓬黄色的烟雾应声出现,浓雾中走出二员大将,拱手行礼:“弟子奉法旨前来,愿听天师差遣!”   ……   尚鹤寅眼眶发红,哀伤地看着那人,周身的肌肉酸痛莫名,被打了肌肉松弛剂的嘴角,不受控制的流出垂涎来。即便如此,他还是强行控制着脸部神经,含含糊糊的问道:“为、什、么?我,那么的…相信…你…”   站在手术台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,此人须发皆白,显然是上了一些岁数,他听见尚鹤寅的质问,笑而不语,加大了药剂的推进。   尚鹤寅手脚抽搐挣扎着,不甘地合上了眼皮。   ……   小肥留下的气味信息极浓,六甲符准确地顺着痕迹追寻而来。   黄雾过后,从宥言从一座池塘边,站起身来,左右晃晃脑袋,活动着手脚,拍拍裤脚不存在的灰尘,准备四处转悠查看一番。   眼前忽地一花,不知何时多出一群灰衣人,团团将从宥言围住,面色不善的紧盯着他。   这些灰衣似乎是某种特制的制服,几次三番遇见的这些基因改造人,都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。   从宥言咂咂嘴,暗自评价:这帮孙子长得都不赖,就是制服的颜色太丑,不符合本尊的审美。   灰头土脸的,实在是太丑了!   从宥言哈哈大笑,看着面前的几个灰衣人,长相大同小异,很像是同卵多胞胎,他眯起眼眸,问道:“你们都是基因被修改过的改造人?”   领头的灰衣人轻蔑地弯唇笑道:“你难道不是?我们都是!只不过,我们更先进更完美;而你们,则是淘汰产品,只能被卖掉,吃掉而已。”   从宥言原本以为这些基因改造的优胜选手们,能有多大的能耐,结果也只是喜欢打嘴仗的假把式。   一群人除了领头的这个大哥稍有灵力,余下几人皆是灵力混乱,聚在身体各个部位,根本不懂如何汇集在丹田。   跟这帮非人类交谈,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!从宥言冷笑一声,一抖袖口,随身的甲虫听见召唤,“蓬”地一声,倾巢而出。   这群灰衣人立刻被这群黑虫团团围住。   领头男子并不晓得其间厉害,大叫一声,不管不顾地冲过来,生猛至极的挥动着拳头,虎虎的有生气,拳头中似乎带着一股邪气,显然死在这双拳头下的人不在少数。   从宥言微微偏头,简单地一挥手,直接将这个虎虎有生气的男人扇飞了。 第六十章 原来如此   灰衣男人的影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还未着地,便被蜂拥而至的黑甲虫群起攻之,成千上万张尖牙利嘴同时启动,噙住,撕咬,分解殆尽。   这场单方面的啃噬虐杀,并未持续很久,分分钟之后,甲虫们丢下一堆它们嫌弃的衣料,“嗡嗡”地飞回主人身后。   从宥言伸手让黑甲虫的头领栖息指尖,亲昵地点点黑甲虫的额头,“好孩子,做得好!”   他侧过头来,对着那帮残兵咂咂嘴,“这就是升级后的完美战士?不过如此。”   另一灰衣人咆哮起来,身形暴涨,脚下弹跳,身体蜷起,跟个山怪一般,向从宥言滚去。   从宥言轻描淡写一伸脚,脚下的草皮卷出一道风刃斩,直接将那人的胸膛割开一大半。   腥臭的血液“噗”地喷射而出,呈现出半圆形,半径十米之内直接被染成了红色。   黑甲虫的头领兴奋的搓着前爪,从宥言身后的黑影立刻分出一大半,占领了那片红色。   血液的腥味散开后,能嗅到其间的药材味道。   从宥言的鼻子甚是灵光,蹲下身微微一嗅,脑中已将药材的配方比例罗列了一个大概。   他心里颇觉好笑,这些人还真是被制造淬炼出来的…只是制造他们的研究人员是个蠢货,只会将那些名贵的灵药一股脑的塞进去,却不晓得因人而异的增加或减少配比,所以这些人看似凶猛,其实体内的气血混杂无比。   从宥言研究了一会儿,便失去兴趣,站起身,踢了尸体一脚:“暴殄天物,好材料都叫狗吃了!”   抬起眼,他看了看剩余几人,咧嘴一笑,问:“你们不会也吃了这些药材吧?”   剩下的那些灰衣人彼此对视,眼中浮出惧意。   从宥言嘻嘻一笑,眼神却是冰冷至极:“好极了!妙极了!不如你们乖乖站好,都别动,我喊孩儿们直接钻进去开吃,如此一来,你们血液里的药性就不会浪费了。好不好啊?”   看似询问,却是不带一点慈悲的话语,就这么冷冰冰地抛了出去。   坠在人群尾部的几个灰衣人,不由自主地往后退。   从宥言摸出手机看看时间,一拍脑门“哎呀”了一声,遗憾地摇摇头:“本来想陪你你们再玩一会儿的,可惜,我很赶时间哒,我得接老婆回家吃饭呢。”   话音落地,从宥言冷笑一声,“啪啪”一拍手,原本安静围绕在他身后的甲虫大军再次飞出,直奔那些灰衣人的耳朵,眼珠,口鼻而去。   有些人转身就逃,也有一些人在悄悄地摸向腰后。   “乒乓乒乓”十几颗子弹从不同方位同时射向从宥言。   从宥言眼中绿光闪过,一张逆转符顺着袖口急速拂出,射过来的子弹,原封不动的纷纷反弹回去。  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,池塘周围立时躺下十几人。   从宥言急着救人,哪有时间耗在这里,暗绿色的眼眸狼形虎伺,恶狠狠地转过四周,见那些宵小只敢鬼祟在掩护体后探头探脑,不由地心生鄙夷。   黑甲虫不断巡游四周,收缴着余下的生命。   时间急迫,无心恋战,从宥言冷哼一声,衣袖一抖,抛出一蓬药粉,黑甲虫立刻飞回他的身边,随即他身形一晃,一个大活人,便平地消失了。   庄园的某个角落地下第二层。   尚鹤寅面色发青地躺在弧形玻璃罩里,手脚的静脉均被插上了输液管,机器无情地闪着红蓝光,一点一点的,把冰冷的液体注入他体内。   玻璃罩外站着一个老人,老人不断调整着机器,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各种药分组成,神情兴奋地如同一个疯子。   屋角四处吊着监视仪,东南角不断闪着亮光。   老人皱眉放下屏幕,扫了几眼,笑了:“看来,我创造的孩子忍不住要闯进来了,我该准备一些什么东西送给他呢?要不,就放上次那个出去试试。”   老人越想越得意,双手在键盘上翻动了一会儿,按下预警键。   明亮的大厅通道,忽然暗下去。   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砸在地面,跟着十几道拖拉的脚步,出现在门外。   老人走到门口,通过窥探孔往外看去,只见几个散发着蓝绿光的逃生通道路口,影影绰绰地蹲着几个人形生物,光晕下,这些生物笼罩着一层死气,腐朽的脸上看不出朝气,口中淌着灰色的粘液吗,安静地趴伏在地面。   老人阴笑几声,再次按下手中的遥控器。   红光无声的亮起,在通道各处闪烁。   一根根钛合金管子直接插进这些生物的头顶,推进一大管药剂。   随着药剂的推入,原本死气沉沉的生物,忽然有了动静,在斑驳的红色光影中站起身,互相看着,四下嗅着,确定好同类位置后,这才不慌不忙地爬上屋顶,隐藏在黑暗里。   老人饶有兴趣地站在窥探口,抱着胳臂围观。   一缕青烟正在悄悄潜入。   这些烟雾像是有生命的,顺着地面不断往前,遇见岔路还会分开探路,然后回头合并,再次前进。   老人眯起眼,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。   没等老人哼出第二声,窥探口上忽然出现一张人脸,吓得老人倒退几步,差点跌倒。   从宥言的身后飘着黑雾,正那是那群黑甲虫,他举着一只烛台缓步走来,里面燃着一只青色的蜡烛。   左右上下看了看,从宥言再次敲门,他静静地看着窥探口:“开门吧,不要投鼠忌器,垂死挣扎了,你是逃不掉的。”   “嘀嗒!嘀嗒!”天花板上有一些粘液地下,落下时带着硫磺的臭气。   从宥言仰头看着天花板,对那些口鼻歪斜怪物勾勾手指:“下来吧,我这里有好吃的。”   这些怪物被从宥言手中的青烟刺得皮肤疼,只得龇着牙,不断跳跃,反而往外围避去。   从宥言笑了一声,换了一只手举蜡烛:“不好意思,我赶时间的,没空跟你叽歪。”   一团黑气,混着青雾,直冲上屋顶。   被青黑色包裹起来的怪物们发出一连串的惨叫,那些声音像是没有舌头的人类发出的,只有一些残缺不齐的“呵!呵!”声。   黑甲虫张开重叠的复制口器,“咔嚓咔嚓”啃噬过去。   屋顶不断滴落碎肉和烂皮,干涸的血块没等落地,就被这帮贪吃的黑色虫子吞完了。   从宥言听着头顶的嘶吼和咬合声,浅笑一下,小可爱们的本事极强,他根本不用担心。   眼前的铁门似乎被某种力量粘合在一起,严丝合缝的没有瑕疵。   从宥言却觉得这个铁门跟幼年学艺时的药谷宗门颇为相似。   手指顺着搪瓷焊接的门缝摸索了一会儿,从宥言眼神一亮,一处熟悉的凹槽,悄藏在门鼻后面。   从宥言转过身,对着窥探口恶意满满地笑:“老头!你要是听话,乖乖开门,我便饶你不死!若是不听话,我便让你死无全尸哦!达叔?”   老人不是别人,正是达叔,他蠕动着嘴唇往后退,怎么也没有料到,这个流氓医生进来的速度会如此之快!   索性破罐子破摔,达叔声嘶力竭地举着手中的遥控器,叫道:“我不信,我刚刚研制出来的生化僵尸会没用?你等着,我马上把尚鹤寅也做成僵尸,看你怎么下手!”   从宥言透过小窗口冷冷地看着他:“不识抬举。”   一挥手,数张爆破符,“啪啪啪”横七竖八地飞过去,贴在门鼻上。   随着剧烈的爆破声,固若金汤的铁门,应声破开。   从宥言跨过门槛,弹了弹手指,“老家伙,本事不大,脾气却很大!想死是不是?”   达叔眼珠一转,手脚并用地爬过,抱住从宥言的腿:“师兄,师兄,是我啦,我是张采和啊。咱们是同门啊,你饶了我罢,我再也不敢了!”   从宥言闻言一惊,蹲下身拎起达叔的衣领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“你真是张采和?”   达叔忙不迭地点头:“是啊,师傅说,同门不得厮杀!师兄,你不能杀我,我以后一定听你话。”   从宥言的心里有很多问题未解,忍不住问:“你也是穿过来的?”   达叔点头。   从宥言面部肌肉扭曲起来:“当年,你为何要在炉内添加过量的女贞?”   达叔垂头:“我,我只是想超越你而已。”   从宥言愣愣地盯着达叔瞧,忽然笑起来,点点头:“真有你的,张彩和,你居然能仅凭一己之力,在这方天地,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。”   “只是实践平生所学而已。”达叔坐在地上:“其实,我有几次,是真得想跟你相认的,师…”   他最后一个“兄字”没并没有说出口,人便僵硬起来,直接歪倒下去,翻着白眼,不断吐出血来。   从宥言摆摆手,举着烛台,看着脚下那具尸体,哀伤地摇头“我不想杀你,你却想杀我呢!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同门?”   “本来嘛,我让你几次也没什么,你却愚不可及的想谋算我媳妇。哎…自寻死路,便是师尊亲至,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。”   捡起达叔手中紧握的遥控器,从宥言转身看向玻璃罩,迅速将预注药剂全部导出。   从宥言捏着媳妇的手心,温柔地喊了几声~寅儿。   尚鹤寅却脸色苍白干裂着,昏迷不醒。   眼巴巴的瞅着媳妇的凄惨模样,从宥言忍不住抽泣起来。   被扒光的身体表面,泛出不正常的白灰色,注射过药物的青筋隐缩在骨骼深处,五官青紫肿胀的程度,跟外面那群怪物差不了多少。   “寅儿啊~我还是迟来一步啊!”从宥言心乱如麻,恨意满腔,从烛台上挑出几朵青色的焰火,直接洒在达叔身上。很快实验室里便闻见浓烈的烟味。   防火警报“呜呜”地响起,庄园的自毁程序开始启动,到处都是慌乱的脚步声。   从宥言一把抱起尚鹤寅,走进符印的光圈中。他轻声说道:“媳妇啊,别怕,咱们回家了。”   当最后一道光影罩住二人时,尚鹤寅的手指突地动了动,勾住了从宥言的衣袖。 第六十一章 尾声   “寅儿啊,你第一眼见我是什么感觉啊?”   “说实话吗?”   “当然啦,我这人最喜欢听实话了。”   “有点油滑,有点脑残,有点自大,还有点痴汉,总之很烦人的……”   “这都不是形容好人哒!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,寅儿你最是口是心非了,快点说几句好听的。”   “你非要问,我这人从不说谎的,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啊。”   从宥言面上有点挂不住,抱住尚鹤寅缠问:“那都是世人都我的误解,我肯定有优点的,是不是?”   尚鹤寅躺在长椅上,勾唇微笑,点头:“是啊,你的优点就是脸皮厚!”   从宥言不乐意了,惆怅道:“我明明英明神武,俊秀不凡,狂霸酷拽,无所不知!怎么到你嘴里,我就跟路边的流氓一样。”   从宥言围着媳妇跳来跳去,非要听一句好听话。   尚鹤寅只是低头饮茶,微笑不语。   远处的烧烤上,被老吴等人铺满竹炭和肉串,小龙带着几个手下,早就挑了一个好位置,霸住海鲜篮子,谁也不给靠近:“小从,快来伺候老子吃喝啊!我这份必须是最好的,要多撒些孜然和辣酱!”   “来啦!来啦!”从宥言杨手打个招呼,俯下身,又跟媳妇扮鬼脸,这才跳过去,做生火前的准备工作。   尚鹤寅只有上半身恢复了知觉,此刻也只能勉强歪过头,看着阳光下手舞足蹈的男人。   虽暂时无法奔跑,但他身体的每个心窍处,都在涌出甜蜜。   风过林梢,彼时年少。梧桐叶茂,阳光正好。   有那么一瞬间,他似乎看见了母亲的影子。   她依然美貌,不见苍老,正站在树下,颔首而笑。   而他自己,还是青葱般稚嫩,身边拐着一只可爱男孩的手。   他试探着伸出指尖,极想走过去,把自己认定的伴侣介绍给母亲认识。   只是脚下,却像是拴着铁链,困住他,无法移动分毫。   母亲理解地摇摇手,淡淡地笑了,退后几步,消失了。   他惶恐着想站起身解释,泪水却控制不住的滑了出来。   心绪伴着孟婆汤,在水里浮沉跌宕,忽明忽暗。   哪怕惦着念着,哪怕心有不甘,被淹没的岁月,还是跟随年轮,逐渐变得遥远又陌生~于是,所有的思念,就只能忍耐,就只能这样。   尚鹤寅合上眼,心脏却在加速颤抖,像是经过了几次穿越…而每次被挤压经过时空时的阵痛,都是一次顿悟。   “寅儿,你怎么哭了?”   耳边传来关心,掌心也很温软,尚鹤寅听话地睁开眼。   从宥言伸手擦去媳妇腮边的泪痕:“若是不好意思说,便不说了。我们吃去BBQ吧,炭烤架都预热好了。我的手艺那是杠杠的。”   尚鹤寅眼中闪过甜蜜,轻轻握住从宥言的手,点点头:“好!”   ‘因为我见多了竹篮打水,因为我习惯了隐藏悲欢。可若你真想听,入睡前,我便会悄悄告诉你!’   -----全剧终 更多精彩,更多好书,尽在奇书网 http://www.qisuwang.com